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棉拖鞋多少錢？”一位中年婦女指著張豔麗攤子上的一雙淡藍色絨麵拖鞋，問道。

    “哦，這個是二十五元的，這鞋底又厚又軟而且還防滑。”張豔麗熟練地回答道。

    “有四十碼的嗎，我看看。”中年婦女繼續說道。

    “哦，這雙就是，要不你先試試，要是看好了，我再給你拿一雙新的出來。”張豔麗笑臉相迎地說道。

    但問題是，那雙拖鞋擺放在攤位的中間位置，不但那中年婦女夠不到，就連張豔麗自己也無法直接拿到。於是，張豔麗就半跪在攤位上麵並伸出手去拿那雙淡藍色的棉拖鞋，然後又以半跪的姿勢並伸長著胳膊，把那雙棉拖鞋遞給站在攤位前麵的中年婦女，張豔麗的這個姿勢從旁人看來，簡直像是在對那名中年婦女跪拜一般。

    “媽，我來吧。”張茂才一把接過母親手中的拖鞋後並遞給了中年婦女，張茂才回身就伸手把半跪在攤位上的母親攙扶起來，張豔麗一手搭著兒子的胳膊，一手扶著自己的膝蓋，自言自語道：“唉！這麽快就老了，連站起來都費勁兒嘍！”

    “媽，你上那邊背風的地兒歇會吧，這裏我來就行了。”張茂才望著母親已經開始花白的頭發和臉上皺紋，關切地張豔麗說道。

    “行了吧，就你？！在給我賣丟幾雙，嗬嗬。不用你，媽在這兒就行啦，你都多餘來，現在功課這麽緊張。”張豔麗伸手拍了拍兒子身上的落雪，笑嗬嗬地說道。盡管漫空飛舞的雪花兒已開始迷亂她的雙眼，但卻遮不住張豔麗目光當中的希望，就如同張茂才剛剛出生的那個晚上。

    “大姐，給便宜點唄，二十塊，我就拿著啦。”中年婦女還是很看好這雙棉拖鞋的，於是她還價道。

    “你看這雙鞋，足工足料的，保你穿兩冬都沒問題，這地攤上的東西沒有貴的，利薄的很。”張豔麗笑嗬嗬地對中年婦女說道。

    “呦！你看，這買東西哪有不講價的。再說了，我要是穿得好了，興許還能給你多拉幾個主顧過來不是？我兜裏就二十塊錢了，你看行不？”中年婦女顯然也是講價高手，她連拉帶打地還是要張豔麗給降降價。

    “那成吧，反正我也快收攤了，二十塊就二十塊吧，要是穿好了，你可得幫我多宣傳宣傳，我每天都在這裏擺攤的。”張豔麗一邊說著，一邊從攤位後麵的編織袋中拿出一副新的同款同色的棉拖鞋並遞給了中年婦女。

    “行，一看大姐你就是個實誠人兒，我肯定回去幫你宣傳宣傳。”得了便宜的中年婦女自然是樂嗬嗬的，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回去後幫張豔麗宣傳宣傳了。

    “媽，那我幫你收攤啊。”張茂才看著正往零錢袋中裝二十塊錢的張豔麗，說道。

    “不急，你看現在街上人正多呢，再賣會兒，”張豔麗抬頭看了看街上熙攘的人群，然後對張茂才說道。

    “城管來啦！！！”一句高聲大喊又不知道從什麽方向傳了過來。

    “不會又是那老頭兒喊的吧。”張茂才四下張望著並對母親說道。

    “哎呀媽呀，大姐！這回可是真的了，你看，前麵的都已經開始收拾了，趕緊的，我們也得收啦！”旁邊買廚房小百貨的女攤主一邊麻利地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急急地對張豔麗說道。

    張豔麗已經根本顧不上再繼續張望了，她迅速蹲下身子開始收拾東西，張茂才也跟著母親的節奏手忙腳亂地收拾攤子，一旦讓城管給抓住，這攤子上的東西就多半被城管給“充公”了。

