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才這幾天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連幾天都是上吐下瀉的，整個人的精神都恍惚了。秦悅早就勸他去醫院看看，但是他總覺得過會兒就能好，但卻始終沒見什麽好轉，所以他決定明天去向老師請半天假去趟醫院。

    “李老師，我想明天請半天假去趟醫院。”張茂才站在辦公室裏向班主任李老師請假。

    “去吧，不過你最好請上午的假，今天下午學校要統一給畢業班照畢業照。”李老師看著張茂才並囑咐道。

    “好的，李老師，我爭取中午之前就趕回來。”張茂才當然知道畢業照的事情。

    當張茂才急火火地在中午趕回學校時，他迎頭就碰上了秦悅。張茂才正要上前跟秦悅說說去醫院的事情，可秦悅卻板著臉問道：“你怎麽上午去醫院呢？你不知道拍畢業照的時間改在上午了嗎？早不去醫院，晚不去醫院，偏偏趕上拍畢業照的時候去醫院，你是怎麽搞的？”

    “啊！可是我昨天跟李老師請假的時候，她還特意囑咐我說，是下午拍畢業照哇，怎麽又改在上午了，也沒人通知我呀！而且，而且你也沒跟我說呀！”張茂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並詫異地說道。

    “今天早上的改的，我怎麽通知你？”秦悅滿臉怒氣地反問道。

    “那今天早上改的，我上哪裏知道去？”張茂才真是滿肚子的委屈，他還抬頭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空，不知道待會兒能不能下個雪啥的。

    “我不管，你得賠我的畢業照。”秦悅跳著腳大聲喊道，她對於張茂才居然能錯過這麽重要的事情而感到非常不滿。

    張茂才無奈了，他攤開雙手向秦悅問道：“怎麽賠？總不能把全班同學再召集一次吧，誰能聽我的？”

    秦悅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她伸手就狠狠地掐了一把張茂才的胳膊，然後惡狠狠地說道：“那就拍一個就咱們倆人兒的畢業照，等放學後，讓我爸那照相機來，我們在學校裏單獨拍。不許說不行，就這麽定了。”秦悅看著張茂才剛剛動了動嘴唇，她就立刻先發製人了。

    張茂才自覺理虧，他是一個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可是他又不敢反駁秦悅堅定的態度。於是，他隻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夕陽的餘暉灑滿了寂靜的校園，張茂才和秦悅兩個人肩並肩地站在學校的操場上，那棟陪伴了兩人三年的主教學樓靜靜地矗立在他們的身後，見證這次隻有兩個人的畢業合照。

    那個欺負過秦悅，被張茂才教訓了一頓的申梓峰早已退學，據說是他爸爸給找了其他的門路。而與張茂才一同在胡同裏長大的胡慶魁則選擇了去當兵，臨走那天，張茂才和胡慶魁也說上幾句話，但是當張茂才看著背著綠色行裝的胡慶魁的背影時，他的心裏很不是個滋味，他不知道這次分別之後，還能不能再見到這位好夥伴。因為，胡同的拆遷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他們了童年記憶已經埋在一片瓦礫之下，張茂才甚至都已分辨不出，哪個位置才是原來的那個小四合院。胡同裏的各家各戶也都紛紛搬到各自的去處，胡慶魁隻跟張茂才說了一個他家的大概住址，而且那個地方還很遠，張茂才根本就沒去過。

    秦悅他們家的臨時住處，張茂才倒是去過，因為他還要跟秦悅匯報一下所報考誌願的順序，用秦悅的話說，就是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他們能夠進入同一所高中上學。

    張茂才正坐在逼仄出租房裏整理複習資料，由於張豔麗所在工廠的效益越來越差，所以不得不租住這間破舊的小屋用來棲身。

    “茂才，再過三天就中考了，你去買一支好點兒的鋼筆吧。”張豔麗看著張茂才手中那支破舊的鋼筆說道。

    “不用，這支筆還能用呢！”張茂才用手使勁兒地捏了捏鋼筆尖兒，說道。

    “換一支新的吧，你這筆尖都劈了，別因為它耽誤了你的kǎo shì，那可就不值得了。”張豔麗一邊說著，一邊從兜裏掏出二十塊錢並遞到了兒子麵前。

    張茂才看了一眼桌上皺巴巴的幾張紙幣，然後又看了看手中已經看不出什麽顏色的筆杆，他當然想要一支新鋼筆。

    “去吧，明天就去買。哦，對了，別忘了，再買一瓶鋼筆水。”張豔麗繼續說道。

    張茂才和秦悅站在考場學校的門外，如同他們一樣正準備接受人生中重大考驗的考生們都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等待著考場大門開啟的一刻。終於，廣播裏傳來一個聲音“考生進入現在可以進入考場，請各位考生出示準考證，有序進入考場。”

