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是那麽有力，那麽堅定。蕭淩夢微微蹙眉，不明白強調人情是為了什麽。但她沒有時間多想，背起君墨就往回走。

    “怎麽樣？”一進門，蘇淩遠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第七隊無人生還。我已下令讓他們撤了。”蕭淩夢匆匆說道，“詳細的我一會兒再跟你說。”

    數息之間，蘇淩遠已來到她身旁。接過君墨，扶到了一邊的榻上。

    “是君識？你見過九公主了？”蘇淩遠問道，卻一直擋著她的視線，一壁從一邊拿了一套他自己的衣服過來，幫君墨換上，“不許看。”

    “小氣。”蕭淩夢嘟囔著，卻也聽話地沒有動，看著他寬闊的背，悶悶地說道，“你別告訴我，是你看地圖看出來的。”

    “嗯。”蘇淩遠毫不謙虛地說，手下動作飛快，“等他醒了之後你可以問問，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

    “寒爺，您來了！”棲梧閣掌櫃提著袍子，出門相迎，在走近葉臻時，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我們家公子特意囑咐了給您和公主殿下最好的雅間，招牌菜全部由他買單，另外贈送咱們棲梧閣獨步天下的冷香絕釀！”

    棲梧閣外本就聚集了不少百姓，聞言，議論紛紛。不過，大多是讚揚。

    葉臻心下一暖。她微微一笑，對著掌櫃頷首示意她收下這份好意，也是變相的保護，順水推舟道：“多謝玄公子美意。這樣，擺流水席，宴請江州百姓，錢我出。你告訴他們，有什麽意見隨便提，我已經讓江州府的人過來了。”

    “是。寒爺請。”掌櫃的頭更低了。周圍百姓自是拍手叫好，自然是不會有人在意為什麽葉臻能請的動江州府的人了。在他們眼裏，留仙穀能做的，君寒就能做，留仙穀不能做的，君寒也能做。

    葉臻靠的，還是蘇淩遠的一些關係。她踏進棲梧閣，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氣。

    棲梧閣對麵的茶樓。

    “她膽子倒是大的很，竟敢驚動江州府。”珠簾輕搖，女子白皙的柔荑覆上茶壺，悠然地看著淺褐色的茶水輕輕落入茶盞。

    墨梅半跪著為她揉腿，不滿道：“再怎麽著，也有的是人替她擔著，就算傳到皇上那裏，想必……皇上也不會怪罪的。”

    “啪！”淑和公主一巴掌拍在桌上，墨梅急忙去看，又趕著吹氣，“公主當心傷了手。”

    “本宮也不想動她的，可沒想到母上竟然讓本宮到江州來把她換回去！她也不想想，憑什麽她說換就換？”淑和公主皺起描的精致的遠山眉，“還說許我一輩子榮華富貴？嗬，什麽榮華富貴能比得上公主的身份？”

    墨梅看著自家主子的神色，也有幾分不平，可還是擔心地說道：“可是公主，您若是真的動手了，隻怕，皇上不會放過您。”

    淑和公主的猶豫隻是一瞬，眸中狠戾之色也是一閃而逝，旋即，又恢複那種優雅端莊的姿態：“隻怕就是本宮過去太聽話了，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局麵。本宮不取她性命，隻是警告她一下，權當……她敢請本宮吃飯的代價。”

    “公主。”

    “買下了？”慵懶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

    “是。”

    茶樓，一夕易主。

    “很好。”淡淡一聲，“把他們的人換掉，至於原主……殺了吧，做幹淨點。”

    “是。”

    “公主，這不太好吧。”

    “本宮出來一趟，沒帶多少銀子，可不能浪費在這裏。這可是君逸的地盤，相當於葉臻的，端了，有利無害，運氣好的話，還能釣到君逸這條大魚。”

    少女精致的妝容之下，一雙丹鳳眼明亮有神，透著銳氣，“走吧，輪到我們了。”

    *

    “聖寧國父駕到――”太監獨特的嗓音，從會場的另一端傳來，悠長而尖細。

    在場的除了皇帝和襄王，其他人都起來行禮。蘇淩萱站在最中間，行的是晚輩禮，畢竟，兩人是同一品階。

    聖寧國父張燁，先帝蘇芸玥之夫。先帝十六歲駕崩，無嗣，故由嫡妹蘇悅瀟繼位，尊其為正一品聖寧國父，居寧壽宮。

    蘇淩萱向來對此人沒有什麽好感，行過禮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淡淡說道：“這麽好的日子，姨父竟也敢來得比母上遲。”

    “萱兒真是說笑，誰不知道你姨父近日身體欠安。”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樂平長公主蘇宛瑜開口道。

