第五十章-1 白廟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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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羅蘭一路被陰兵快馬護送,在兩隻巨狐的保護下,一路飛馳回了白廟。人馬到達村外止步,幾個陰兵和巨狐均拱手施禮告辭。

    羅蘭像護著珍寶一樣攥著裝有避風丹的瓶子,一路快跑到了村口,恰好碰見羅修榮在搞地理人文調研,正和幾個村民聊得火熱。見著羅蘭安全回來,羅修榮十分高興,趕緊拽著閨女回到白廟。

    剛轉進白廟的大門,卻見院子裏人頭攢動,肩膀挨著肩膀,鼻子尖貼著後腦勺,很多人甚至都被擠上了牆。這些人不似往常一般虔誠禱告,不叩不拜、呆呆站著,看起來有些奇怪。羅修榮囑咐羅蘭趕緊到後院找黃仙,自己留下來看看情況。

    隻聽著人群中有主事模樣的人,手拿三柱高香,對著白仙塑像焚香叩拜,口中念念有詞,左手扣著右手,恭恭敬敬將燃著的高香請進香爐。接著,拿起呂祖靈簽的簽筒“咣當咣當”搖晃起來。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簽筒上,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呂祖靈簽相傳是道家仙人呂祖洞賓根據陰陽學說所創,總共有一百支,每支簽都有其特殊的意義,呂祖靈簽最玄之處是簽文不會有詳細解釋,一切都要自行會意,要靠個人的慧根去參透當中的玄機。呂祖靈簽操作和求解都很簡單,被後世民間廣泛使用和推崇。老百姓遇有急難,常於呂祖殿神像前求簽問卜,祈求神示。

    “啪嗒”隨著一聲清脆的竹簽落地聲,眾人的眼神也跟著轉到地上,紛紛問“哎,寫了什麽,快念!”。

    求簽者拿起靈簽一看,一臉無奈的神色“嗨!還是第四十一簽:天有時,地有時,人尚少期,要得好時,也看三六九期,憂轉嘻嘻。”

    眾人一片哀歎之聲“什麽意思嘛!都三簽了,怎麽全是四十一嘛。”

    求簽者說“看來白仙心意已決,不主張我們進鹿鼎山,她認為凶多吉少、時機不到。”

    人群中傳來一片哀歎聲和責罵聲“那是她家的孩子沒被妖怪咬死,她當然不急了!”“派出所不管,白仙也不管,那我們自己管好了!”“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呀,眼看大雪封山了,這東西要是不死,還得出來禍害人啊。”

    一時間村民各抒己見,議論紛紛。

    羅修榮擠到人前,問搖簽的人“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羅老先生,我們要去山裏把咬死孩子的怪物給找出來。這派出所打了三天山,硬是一槍不放,連個兔子也沒打著。”搖簽的大聲說“我們人多、槍多,不怕那怪物傷人,見著他一炮轟了就是。”

    羅修榮阻攔到“連害死孩子的是什麽你們都不知道,你們進了山,豈不是要見什麽殺什麽?這樣,鹿鼎山本來就很脆弱的生態鏈恐怕就要萬劫不複了。”

    村民打斷羅修榮說“羅老教授,我們都知道您才高八鬥出口成章,一張嘴就是啥...生什麽鏈的,但是咱不懂,咱就知道,自個家的孩子比啥都金貴。”大家紛紛附和,一時間群情激奮。

    “同誌們,聽我說,鹿鼎山是咱整個省城的自然屏障山,山裏文物古跡非常密集,玄武湖的水供給著咱們幾個鄉鎮的人畜飲用。從大躍進開始,鹿鼎山的樹木就被砍伐的不成樣子,現在大型動物都已絕跡,自然生態非常脆弱,你們要是進山一鬧騰,怕是這座山的整體生態結構就要解體了!”

    “羅老先生,您怎麽跟白仙兒一個鼻孔出氣呢,這好幾百年了,我們一直把鹿鼎山當仙山供著,一根草都不去碰,但落下什麽好了?我們好幾個孩子都被猛獸給禍害死了。要是再不報仇,怕是那猛獸就得養肥做大成妖怪了!”

    “對!我們就是要進山!咱戰天鬥地怕過誰呀!”

    羅修榮感到憑借自己的力量很難阻攔村民進山圍剿,這時候他倒是希望白仙能顯個靈,把村民們勸回去,哪怕是嚇唬回去也好。

    大家正在吵吵,忽然聽得滿外有個蒼老的關裏口音響起來“這麽熱鬧啊,我也來卜一卦吧!”

