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甫這才收手，勾魂筆變成了原來的大小，小巧而精致，靜靜地躺在催甫的手掌心中。

    這是催甫在成為地筆之後，能夠使用的能力，可以運用勾魂筆，直接對鬼魂施加打擊，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占據主動。

    劉琦君上氣不接下氣，跪坐在地十分狼狽，她恨恨地瞪著催甫，可是卻不敢再放肆。

    劉長春一出來，便站到了劉金、劉銀身邊，他們與劉琦君拉開了距離，如避蛇蠍。

    看到這種情況，催甫隻覺得好笑，道：“當初本來我可以先送走你們的，是你們自己選擇了留下來陪她，現在怎麽不跟她一起了？”

    劉長春羞愧得低頭，訥訥道：“讓大師笑話了，她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怎麽樣，劉長春也說不出來，他是個老實人，所以才會被劉琦君欺壓了大半輩子，但卻也是個好心人，在死後依然沒能改變這種好心腸。

    催甫道：“我來這裏是要送你們離開。”

    “去哪裏？”劉長春茫然了。

    催甫道：“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劉長春看了看劉琦君。

    催甫道：“她也會去，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她不會再記得你們。”

    頓了頓，催甫又補充道：“你們也不會記得彼此。”

    鬼魂消散，便不存於世間。

    天堂是不是存在，催甫也不知道，隻是他知道陰間是存在的，所謂的地府是確實有的，但對於天堂這種東西，他實在是沒把握。

    從他以往的經驗來看，天堂應該是不存在的，人死後變成鬼，留在人世間，慢慢地失去自我，做著生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對於當事人來說其實是一種罪過，更是一種折磨，所以讓他們解脫，是為了他們好，無論何時都是一樣的。

    那些被催甫送走的鬼魂，不像是去了別的地方，而是直接消散了，那些執念也消散了，他們因為那些執念而生，最終放下那些執念離去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留下對他們來說就是受苦，既然死了，就不應該繼續留著了。

    身為判官，這也是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催甫提筆。

    “等一下！”

    劉長春突然喊了聲，然後慢慢地走到劉琦君身邊，他有些害怕劉琦君會突然又把他給吞進去，不過卻還是走了過去，將她扶起。

    劉琦君一直冷冷地盯著他，直到他將自己扶起來，而且對自己全然沒有防備，雖然有著害怕，卻還有著能夠克服那種害怕的勇氣。

    ——嗬，這是一個多麽矛盾的人呀，做鬼了也是一樣。

    劉琦君冷哼一聲，別過了頭，但緊接著覺得身邊好像變得擁擠了，她又轉過頭來看，見是劉金、劉銀竟也跟著過來了，一家人在死後又再一次站到一起去。

    那種感覺，很奇特，癢癢的，可是卻讓心靈滿滿的，劉琦君張了張嘴，卻終是冷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竟做些多餘的事！！”

    劉長春笑了。

    緊接著，劉金和劉銀亦笑了。

    劉琦君繃著一張臉沒有笑，可是她的眼神卻變得柔和了。

    催甫左手執勾魂筆，對著他們一點，他們的身形一震，然後慢慢地消散了，留在原地的是連楊嬋也看得不清晰的冥粒，那些冥粒被催甫用勾魂筆一招，便吸進了體內，然而他的道行卻是一點兒都沒有改變。

    楊嬋道：“最後那一刻，他們終於像是一家人了。”

    催甫亦點頭道：“是啊。”

    楊嬋轉過頭來看催甫：“會不會太晚了？”

    催甫搖頭道：“任何時候都不會晚。”

    ……

    翻過這座山，再走過一段樹林，便可以到天牛山。

    天牛山是一座沒有生氣的山，整座山都是荒的，任何接近那座山的生靈，都會被吸收盡了生氣，而後化成白骨一堆，在那裏撥下種子，不管經過再長時間，那種子都不可能生根發芽，所以那座山被認為帶著詛咒，是一座不祥的山。

    天牛山存在了多久沒有人知道，附近的村子都遠遠都避開那座山而建，隻要知道那座山的位置，沒有人不繞著走，那裏就好像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當來到天牛山的時候，催甫和楊嬋便都感覺到了一陣死氣。

    這死氣是從整座山上發出來的，死氣澎湃而濃烈，撲麵而來，小白害怕得瑟瑟發抖，躲在楊嬋的衣服裏再也不敢露麵。

    楊嬋的臉色煞白，有種自己已經死了的感覺，身上的生機在流逝。

    催甫右手拿著勾魂筆，在楊嬋的身上畫了一道符。

    這道符是臨行前催長書教給他的，是過往從來不曾接觸過的符文，名為生機符，有此符在身，可以生生不息，正好抵擋此地的死氣。

    催甫抓出了瑟縮成一團的小白，在它的身上也畫下了這道符，小白馬上變得活潑好動起來，隻是依然害怕這座山，在楊嬋的懷裏很是規矩老實。

    催甫對楊嬋道：“不要去在意那些死氣，如果太過在意它，自己的生機就會流逝，如果覺得自己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楊嬋點頭，對這個地方有更深的理解，便有了更深的忌憚。

    為什麽遠近村落都將這裏視為不祥之地，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地方完全就不是生靈能夠踏足之地，可是催甫卻說這裏有助於他的修行，這實在讓她難以置信。

    原本催甫是不打算帶著楊嬋一起的，原本他隻是通知一下他的室友和楊嬋，他將要離開學校一段時間，想要讓室友們幫他請假，可是當時李沐卻說，馬上便要期中考試，他缺席會很麻煩，所以沒有幫他請假，卻號集另兩個室友幫他考試，這讓催甫有種怪異的感動，高中時候的他可是一個標準的好學生，怎麽覺得大學變樣了？

    楊嬋硬是要跟他一起去，尤其是知道大概的方位之後，她便更有理由一起，當初催甫命在旦夕，她也是帶著催甫來到了這一帶，所以楊嬋以此為由，催甫拒絕不了，更重要的是，楊嬋找來了陳雪，讓她代考，當時催甫聽完之後內心別說有多怪異了，覺得楊嬋肯定是跟著自己學壞了。

    “你還好吧？如果忍受不了，你在這裏等我就好，我一個人上去……”

    “不！”楊嬋打斷了他，“一起去。”

    在那堅定的目光下，催甫點頭，兩個人往山上走。

    踏上天牛山，那種死氣撲麵的感覺更加強烈，同時還能感覺到，他們被眾多的死氣環繞，全身上下沒有了知覺，就好像自己也是個死人。

    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便會產生自己已經死了的想法，而在天牛山這樣的地方，出現這樣的想法十分危險，因為一旦覺得自己死了，那就真的是死了。

    好在有催甫畫下的生機符，生生不息之感不斷從丹田處湧現，遊遍全身，就是那種微弱的生機，讓兩人都能發現自己還活著，都沒有被那種死氣所惑。

    走到天牛山頂，楊嬋的臉色有些白，小白在她的衣服裏一起玩，好像死了一樣，楊嬋有些擔心地摸了摸它，小白顫抖了一下，似作回應，楊嬋才稍微放心。

    沒有人到過天牛山頂，普通人接近天牛山的時候便已經死了，所以沒有人看到山頂上的光景。

    天牛山頂，長著一棵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