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翰的計策不可謂不妙，這種直接承認比掩蓋描抹要強上許多。花花這種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薄弱點就在於感情易衝動而影響判斷力。陸翰承認自己是活鬼，交待了除任務以外的所有實情，這無疑為花花判別自己的真偽蒙上了一層濃霧，到底誰說得對，花花是要憑借感情判斷的。他堅信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甜蜜相處，花花已經不可能果斷地否定自己。

    “你...你最終要達到什麽目的。”花花開口問道。

    “漫無目的”陸翰輕輕地喝了一口水“我想見我的未婚妻，李沫。”

    一股醋意從花花心頭湧起，又忽然敬佩起這個癡情的漢子來，四十年艱苦的等待，足見這個人用情之專。

    “我一直在打探她的消息，期初我知道她被封印在六煞鬼門之內，後來聽說又被收到了冥界，我想見她。”

    “見到她以後呢？”

    “沒什麽，我想親耳聽她告訴我，謀害我的事，她沒有參與。”陸翰緊盯著花花的表情。

    “你，你有沒有做壞事？”花花繼續發問

    “有”陸翰斬釘截鐵的回答讓花花很吃驚，他竟然敢這樣回答“我刺殺過包自強。”

    “你真幹過？”

    “是的，我聽說是他收走了李沫的魂魄，打得她魂飛魄散，我一怒之下跑到省城刺殺他。但他功夫很好、人也聰明，逃脫掉了。”

    “你不許碰他！”花花怒吼道“你要是再敢動他一根汗毛，我一輩子都不會見你了！”陸翰聽了一愣，女人對心愛男人的斥責是分等級的，如果說“有你好看”或者“我一定會殺了你”，證明這女人與自己的關係並不很近，但她的話竟然是“一輩子不見你”，這就耐人尋味了，陸翰如果除掉包子，換來的隻是花花“一輩子不相見”，正好說明花花的心更加傾向於自己。

    “不會了”陸翰淡然地說“他是大破枉死海的上神天仙，有上天護佑。我見識過他的手段，十個我也不是對手。也許，我當時過於憤怒了。”

    “你見過你媳婦之後......要怎樣？”

    “還能怎樣，陰陽兩隔，沒有未來的。我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碌碌庸庸地過完此生吧。花花，我是個活鬼，三界不收，五行不管，我想要老、要死都是不容易的。”陸翰說著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柄刀子，向自己的胳膊猛紮一刀。

    “不要！”花花急了。但令人驚訝的是，陸翰沒有流血，也沒有疼得皺眉，他的表現就像切割一塊不屬於自己的鹿肉，陸翰拔出刀子，刀刃寒光閃閃，卻連一點皮肉都不沾連，而且那傷口轉瞬間愈合了。

    “花花，我還請求你，去拜托包上神，能否帶我去冥界，在生死簿上簽上我的名字，讓我遁入輪回。”

    “陸大哥，求你不要傷害自己”花花的心軟了，昨晚老薩滿和包子的苦苦告誡轉眼煙消雲散。她跑過去查看陸翰的傷口，的確毫無異樣，隻是襯衫上多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口子。花花不知道的是，活鬼並非如陸翰所說，那麽難以遁入輪回，當年大破五鬼懸門後，多數活鬼死在冥軍仙族手中，也都去了冥界報到，這些事是花花所不了解的。陸翰的說法，在任何一個有修為的仙人仙獸麵前，都是破綻百出的笑話。

    戀愛中的女人是傻子。

    花花忽然抬起頭，問陸翰“你說你心裏沒鬼，你樓上那個房間是幹嘛的？”

    陸翰輕笑了一聲，拉起花花的手上了樓，他毫不遲疑地打開房間門，這間癢癢了白菜花很久的房間終於袒露出真容。裏麵的所有家什都蓋著篷布，但拾掇得一塵不染。陸翰拽著白菜花走進房間，掀開了所有的篷布，其下都是老式的民國家具和樸素的擺件，一張大方寫字台上，擺滿了相框，其中鑲嵌著的都是一個民國時期女子的素描畫像。

    “她是你妻子？”

    “嗯”陸翰點點頭“沒事的時候我就憑借記憶畫她，畫好了裝進相框。年輕時我們沒有條件照相，僅有的幾張照片也都在李沫那裏，我從枉死海逃出來後孑然一身，哪裏有得她的照片呀。”

    “你看這座房間，就是按照當時我們的小屋打造的，裏麵所有的家具都是我憑借記憶仿造的，這是我對曆史最後一點記憶的殘留，希望你能讓我保留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

