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醫院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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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房鎮醫院位於鎮東,是一座俄國建築。日據期間曾一度是關東軍的前沿兵站,解放後成為鎮醫院,這也是李廣霞工作了三年多的單位。鎮醫院的主樓是兩座三層高的聯排小樓,主樓後院是太平間和焚化爐。焚化爐建於日據時代,據說是附近幾個日軍據點用來焚化屍體的所在,一般省城槍斃的反日分子都拉到這裏來火化。在解放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由於土葬製度盛行,所以焚屍爐開張不多,也就是化掉一些路倒乞討者、重傳染病患者的屍體。上次開爐還是天坑掘開後,化掉的順子一家等七人的屍骨。

    在眾多靈異事物泛濫的場所裏,包子最恐懼的就是醫院,並不是因為他害怕鬼,而是在這裏,他分不清擦肩而過的到底是人還是鬼魂冤孽。在包子眼裏,人和鬼都是清晰真切的,而醫院的死人鬼魂實在太多了,導致人鬼混雜、難以辨別。

    今天醫院很是熱鬧,幾乎所有休假的醫生都被緊急召了回來,奄奄一息的十幾個乞討者、五個被拐孩子全部送到了鎮醫院,這讓醫院的承載力達到了超負荷狀態。那個時代沒有救護車,也沒有現代化的聯合醫療體係,想要轉移病人需要等到天亮層層上報省醫院後統一安排。所以在這個夜裏,醫院注定成為全鎮最熱鬧的地方了。

    包子走進主樓大門,見左右各有一個登記處:左側的登記處,坐著一個戴紅胳膊箍的老大爺,叼著旱煙袋,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桌上擺著一個牌子“來客登記”,這當然隻是一個擺設,如同那個年代的各類口號一樣虛無縹緲。而右側的登記處同樣坐著一個臉色枯槁的老人,身穿白色素縞,身前擺著一張檀木古桌,放著宣紙筆墨,桌上沒有牌子,隻有身邊立著一個白布番,上書“陰冥往通”,包子明白,這是陰曹在醫院專設的靈魂收容點。

    包子沒理陽間那位大爺,轉向陰間的老頭施禮到“老伯,我要查個人。”

    老頭一驚“小子,你能看見我?”

    包子示意老頭不要說話,伸手拿過了生死簿,仔細翻看“上書有查炳坤,電工,農曆十月初六,觸電死亡。”包子指著這個名字問“他魂兒呢?”

    老頭慢慢地回答“下午送走了。”

    “他肉身呢?”

    “停屍房啊,嗯,這個問題你應該問我對麵那位。”

    包子向老頭施了禮,領著白菜花向醫院大廳走去。麵前出現的幾乎是洶湧的人潮,穿梭著抬著病患的警察、忙著分流送藥的護士、巡視病房的大夫和孩子的父母家屬,這是鎮醫院第一次在午夜如此熱鬧。在人群裏,確實有三三兩兩不幹淨的東西。包子路過產房的門口,就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從麵前一閃,躲在了安全門後。包子一把拉開安全門,見是一個披散著淩亂頭發,垂頭耷拉腦袋的女人,她吊著眼角斜看著包子,眼神中充滿了敵意和恐懼。包子對她說“別躲了,我能看見你!”

    “你不要管我,好麽”那女人的聲音很空冥。

    “為什麽不管?你想遊曆成野鬼麽?”包子質問。

    女子不說話。

    包子拉起她的手“走,去老伯那裏報到去”白菜花見包子對著空氣比比劃劃,也不覺得怪。這段日子她也習慣了頻繁遭遇各種鬼怪。該看見的自己就能看見,不該看見的她想看也看不見,誰讓自己沒有通天眼呢。這次想必是包子遇到野鬼了,便也裝著能看見的樣子,對著空氣說“你啊,別反抗,我們驅魔的本事可不是蓋的。”

    女子聞聽後竟然坐在地上耍賴,幾乎是用著自己的重量綴著包子的胳膊,死活就是不走。但她幾乎沒有重量。

    包子有些不耐煩了,問到“你有什麽未了的心願,跟我說,我幫你。”

    女子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眼淚婆娑,她透過病房玻璃窗向屋內看去,這個舉動也吸引著包子的目光望過去。那間破舊的屋子是產房,一群大夫正在忙碌著,有的按壓心髒,有的用止血鉗止血,而躺在產床上的女子一動不動,下身的床單全部被鮮血染紅。“哢....”門開了,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走出來,婦產醫生尾隨其後,倆人在包子身邊兒停下來。婦產醫生問“給個準話,保大人?保孩子?”