    “哦？”蘇淩萱眸華清冽，看向這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長公主，忽而放肆笑道，“身體欠安？本宮可聽說寧壽宮日日笙歌，絕色měi nǚ都是一**地往裏送，都快趕上襄王府了。哦對，這麽下去，姨父當然身體欠安了。”

    “萱兒。”蘇悅瀟輕聲嗬斥。

    “無妨。”張燁緩步而來，爽朗地笑道，“萱兒說的不錯，這原本就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隻是萱兒****，口無遮攔罷了。這不，等選定了夫婿，自然也就有了管束，是吧，皇妹？”

    “姐夫真是越來越愛說笑了。”皇帝禮節性地微笑著，卻是深深看了一眼蘇淩萱，“朕乏了，萱兒，替朕好好招待。”

    “是。”

    *

    “怎麽樣？”蘇淩遠正對著地圖研究，一見蕭淩夢出來，便問。

    “是君識不錯。”蕭淩夢抬頭看他，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他還說，他懷疑師父。”

    蘇淩遠放下手中的筆，將她緊緊抱住。他身上有著藥香和龍涎香的味道，很好聞。片刻，他開口道：“阿淩，難道你沒有懷疑過麽？”

    蕭淩夢將臉埋進他的頸窩，那裏有他的溫度，暖暖的。“……有的。可我，不願意相信。”

    親了親她的額頭表示安慰，蘇淩遠低聲道：“把詳細的情況告訴我，我來分析。”

    “嗯。”蕭淩夢趴在他懷裏，把今日所見所聞一字不落地告訴了他，順便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也說了出來，並在地圖上做了標記。

    兩個人討論得熱烈，容穆進來，見怪不怪，麵不改色道，“王爺，王妃，江州密件。”

    “拿過來。”

    江州府八百裏加急，大信封中套一個小信封，再是寒軒加密標識。蘇淩遠拆開來快速地看了下去，卻是皺起了眉頭。

    “看看。”

    蕭淩夢完成了地圖上一處標識，湊過來看，一看之下也是蹙起了秀眉。

    “阿淩，你準備一下，帶君墨回留仙穀。”蘇淩遠說道，“把淩雲帶走。見玄天承一麵，看看阿臻，兩日之內回來。可以做到麽？”

    見蕭淩夢垂著頭不說話，他道：“怎麽了？我不會給你任何支援，一路上都靠你自己。不夠難麽？”

    “不是。”蕭淩夢仰起臉，看他，“……阿遠，答應我，不要跟人動手，你，不能再升級了。”

    “嗯。”蘇淩遠用下巴抵著她的額頭，“照顧好自己。”

    “好。”多年陪伴，蕭淩夢知曉他的脾氣，卻也沒有多說什麽，起身準備去了。

    “容穆，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大軍啟程，去江州。”

    *

    “如何？可感覺好些了？”蘇淩遠起身來到後麵的隔間，在榻邊坐下，“我讓阿淩帶你回留仙穀，你準備一下。”

    “你倒是舍得。”君墨掃他一眼，笑道，“誰不知道你這人小氣吧啦的。”

    “我說過，她可以是你的師妹，但隻能是我的妻子。”蘇淩遠道，“君墨，我們公平競爭，這話依然算數。”

    “你？”君墨上下打量著他，“你不會是……在交代遺言吧？”

    蘇淩遠微微笑道：“我如今已是七重藍階，一旦到了八重天，體內雙重血脈相衝，所有舊傷都會複發，大概是會死吧。”

    “所以，你身上的傷口已經一月有餘卻還是無法愈合？”君墨皺眉，“皇上也沒有辦法麽？”

    “沒有。”蘇淩遠神色平靜，仿佛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要維持阿臻身上的封印已經很難，再也承受不住八重天靈壓的反噬。”

    “那國父呢？”君墨問道，“他說他去尋找克製的辦法，可如今十四年過去了，民間都傳聞他已經死了。但我們都知道他不可能死的！他為什麽不回來？”

    “阿臻出生之後，因寒氣反噬被冰凍了三年，所有人都以為救不過來了，他消耗自己半生靈力，一點一點融化了寒冰。”蘇淩遠閉了閉眼，“他被仇敵追殺，如今生死不明，就算回來了，恐怕，也無計可施。”

    “那你怎麽辦？”君墨有些不忍，畢竟也是這麽多年的兄弟了。

    “放心吧。我已經盡量地慢了。若放在從前，我一天能升十階。說不定，就是以前升的太快了，現在遭報應了。”蘇淩遠眸子裏不知劃過些什麽，“君墨，就算為了阿淩，我也不會這麽隨便死掉。你別想鑽空子。”

    “我巴不得我永遠得不到她。”君墨笑道，壓下胸臆間翻騰的情緒，輕輕拍了拍蘇淩遠的肩，“我會在江州城頭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