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山鬼篇 第十章 林間魅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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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山腳足足等了三個小時,時值傍晚,橘紅色的陽光懶懶的穿過枝葉。這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毛順突然站起來,從隨身的包裏拿了三根香走到路旁點燃,然後跪了下來,他一邊磕頭,一邊在嘴裏叨念著什麽。我詢問似的看了二叔一眼,結果二叔朝我攤了攤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突然,毛順一聲大吼:“信徒歸家,靈符開道,焚香引路,山中精怪速退,請神女開路!”



    我們都被毛順這神來一吼嚇了一跳,這還沒完,接著就見他像是篩糠一樣抖著身體,然後大喝一聲:“開”便將三根香插到土裏,磕了三個響頭。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過來看我們,臉上除了一直以來的怯懦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麻木:“好了,可以上路了。”



    我聽著心裏略有些不舒服,恰好旁邊的宦臣也喃喃說道:“上什麽路,真晦氣。”



    二叔走到我身邊拍了我一下,又給身後的小兵把子爺倆使了個眼色,老兵把子會意,點了點頭。這些人都是老江湖了,眼力勁自然不一般,我心領神會,跟在二叔身後。



    山上有很窄的小道,看來經常有人走過,不算太難走。毛順在前邊帶路,穀老鬼走在他身邊拿著指南針辨別方向,我和二叔,宦臣走在中間,小兵把子爺倆斷後,四眼被二叔留下處理宅子的收尾工作,所以沒有跟來。



    我們差不多向裏走了兩個多小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大家都打開了手電,這時候穀老鬼突然停了下來,說是方向似乎出了點問題,讓我們等明早天亮辨清了方向再出發。



    身後的小兵把子爺倆跟上來,看見我們都停在這,以為是發生了什麽情況,於是我把穀老鬼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小兵把子聽後登時啐了一口,大著嗓門叫嚷道:“二爺那不是還有個備用的嗎?總不是要我們在這鬼地方露宿一宿,白白浪費時間吧!”



    旁邊老兵把子一聽,一巴掌就呼到了小兵把子頭上:“小兔崽子,強什麽強,二爺說怎麽遭就怎麽遭,你個小兔崽子有意見啊。”



    小兵把子挨了打,登時就焉了。這時二叔站了出來,說:“好了,大家也別爭了,方向的事不能馬虎,萬一錯了還得白費一番功夫,今天晚上就在這裏住一晚,現在都去周圍找點柴火來,但是記得別走遠了,待會兒回來商量一下守夜的事。”



    在這個小團體二叔算是個領頭人,在他說完後所有人都沒有意見,最後小兵把子爺倆和毛順到附近撿柴火,我和宦臣留下來整理晚上睡覺的東西,二叔則跟穀老鬼討論進山的事。



    過了一會老兵把子回來了,撿了不少柴火,小兵把子和毛順還沒回來。等到我們把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毛順也回來了,但小兵把子還是不見身影。我提議說要不去找找吧,結果老兵把子笑著說不用,那小子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在山裏呆慣了,讓我們不用擔心。



    沒一會兒,草叢裏傳來簌簌的聲音,小兵把子從裏麵走了出來,邊走還邊罵罵咧咧的,走近了才聽他直說晦氣。



    老兵把子走過去,直接呼了他一腦袋,問他:“你撿的柴火呢?”



    小兵把子似乎這時才想起來,臉色有些掛不住,直嚷著再去找,結果被二叔攔了下來。二叔問他怎麽回事,沒想到小兵把子抹了把臉,神情有些疲憊,隻說闖了點不幹淨的東西,其他的就什麽也不肯說了。



    接著大家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圍在火堆旁取暖。小兵把子似乎是剛才的事受了打擊,埋頭擦著他那把jun1 dāo,二叔和老軍把子圍著火堆喝酒聊天,宦臣在旁邊有事沒事就參合兩句。



    我轉頭看向一旁坐在岩石上的穀老鬼,隻見他低頭看著那塊老舊的指南針,整個人隱沒在半光明半黑暗的光影中,顯得格外的陰森。就這麽看著看著,我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個想法,這穀老鬼不愛說話,性情又十分古怪,但是為人卻是極度謹慎,他提議說明天再走,莫非是不放心毛順?