    這個聲音雖然蒼老,但是渾厚有力,穿透力極強,而且不是本地口音,雖然聲音嘈雜,但大家也迅速地把這個聲音分辨了出來,便紛紛向門口張望。隻見一個穿著破舊的對開襟夾襖、手挎籃子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走進了白廟。滿是溝壑的臉上透著健康的紅光,那鬢角耳後都是泥垢,看起來是長期不洗澡。

    大家一看是個叫飯花子,心裏涼快了一半。許是南方又發了大水,災民又北上討吃食來了,就紛紛說“哎哎哎,這不是討飯的地方,你換個地兒要去。”

    老太太也不理這些人,慢慢悠悠地走進大殿,吃力地彎下腰,拿起了簽筒,打著哈哈說“卜卜,唉,老太太來卜卜”

    隻見她左右手交錯用力,隻一下,那簽筒在老太太手掌裏飛快地旋轉起來,筒裏的竹簽子是哢哢作響,轉了一會兒,老太太忽然收手,攥住了簽筒,那些竹簽由於慣性還在筒中飛舞旋轉,老太太不看簽筒,隻是將筒口向著白媛的雕像,輕輕一拍筒底,啪的一聲,一隻竹簽像是竹筒射出的利劍,嗖的一聲擦著眾人的麵頰和耳朵飛馳而過,直直地紮在供奉桌上。

    “哎呀,我年紀大了,你們誰去給我讀讀?”老太太捂著腰坐下了“人老了,腿腳不靈光咯”眾人見了這功夫那是當場目瞪口呆。

    一個小夥子趕緊跑上供奉桌,廢了好大勁才把竹簽拔下來,簽文是“有劍開神路,何妖敢犯神,君子道長,小人道消,明月終有望,河上任逍遙。”

    解簽的接過來又看一遍“哎呀!這是出師簽呀!”眾人一片歡騰。

    “白仙自個就是鹿鼎山仙人,她怎麽會允許你們去燒她老家呢!”老人笑笑,感覺自己的表演還沒到高潮,指著人群中一位年輕人問“你,說你呢”

    年輕人不好意思地走上前“老神仙,有事兒您說話。”

    “哎呦...”老太太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你那個蛇皮子病有十幾年了吧....”

    蛇皮子病是東北民間對牛皮癬的代稱。男孩很驚訝,這老太太是怎麽看出來的。他自己平時怕人笑話,哪怕是夏天也穿著長袖衣服,外人是看不出來的,而且還知道自己得了十幾年的病,這老婆子有來頭!“來,張嘴”老太太顫巍巍地從兜裏掏出一粒髒兮兮的丸藥,青年遲疑地看著大家,這不是老太太從身上搓下來的泥球吧?村民們也猶豫不定。青年的思想鬥爭隻持續了五秒,老太太堅定而不容置疑的眼神兒讓他徹底放棄了抵抗,泥球就泥球吧,為了治好病也不講究這個了。

    青年張開嘴,老太太像扔花生豆一樣把藥丸子扔進了青年的嘴裏。青年一口吞下去,噎得直抻脖子。大家關心地上來詢問,咋樣啊?啥味兒啊?鹹不鹹啊?隨著藥丸子下肚,那青年的臉色突變,由白變紅,由紅變紫,感覺身上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皮膚,疼得癢得他不停地抓撓。村民認為青年肯定是藥物中毒了,上來就要扯老太太的衣服領子,老太太卻一臉鎮定地擺手“把他衣服脫了。”

    “幹啥玩意兒啊,大冬天脫人家衣服!”大家都不幹。

    老太太冷笑“你不脫,他自己也得脫。”果然應了老太太的話,那小夥子就像她聽話似的,不停地撕扯著衣服,一會兒就脫得隻剩下一條褲頭了。村民們聚攏過來,看著躺在地上不停打滾的年青人,像蛇蛻皮一樣,一張一張撕下身上的蛇皮,而露出的皮膚則是雪白鮮嫩的,不多會兒,地上滿是蛇皮殘片,而那青年除了身上遍布的撓痕,渾身上下煥然一新。

    那個年代,東北農村地區缺醫少藥,對有兩手本事治病救人的人,村民往往都稱之為半仙兒。全體村民對這老太太立刻高看了一眼,無不佩服,這樣難治的疾病,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治好了。大家紛紛拜服“老仙人啊,老仙人給我們指個路吧。”

    老太太冷笑到“指路?嗬嗬,你們的路都快絕了。”

    大家雖然不知何故,卻對老太太的話深信不疑,不免心生焦慮地交頭接耳。搖簽師拱手施禮問“仙姑,您可否給大家指點迷津呀。”

    “大家可聽說過枉死海?”一聽枉死海,眾人都搖頭,唯獨人群中的羅修榮驚了一下,這關裏老太太怎麽知道枉死海這件隱蔽的事?