    怎奈，張豔麗的攤子實在是擺的有點兒大。這不，才收拾完一半，數條藍褲腿兒就站在了張豔麗的攤子前麵。

    “都攆你們都多少遍了，還在這裏擺不說，而且攤兒還越擺越大！你看看，這條街上，就屬你的攤兒最大，今天就別走了，所有東西都沒收。”其中一個藍褲腿兒大聲地申斥張豔麗道。

    “同誌，我這也沒占馬路啊，這是在人行道上。”張豔麗並沒停手收拾東西，她蹲在地上一邊收拾著攤子，一邊抬起頭仰望這些耀武揚威的藍褲腿兒們。

    “人行道也不行啊，這幾天市裏還有檢查，你這是成心給我們上眼藥兒啊！不行，今天東西必須沒收，要不明天你還得來擺攤。”那個藍褲腿兒繼續不依不饒地大聲喊道，“來啊，都給我收了。”說罷，他對身旁的幾個藍褲腿兒大聲命令道。

    那幾個得令的藍褲腿兒頓時如狼似虎地一擁而上，拽攤子的拽攤子，推車子的推車子，不但如此，居然還有一個家夥伸手去搶張豔麗身上的包，這幾乎就等同於搶劫了。

    張豔麗用雙手拚命地抓著自己身上的小挎包，因為這裏麵裝著的可都是她這一天來頂風冒雪買的錢，可不能給他們搶了去。

    “刺啦”一聲，張豔麗的衣服都被藍褲腿兒給扯破，張豔麗的身子頓時站立不穩，整個人就直接摔倒在馬路牙子上，疼得張豔麗眉頭緊皺。

    “你們是土匪嗎？”張茂才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怒吼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摜到在地，怎能無動於衷。

    “哎，小兔崽子，你還敢暴力抗法呐！”伸手去搶張豔麗挎包的那個藍褲腿兒，斜楞著眼睛看著張茂才搭在自己胳膊上的一雙手。

    “你們不講理！”張茂才怒目而對著這個藍褲腿兒，作為一個學生的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對這些所謂的“公務人員”說些什麽好。

    “你這是妨礙公務，知道不？”藍褲腿兒瞪著眼說道，“把手給我鬆開，要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他大聲地威脅著張茂才。

    “你先鬆開。”張茂才同樣大聲地回應道，因為這藍褲腿兒的手中還攥著張豔麗身上的挎包帶兒呢，看來這家夥真是打算搶包了。

    “真他媽的不知好歹！”藍褲腿兒怒吼了一聲，隨後他猛地鬆開了張豔麗身上的挎包帶兒，張豔麗的頭立馬就磕到了馬路邊的條石上，疼得張豔麗“哎呦”了一聲。

    見到母親又吃虧，原本已是怒火中燒的張茂才再無法按捺住心中的團團怒火，他伸手就用力推了一把眼前這個形同土匪和liú máng的家夥。

    這個作威作福慣了家夥，還真沒想到眼前這個學生娃還真敢跟自己動手，他哪裏咽的下這口氣，他隨手一拳就打了過來，結結實實地揍在了張茂才的左臉上。

    “城管打人啦！城管打人啦！”早就在一旁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大聲喊了起來。

    “都起什麽哄？你們沒看見是那小子先動的手嗎？”其他的藍褲腿兒對圍觀的人群斥責道。

    平時這些城管的行為就深為老百姓所不齒，再加上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女人和學生，而且居然還有搶人家的包，圍觀的人們都議論紛紛。

    “這就是土匪啊！”

    “什麽東西，這都是。”

    “就欺負老百姓有能耐。”

    “就是，要不是下崗的多，誰能出來擺攤！”

    “都下崗了，還不讓出來擺攤，這是讓人在家等著餓死嗎？”

    “茂才啊，你可千萬別動手，媽求你了！”張豔麗顧不上身上的疼痛，還坐在地上的她，一把抱住張茂才的大腿並帶著哭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