    在考場大門開啟的一刻，張茂才和秦悅隨著赴考的人流一同進入了考場大門，此刻的每個人都開始進入了競爭狀態，能夠進入一所重點高中就意味著考上大學的幾率大大增加，這就需要每個人在這場競爭中都使出渾身解數去赴考，概莫能外。

    張茂才坐在安靜的考場裏，他低著頭正在翻看剛剛發到手中的試卷，當他翻看完整個試卷，張茂才長籲了一口氣，然後他笑了，而且笑得非常輕鬆。因為，他在瀏覽過試卷後心中就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而且他也堅信，秦悅拿個高分也是沒有問題的。

    張茂才愉悅的心情並沒有保持很長時間，在他剛剛答完了一小半試題後，手中的鋼筆居然不下水兒了！張茂才心中一愣，因他記得鋼筆中明明是灌滿了鋼筆水的，不可能才寫了這麽點兒字就用光了呀！

    張茂才慌裏慌張地擰開手中的“英雄牌”鋼筆，這可是最好牌子的鋼筆牌子了，他去買鋼筆的時候，文具店的老板本來給他推薦的是一款比較貴的鋼筆，但是張茂才覺得隻要買一支最便宜的“英雄牌”鋼筆就行了，因為價錢差了能有三分之一呢！

    文具店老板在推銷無果後表示這款最便宜的“英雄牌”鋼筆就剩這支擺在櫃台上的樣品了，要拿的話，張茂才隻能拿這一支樣品筆。可張茂才堅持要文具店老板給那支新的，要不然就不買了。文具店老板顯得很無奈，他想了一下，然後說道：“那這樣吧，我給你找找看。”說罷，就轉身去後屋。過了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從裏麵走出來並對張茂才說道：“算你走運，碰巧我這裏還真剩了一支新的。”

    張茂才接過鋼筆看了看，他覺得手裏這支鋼筆跟櫃台上擺的那支好像不太一樣。可是文具店老板卻說：“那是因為這兩支鋼筆並不是同一批的產品，所以有些差別也正常。你就放心吧，都是‘英雄牌’的筆，沒問題，嗬嗬。”

    於是，張茂才就買下了支筆，他非常珍惜這支筆，甚至就在昨晚複習功課的時候，也沒舍得用，他還是用的原來那支舊鋼筆，隻是給這支新鋼筆吸滿了墨水而已。可是張茂才所不知道的是，他買的這支新鋼筆壓根兒就是一支冒牌的“英雄牌”鋼筆。這不，鋼筆囊中分明還有很多墨水，可卻偏偏寫不出字來。

    張茂才滿頭大汗地試了半天，手中的那支鋼筆還是惜字如金的不肯再吐出半個字來，眼見著kǎo shì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張茂才心中起急。無奈之下，他隻好打開鋼筆墨水瓶，用手中的鋼筆去蘸著鋼筆墨水，然後就一筆一筆地去在卷麵上答早已胸有成竹的試題。

    “距離kǎo shì結束還有半個小時。”在考場裏不斷逡巡的監考老師看著手表提醒道。

    張茂才不禁心中一凜，因為他還有好多沒有答完。他隻要不斷加快蘸取墨水的速度，但由於筆尖上蘸取了過多的墨水，所以多餘的墨水在重力和張茂才不斷加快的書寫速度下，被甩到了潔白的卷麵兒上，搞得卷麵上一塌糊塗狼狽不堪。

    kǎo shì的鈴聲終於噩夢般響起，恍惚的張茂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答沒答完本來誌在必得的試卷，他垂頭喪氣地跟著湧出考場的人流來到大門外。

    “茂才，這題真是太簡單啦！如果其他幾科也是這樣的水平，我倆上市一中肯定都沒問題。”秦悅興高采烈地在考場外找到張茂才並說道，興奮異常而且心情大好的秦悅並未注意到張茂才懊喪的眼神。

    “你有多餘的筆嗎？”張茂才裝做如無其事地看著秦悅的身後問道。

    聽見張茂才問，秦悅這才注意到張茂才不同尋常的表現，她緊忙拉住張茂才的胳膊，問道：“怎麽了？你的筆壞了？你不是說特意買的新筆嗎？”

    “啊，沒，筆沒壞。就是我嫌那支筆的筆尖有點兒細，想換一支粗些的。”張茂才敷衍道。

    “啊，這樣啊。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筆壞了呢！行，我帶了好多支筆呢。”秦悅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道，一邊從隨身的袋子裏掏出兩支筆並遞給我張茂才。

    “借我一支就行。”張茂才說道。

    “借，什麽借。這兩支都送給你了，隻要好好給我考就行。”秦悅不容分說地把兩支鋼筆都塞到了張茂才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