    男子點著了一支煙,她幾乎就與女鬼肩並肩站著,那女鬼滿臉是淚,又滿懷希望地看著男人。男人猛吸了兩口煙,先是問“男孩女孩?“

    “男孩”

    “保孩子”男人幾乎沒有猶豫,把煙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醫生點點頭,默默回了產房。女鬼瞪著雙眼、張大了嘴巴,竟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她足足愣了幾十秒鍾,終於嚎啕大哭。包子攥著她的手鬆開了,她在等一個答案。這樣的場景在這個小鎮上不是第一次上演。

    女鬼抽泣著,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大仙兒,我隻想看看孩子長什麽樣,然後就上路.....”

    冥界的厲鬼,人間的苦楚。包子沉默不語,放過了她,起身向前走去。包子穿過幾個走廊,人群終於慢慢稀少了,當他經過備用急診室門口時,發現一名中年男子,焦急地趴在窗戶上看著。包子上前問“大叔,請問停屍房怎麽走?”

    男子一聽驚了一下,馬上回答到“你..你...嗨,我哪知道停屍房在哪?這兒搶救呢,別討厭!”說完嫌棄地瞪了包子一眼“停屍房!真他媽晦氣!”包子覺得自己有些唐突,就不敢再問了。這男子身穿機械廠的藍色工服,編號032,身上擦滿了髒兮兮的機油,而搶救室裏的躺著的也是這身裝扮,隻看見兩隻血刺模糊的大腳丫子,看來是工友受傷了。包子忙向男子道了歉,自己找停屍房去了。

    停屍房並不難找,後院焚屍爐旁邊有座連著三間的小平房,那便是停屍房。停屍房大鐵門緊閉,但是沒有防盜設施,那年頭包括現在,誰沒事偷屍體呀?木質的窗戶還是五十年代做的,木框都已經幹枯腐朽,稍稍一拉就能打開,包子放出了蕭繹,讓他拿好捆仙索,懸在空中等著,見著女鬼出來就立即捆了。安排完蕭繹的工作,他和白菜花動手拆窗戶,白菜花剛把手放在窗戶上,隻見月光之下、幽深的室內,迎著慘淡的白光,那是......那是一個人影直挺挺地站在屋裏!

    白菜花啊地一聲要叫出來“她來了!”包子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別喊,還怕她不來呢!”

    倆人七手八腳拆了窗戶,魚貫蹦了進去。包子揮出赤霄寶劍,一劍刺入直挺挺呆立著的人的胸口,卻見那所謂的鬼隻是一套壞了的醫用骨頭架子,被披上衣服立在地上而已。倆人鬆了口氣,這才觀察了一下斂房的結構,屋子並不大,地中央並排放置著七八張單人大床,上麵蓋滿了白色的罩子,罩子下隱約可見人形,估計每個下麵都是一具死屍。

    白菜花剛倒騰上來一口氣,腳一軟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包子有些好笑“咱都是枉死海殺出來的,那麽些行屍鬼魅都沒把你嚇著,今兒怎麽還犯了小女孩的毛病了。”

    白菜花瞪了包子一眼“老娘從來不怕熱鬧,就怕孤零零一個鬼,真他媽嚇人!”由於坐得低,她眼睛能看見空蕩蕩的床下,隻見正對著自己的大床下麵,赫然倒貼著一個紅衣服女人,枯草似的頭發披散著遮住臉,倆眼黑洞洞的,雙手雙腳摳在床板上,倒仰著頭,正朝自己笑呢!那嘴就像一條咧開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