    花花點點頭，她確實沒有什麽再問的了。

    “哦，還有香水，你看”陸翰指著壁櫥，裏麵有世界各國的男士香水“我是活鬼，身上有屍味兒，你聞不到，但貓狗這些通靈的東西可以聞到，所以我必須每天噴灑香水。”

    “還有麽？”

    “也許還有，但不會是故意隱瞞你的，什麽時候你問，我毫無保留。”

    花花的眼角濕潤了，她忘記了姥姥和包子對她的囑咐，忘記了自己的任務，向活鬼陸翰繳械投降了。而陸翰雖然焦急，但並沒有借機詢問包子的有關情況，他關切地讓花花在房間好好睡一覺，自己若無其事地做飯去了。

    花花忙了一天一夜，稍稍一放鬆就倒頭大睡。陸翰像關愛妹妹一樣給她蓋上被子，輕輕關好門，在出門瞬間念動了沉眠咒，確保花花一兩個時辰內難以醒來。一切準備妥當，他匆匆打開了地下暗道，進入了地下室。

    老鬼臉在三柱高香燃起後出現“你說什麽？包自強回來了？”

    “他的命魂就在老薩滿的墓邊，我看到他了。”

    “去一趟冥界怎麽說也要三四天，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也許楊修並不見他”

    “不可能，你剛說過，他身上帶著楊修的兵符玉佩”

    “偷來的吧”陸翰嗤笑到。

    “你這樣的身份不允許做出如此低端的揣測”鬼臉叱責到“好在藥品被調換了，他就算今天回去，恐怕也難以附回身體”

    “小的總覺得不放心，這小東西太詭詐了。”

    “哼，不是他詭詐，是他的元神詭詐，我要對付的也不是這個毛孩子，是他的元神！後稷上神”老鬼臉幾乎是咬著牙蹦出最後這四個字的。

    “後稷是仙族的元老人神，按理說不該與您作對呀。您看這枉死海、五鬼懸門、六煞鬼門，都是仙族默許之下才動工的。”

    “你有所不知，仙族也不是鐵板一塊，直白地說吧，仙族比特麽人族、冥界和龍族還亂！禹王、後稷這些在人族曆劫過的上神上仙們，對人族是有感情的，他們致力於平衡三界，以一己之力挽救人族；但是很多位高權重的巨神巨仙們對人族已經失望透頂，主張徹底毀滅人族。他們的分歧不是一天兩天了。”

    “所以說，後稷等人頻頻現身人族，就是為了不斷達到平衡。”陸翰附和到。

    “是啊，這個後稷很活躍，他的分管勢力範圍就是我們腳下的東勝神州。天族三年以來，也就是人族一千一百年以來，他下界數次。先是化身為丘處機道長，力勸成吉思汗修道弘法，免除了一場對南宋的屠殺。元末，他又化身劉基，輔佐朱元璋一統混亂神州，建立了三百年和平基業，而明朝末年，他竟然直接附在窮孩子努爾哈赤身上，以準皇帝身份建立大清基業，這違抗了天庭的律法，引起天庭的震動。後稷上神越來越沒有底線，手筆也是越做越大，他的一舉一動，終於讓天庭的反對者們坐不住了，但他們實在過於位高權重，不可以隨便離開位置四處雲遊，於是他們趁四十多年前的華夏之變，暗地裏借我們的手建設枉死海等一係列工程。又苦勸天庭對後稷下了申斥令，命他不得再以帝王將相身份操控人族走向。但申斥令沒有說後稷不許下界、不許化作凡人，於是這後稷死性不改又下了界。他雖然不敢再化身大人物，但是這次竟然附著在一個孩子身上興風作浪，而且與北俱蘆洲的多聞暗通款曲。”

    “所以說...”陸翰想表達自己的看法

    “所以說，必須毀了這孩子的肉身。後稷不是鬼，仙家的人臉皮又薄，他沒法附來附去。隻要孩子肉身一毀，他的曆劫就算結束，要被迫返回天庭，阻擋我們計劃的一塊絆腳石就除掉了。”

    “在下....立即調集六煞鬼門的兵馬，馬上出動毀了那孩子肉身。”

    “嗯”老鬼臉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讓你從那女孩子嘴裏套一套包自強破枉死海的細節，也好對後稷的打法有個了解，你做了沒有”

    “在下能力不及，套不出來”

    “廢物。我看你就是凡心未死，你趕緊套去。調兵的事，我安排其他人來做。”

    “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