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出現一道身影，一開始張亞明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可是漸漸地，他察覺到了不對。

    那像是某種呼喚，直往他的心裏去，也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看看站在自己麵前的是誰，這種心情像是懷念，又隱有逃避，但他還是抬起了頭。

    於是他看到了白老。

    本應該死了的白老，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麵前。

    可是他沒有驚愕，沒有恐懼，而是擺出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爸，你來帶我走了嗎？”

    白老臉上現出怒容，如果可以，他真想扇張亞明幾巴掌，但隨著他的怒意出現的，隻有陣陣陰風。

    “你就是這樣實現對我的承諾的麽？”

    張亞明搖了搖頭。

    “爸，我什麽都沒有了，還談什麽承諾？”

    “什麽都沒有？你的眼睛都在看著哪裏？你的家人呢？你看不見他們了嗎？”

    “家人……”

    張亞明的神情微顫，那種絕望的心情頓時散去不少，但還沒有完全散去，他身上的陰氣則變得淡了些。

    催甫發現這種變化，目光微閃，但沒有露出喜色，很快他發現張亞明身上的陰氣波動很大，像是受到某種牽引，心頭微跳，餘光微轉，瞥見陽台處，那個女鬼再次出現。

    與之前有不同，這次這個女鬼身影更加暗淡，看向張亞明的時候露出了焦急之色。

    催甫暗暗戒備，隨時準備出手。

    “你的家人還在，曼文，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都要依靠你，你這樣一蹶不振，讓他們怎麽辦？”

    白老沒有去看白曼文，沒有去看孩子們，但他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白曼文流下了眼淚，父親永遠是父親，就算她曾經說過那麽過分的話，就算她曾經那麽傷他的心，他還是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的，這個時候她懷中的張懷誌緩緩醒來，一眼便看到了白老，瞪大了眼睛。

    “爺爺！！”

    白老身體一顫，但卻沒有回頭，而是緊緊盯著張亞明。

    “你先看看他們，先想想他們，先做到這一點，如果你還是想死，我會成全你。”

    張亞明身體顫了顫，連連搖頭。

    “我……我不想死。”

    “那就好好活著。”

    眼看著張亞明身上的陰氣正在消失不見，陽台處的女鬼身形愈發淡去，再也忍受不住，猛地衝了過來，雙手長長地伸出，抓向張亞明。

    催甫早就在等著她了，激發一張玄階符籙，在她的措手不及之下，將她給擊飛出去，而後她便消失不見。

    白老像是終於解決了心事，方才轉身，依依不舍地看向白曼文和兩個孫子。

    張懷誌和張琳琳伸手過來，可是卻抓不住白老，隻能從他的身體上穿過去，這場景提醒著白老——他已經死了。

    “爸，對不起……”

    白曼文哽咽著想要道歉，但白老把手阻止了她。

    “我知道你們工作壓力一直很大，這讓你們忘了生活中的樂趣，忘了平時的一些快樂，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隻記得你以前喜歡白百合，也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但我希望你看到白百合後，能夠忘記工作上的不快，重新找到以前的快樂。”

    白曼文淚流不止，當初白老雖然被車撞飛，但手上依然緊緊地抓著那束白色百合花，那正是要送給她的。

    “懷誌，琳琳，爺爺希望你們健健康康地長大，一定要快快樂樂的。”

    “爺爺……”

    “爺爺……”

    白老最後朝催甫點了點頭，身形漸漸淡去，化成了白光點點，那點點白光朝催甫匯聚過來。

    “爸……”

    張亞明連忙伸手欲抓，但依然抓了個空，白老消失不見了。

    “他走了。”

    催甫感受到體內靈力正在增長，輕歎一口氣道，沒想到最後白老依然在為著自己的家人打算。

    白曼文啜泣著，張亞明走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

    從白曼文家裏出來之後，催甫與楊嬋方才如釋重負，白老的事情讓他們心情頗為沉重，現在終於解決了，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去哪裏？”

    現在這麽晚了，就算是要回家，出租車也不容易打，畢竟這裏可不是中心大街那一帶。

    “還有一個麻煩要解決。”

    楊嬋也想起了那個女鬼，催甫最後詳細問了張亞明最近流連的場所，張亞明並不知道那個女鬼從哪裏來，隻得將他所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說出，倒是說了一大堆，但催甫好像是從中理出了一些線索。

    細想起來真的很佩服催甫，虧他能輕易從那一大堆的信息裏麵梳理出有用的信息來，而她聽了那些事情之後隻是困倦得想要睡覺，那完全是一個落魄潦倒男人的自述，與其去分析裏麵的線索，楊嬋對其他事情更有興趣知道。

    “叔叔應該能夠順利找到工作吧？”

    催甫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之前找不到工作有很多方麵的原因，有因為受到打擊精神不振，也有因為後來被那個女鬼纏上，擴大了負麵情緒，導致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現在他重新振作起來，也下定了決心，之前那些阻礙便要小上很多。”

    楊嬋卻不滿意，咕噥道：“隻是小上很多，不是全部沒有了啊。”

    催甫不由得失笑。

    “有時候活著比死更困難，因為活著的人要考慮很多問題，煩惱永遠無休無止，人也是很複雜的，有想逃避尋死的念頭，迎難而上珍惜生命的也大有人在，相對來說，後者還要更多一些。”

    這段時間錄書，與鬼魂打交道，讓催甫對於生命的體悟頗深，楊嬋覺得好笑。

    “有點酸腐啊，這些大道理，早就翻篇了。”

    催甫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聳了聳肩。

    “道理就是說給人聽的，但說的人很重要，隻有真正經曆過而體會到的，道理才是真的道理，如果感悟沒有到這一步，再好的道理也隻是有毒的雞湯而已，現在的人確實已經喝太多了。”

    楊嬋聽了不由失笑，而這個時候，卻見催甫停了下來，他停下的地方，竟是一處下水道，催甫凝視著下水道喃喃自語。

    “果然……”

    “那個女鬼躲在這裏？”

    楊嬋不敢相信，雖然是鬼，但生前畢竟是女生，出於女生的心理，對於這種地方楊嬋下意識裏產生了厭惡。

    催甫找到了路邊的井蓋，這裏沒有人，他也沒有什麽顧慮，將井蓋打開，然後順著梯子爬下去。

    ——真的要下去嗎？

    楊嬋四下看看，有些猶豫，尤其是聞到下水道的味道，讓她皺起眉頭，但當催甫已經下去之後，她還是一咬牙跟著下去了。

    下水道裏很黑，帶著臭味，雖然已經很小心了，但鞋子還是浸到了那些腥臭的水濕了，楊嬋忍住惡心想吐的衝動，緊緊跟在催甫身後，直到催甫突然停了下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撞了上去，差點兒摔倒。

    好在催甫及時扶住了她，扭頭看了眼腳下的黑水，楊嬋下意識裏喉嚨動了動，要是剛剛真的摔倒沾得一身……

    想想都可怕，打了個冷顫，連忙問催甫：“找到了嗎？”

    “找到了。”

    催甫的聲音略沉，楊嬋忍不住伸長脖子往前看來，在臭水之中有一隻手掌在汙泥之中冒了出來，離那隻手不遠，那個女鬼站在那裏直勾勾地盯著他們。（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