    這麽一想我就忍不住去看毛順,見他依舊坐在一邊低著頭,好像習慣了被人遺忘。我挪了挪身子,坐到他旁邊,試圖跟他聊聊,但是毛順除了一些簡單的應答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麻木,我忍不住又升起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等到了後半夜,大家都睡了,輪到我和小兵把子守夜。我問他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想到他一臉難色,最後大概是實在憋得難受,啐了一口才壓低了聲音開口:“毛順這小子有古怪。”



    聞言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就聽到他繼續說:“上山之前,二爺讓我們多留意一下周圍,後來我和老爹走在後麵,老是感覺被什麽盯著。於是我們就下去查看了一下,結果發現毛順燒的香有問題,上麵有像是暗號標記一類的東西。”



    聽小兵把子這麽一說,我到是想起來,剛上山那會兒,他們倆的確有一段時間過了很久才跟上來。



    小兵把子頓了頓,轉頭看了毛順一眼,才接著說:“剛才聽這小子說要跟我們一道去,我就暗地裏留了個心眼,偷偷地跟在他後麵,剛開始的時候,那小子還老老實實的在撿柴火,後來就在我轉頭一眨的眼功夫,這人就不見了。”



    說到把人跟丟的時候,小兵把子臉色有些難看,想來是自尊心在作怪。



    “我跟著在周圍找了一大圈都沒看到人,便想著來這附近截他,他要是敢回來,我就肯定能看得到。沒想到我等到老爹都回來一陣了,那小子還沒回來。”小兵把子越說臉色越難看,活像被人耍了一頓又沒處發火的樣子。



    我聽完倒是聽出一絲不對勁來,於是便問他:“照你這麽說你是沒見著毛順回來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覺得奇怪,便又問道:“會不會是天太黑你沒注意到?”



    他搖了搖頭:“說不準,當時我一直守在上山的路邊,按道理他要是從山上下來,我沒理由看不到啊。”



    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解釋,他說完,我們都沉默了。



    後來他去二叔那裏拿了點剩下的酒,遞給我一碗,我不太會喝,嗆的滿臉通紅。他見我這樣就笑了,我也跟著笑,剛才那種壓抑的氣氛衝散了些。然後我們又天南海北的胡聊,聽他講以前在部隊的事,後來又跟著二叔天南地北的闖,我默默的聽著,沒想他對二叔還挺崇拜。



    喝到最後,我們兩個都有點微醺,他拉著我說今後帶我去他老家那邊看看,那裏的山才叫一個巍峨。我連聲應和著,接著又聽見他開始抱怨,說什麽現在的人都是彎彎腸子,說還是我好,爽快,還一個勁拉著要跟我結拜。我無奈,後來又聽他叨嚷著要我當心,還說什麽就連好兄弟都信不得,這下我知道他已經醉糊塗了。



    我扶著他在旁邊的石頭上靠好,剛起身就感覺到背後一股強烈的視線。我當即回頭,毛順睡在火堆旁,背對著我躺著,其他的人也都躺在不遠處睡的正香。穀老鬼靠在旁邊的樹上,感覺到我的視線,他睜開眼看了我一眼,又馬上閉上了眼睛。



    我微微皺眉,剛才的感覺太過真實,就像是被野獸盯著一樣,渾身冰冷。我抹了把臉,這時旁邊的小兵把子已經打起了呼。我起身想吹吹風,清醒一下,才走了沒兩步,隱約看見不遠處的草叢裏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我心下警覺,從靴筒裏摸出那把在集市買下的bǐ shǒu,慢慢向草叢靠近。還沒等我走近,草叢中一團黑影突然一閃而過,跑進了後麵的樹林中,看大小有點像狐狸。我抬腿準備去追,結果手臂被人一拉,回過頭一看,是二叔。他朝我搖了搖頭,拉著我回到剛才我坐的石頭邊,才開口:“估計是野兔子,你先去睡會,這裏我來看著。”



    我看了看二叔的臉色,最終拗不過他。但是躺下之後我卻怎麽也睡不著,直到天蒙蒙亮,才依稀有了點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