    老太太簡單介紹了一下枉死海的事,接著說“枉死海一破,妖龍躥出危害人間,這鹿鼎山便不是鹿鼎山了,妖龍盤踞在鹿鼎山,它為了生存會不擇手段地禍害人。一旦這妖龍長大了,別說一個白家屯,就是整個省城恐怕都抵擋不住。”

    “那我們該怎麽辦?”村民都震驚了。

    “妖龍成長起來還需要時間。你們要先下手為強,不要等它打過來,而是趁其還未成勢,首先打過去。具體怎麽打,是你們的事。”老太太站在廟堂之內,緩緩地說著“據我所知,妖龍怕火呀!”羅修榮急得直跺腳,這老太太是唯恐天下不亂。鹿鼎山是拱衛省城的風水神山,也是調節氣候、含蓄水源的重要所在。大躍進以後,人們連續幾十年砍伐樹木大煉鋼鐵,導致了部分山體水土植被受到損害,生態鏈結構遭到損害,改革開放後還沒有環保的概念,故而鹿鼎山遲遲得不到政府部門的有力修繕。這次如果由著村民們胡來,整個區域的生態結構都將遭受毀滅性打擊。

    “村民們!聽我說,聽我說呀”羅修榮大聲喊到,可這個時候誰還能聽一個老教授講課,村民們在老太太的蠱惑下信心倍增,這就準備動手上山來個一網打盡。立即一哄而散,回家準備火槍和大網去了。

    院子裏隻剩下了羅修榮和老太太。羅修榮走到老太太身邊,心情沉痛地勸到“老仙姑,人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您為何要做這等趕盡殺絕之事啊。”

    老太太笑了“天道有常啊,我隻是推波助瀾而已。命數,命數。”

    “誰說是命數?”老太太身後響起了渾厚有力地聲音。羅修榮一看,廟堂白媛塑像後緩緩走出來兩個人,那是薩滿姥姥在羅蘭的攙扶下,拄著拐杖緩緩走進了前廳。她恢複了!雖然老人家麵色蠟黃,眼圈烏黑,還不斷地咳嗽,但是體內的陽氣正在徐徐煥發,如老樹生芽一般的勃發!這避風丹的療效堪稱奇絕。

    “老薩滿”老太太起身,深施一禮“好久不見,氣色好多了呀。”

    “老天不收我呀,非要我在這世間多活幾年。”老薩滿盯著老太太的臉“喲,哪兒搞來的皮囊?”

    老太太嘿嘿地笑了幾聲“這年頭兒,不裝得可憐點兒,連口飯吃都沒有啦。”

    “唉”老薩滿歎了口氣“我看見你這皮囊,便知道又多了一個冤魂。你要折騰到什麽時候算是了結呢?很多事情早就過去啦。”

    “我可沒你說的那麽壞”老太太皮笑肉不笑“我借她的軀殼用用而已,她活得好著呐。”

    “前幾天拍花兒的那具行屍是你操控的吧?”老薩滿問

    “那拍花拘魂的小兒科還用我出手,手下人就幹了”老太太詭笑到“你們如果不毀了那具軀殼,我也用不著再找一個不是?這老太太的軀殼,走得慢,體力弱,用起來還真不順手。”

    “說吧,這次冒出來又憋什麽壞主意了?”薩滿姥姥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氣

    “啥叫壞主意,我就是要拿回我失去的東西而已”老太太泰然自若。

    “我人老了,記性不好,你提示一下,你到底失去了什麽呀,我讓派出所幫你找。”

    老太太眼中透出了陰騭和淩厲,陣陣殺氣撲麵而來,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迸出了四個字“整個滿洲。”

    “滿洲....好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薩滿姥姥以同樣的眼神盯著老太太“就憑你麽?”

    羅修榮站在一旁,聽著兩位老人雲裏霧裏的對話,一時間還搞不懂其中的恩恩怨怨。

    “我以我之力,盡我之本分。”老太太顫巍巍地說“總是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三天後,還是在這裏,你我了斷如何?“

    薩滿姥姥笑了“何必等三天,今天就可以呀。”

    老太太也笑了“你剛恢複,調養一下身子,到時候別說我勝之不武。還有啊,別讓那幾個仙兒摻和,我可不想打群架。”

    薩滿姥姥笑到“你別謙虛了,以你的實力,和我們打一場群架也是沒問題的。”

    “哈哈,還沒打就怕了?不如現在就投降吧。”

    正說著,狐黃白三仙閃電般從後堂飛出,三點站位將老太太圍了個結實“三河屋美子!我們尋你好苦,你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