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們這是要去哪？”

    老鬼頭顫巍巍地走在前麵，弓著背扭過頭說“給你們編伍啊。”

    “什麽編舞啊，我們不跳舞”羅蘭說

    老鬼頭噗嗤笑了“我們這裏實行的是伍甲製度，每村編成一伍，每伍編五十甲，每甲五到六個人。你們編入甲列之後呢，由甲長帶你們出工，每月給上麵交份子，完成份子這個月才不能挨鞭子。”

    包子三步並做兩步趕到老鬼頭身邊，問“老伯，前幾日可有大軍過境？”

    老人抬頭看看包子，哼了一聲“有又如何呀”

    “那軍隊往哪裏走了？”

    老人指了指前方無盡的黑暗“黑崖方向。”

    “那是哪裏？”

    “是我們這個小世界的盡頭，過了黑崖就是無盡的黑暗。”

    包子心說你們這裏也夠黑的了，那黑崖得黑到什麽程度啊。包子來了半個時辰，竟然沒顧得上四處查探，如今一路前行，他趁機環顧四周，依稀可見遠處起伏的丘陵，如這地麵一般光禿禿的，滿是石頭砂礫。所有的光源來自於天上一盤圓月。

    這月亮與人間的不同，它是青白色的，沒有一絲暖色光。

    “至少我們與人間同看一盤圓月呀”羅蘭有些惆悵，她想家了。

    老鬼頭笑了“狗屁，過幾天你就知道了，這月亮不升，不落，不缺損，它就是我們的太陽。”

    天上竟然沒有太陽，而是由一盤不動不轉也不缺的死月亮照明！

    陰陰的月光下，隱約見有三五成群的鬼魂們在砂礫堆中翻找著什麽。

    “他們在幹什麽？”羅蘭十分好奇。

    “找吃的”老鬼頭邊走邊說“鬼魂也需要滋養，砂礫中有種草叫做沙蘭草，吃了能活命。”

    “可我們走了一路也沒見有啊。”羅蘭再問

    “都被挖光了，這種草隻要一露出嫩芽，就會被人連根挖出。”老鬼頭說“這幫人，運氣好的一天能挖到三兩株吧，運氣不好的三五天不開鍋，你看他們五個人肯定不夠過冬的，到來年可能就剩下三個人了。”

    “你們人多資源少，為什麽還要瘋狂到人間拿鬼魂呢？”包子又問。

    老鬼頭定住了，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包子“你是奸細吧？”

    包子笑了“是又怎樣，不也進了鬼門了麽？”

    老鬼頭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你小點聲說話，這裏所有的人都可能會告密，明白麽？”

    老鬼頭低聲告訴包子“黑崖那邊戰事吃緊，據說在黑崖古城圍了一個天界上神。有力氣的男勞力都被武裝起來打仗去了，剩下瘦弱的、有病的、老人和孩子，他們這幾天也要加班做工，開采銅鐵礦，打造刀具，還要到前線拉回傷員，忙著呢。”

    正說著話，聽到身後的黑暗處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白發展跑了過來。老人見了白發展臉色一沉“不是關你幾天麽，怎麽出來了？”

    白發展說“那大官人又回來了，說前方戰事吃緊，不能留著不幹活的，就把我連同其他幾個受罰的都放了出來，讓我們回到各自的礦區加班。”

    說完白發展向包子深施一禮“小兄弟，你兩次救我，恩情難以為報啊。”

    老鬼頭咳嗽了一聲，顫顫地說“無以為報？好，他倆就編入你的甲，你帶他倆去礦區，我省的跑路了。”說完掏出一個本子，讓白發展簽上字，又遞給包子“我還沒問你倆叫什麽？”

    包子琢磨，自己曾與鬼軍交手數次，斬殺鬼軍無數，想必名號在這鬼門裏已經叫開了，需要改個名字，便隨手寫下了“唐堯”二字，羅蘭心領神會，寫下了“羅小妹”的假名。老人也不檢查，揣起文書，對白發展說“他倆是你的人了，給我帶好了。”

    白發展忙應承著，目送老鬼頭回去。又對包子深深施禮“小兄弟，難為你了。我向你保證，有我白發展的一根草，就有你倆的一碗湯”包子心說，這裏的鬼肯定都是吃草的，而且也隻有草吃。

    正在琢磨著，遠處挖沙蘭的地方吵打成一團，眼見著幾個黑影追打著挖草的人，包子看清了，挖草的人幾乎都是孩子，而追打他們的人身材高大。

    包子剛要去查探，白發展一手拉住包子“少年，別管閑事。”

    包子眼見一個孩子被砸到在地，而打人的家夥們竟然舉起大石頭向他身上砸，下手極為凶狠。包子甩開白發展拉著他的手飛跑過去“住手！”

    打人者身著長體直衣，直衣外罩著半透明的貼服，頭戴烏帽，腰上係著絲鸞絛，腳上蹬著淺遝，穿著打扮十分考究，這是明治維新前日本人的打扮！而被打的孩子則穿著迥異，有的身穿對開襟兒夾襖，腳穿麵布鞋，有的則穿著運動服和球鞋，分屬於清末至現代不等的打扮。

    包子對幾個日人說“你們幹什麽，上來就打人？”

    幾個日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納悶為什麽不能打人，他們也不答話，其中一個最為魁梧彪悍的，向著包子麵門就是一拳。包子當然不會吃虧，他伸手穩穩抓住了飛來的拳頭，隻一捏，那拳頭似骨頭碎裂一般，哢吧一聲脆響，壯漢頓時疼倒在地。另三個人見狀，抽出腰刀就要砍包子，卻沒待刀鋒出鞘，便每個人肚子都挨了一腳，噔噔噔後退幾步，紛紛仰麵躺倒。

    包子扶起了被打的民國打扮的少年，才發現這群孩子個個小臉髒如泥猴，一看就是叫飯花子打扮。被打的孩子手裏攥著兩顆發著瑩瑩紫光的仙草。

    那為首的日本流氓捂著被打傷的手站起來“混蛋，在這裏還有人敢反抗我們？”

    包子素來對日本鬼魂不留情麵，枉死海下他斬殺日鬼何止千百，他看也不看，飛身一個後踹，那日鬼頭目又被彈飛了，幾個旋轉過後趴在地上直哼哼。眼見著不是對手，群鬼撂下狠話“別讓我們再看到你”，互相攙扶著跑掉了。

    包子扶起孩子，撲打撲打土，輕聲說“沒事兒了，你們繼續挖吧”

    說著轉身要走，誰知那孩子反倒哭了“你打了他們，我們這一甲恐怕都要坐豬籠了。”

    白發展也上來說“少年你有所不知，我們這裏多由浪人統治，你打了他們，恐怕要殃及許多人呀。”

    包子明白了一些，這裏的官吏都是日本浪人，而且十分殘暴。

    倒是有一個穿著運動裝的孩子不怕，他端著臂膀說“有啥了不起，打了就打了。大哥，你跟我們走吧，路上也好照應著你。”

    包子忍不住發笑，這個鬼娃子口氣倒是不小，便問“你叫啥？”

    “我叫宋雨，建設路小學的，前幾天倒黴，在冰麵抽冰猴（冰陀螺）的時候碰上幾個水鬼，製造了一個冰窟窿溺水事故，把我捉了來。現在和他們編為一個甲，由個老軍頭帶著，在前麵礦山挖礦。”

    宋雨倒是落落大方，他指著幾個孩子一一介紹一遍，那些孩子要麽是明清殘鬼，要麽是民國冤魂，年紀最小的也是六十年代大武鬥時殞命的。（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