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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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就跟著你了,你別想甩掉我!”
看少女不像開玩笑,殤看著她認真道:“跟著我很危險。”
少女滿不在乎道:“還能比沒命更危險?”
殤又道:“沒有錢。”
遇到一個貴人,從此衣食無憂,還能修煉,最後走上人生巔峰,這是少女小時候才會做的夢,現在的她早已看清現實的人情冷漠,不會再抱這樣的幻想。
勾起一個笑臉,少女道:“沒關係,包吃就可以了。”
深深看了少女一眼,殤扭過頭向前方走去,到遠處時才傳來他的聲音。
“隨你。”
少女鬆出口氣,快步追上了殤,“對了,我叫葉溪,你叫什麽?”
“殤。”
“殤?”
好奇怪的名字。
……
“在這等我。”
走到海邊,殤說完這句話就跳入了海中,準備去和雷豚約定的地點看看雷豚。
“喂,你去哪兒?”葉溪衝殤大喊,卻沒有回應,“你該不會是想甩掉我吧?”還是沒有回應。
海風拂拂,微波陣陣,海麵上已是沒了殤的身影。葉溪隻好坐在沙灘上,按殤說的,在這裏等他。
殘陽在海平麵上隻留下了半個腦袋,黃昏殘芒將海水映得火紅,就連天上的雲朵也仿若火燒。成群的海鷗鳴叫著歸巢,遠方有魚群躍起海麵,濺起晶瑩剔透的水珠。
這是個美麗的黃昏海景,葉溪卻沒有欣賞的心情。她抱著雙膝,下巴枕在膝蓋上,愣愣望著遠方。
夕陽西下,黑暗降臨,海上升起一輪明月。
潮水慢慢湧上沙灘,淹沒了葉溪的腳踝,夜風吹打在身上,葉溪冷得一顫,將自己抱得更緊了。
這麽久了,等的人還是沒有回來,難道真的丟下自己跑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刀幫是回不去了,以後又該何去何從?葉溪雙眼變得黯淡,腦袋埋在膝間,茫然無助的悲緒將她吞沒。
“走吧。”
平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葉溪猛地抬頭看去,不是殤是誰?
原來沒有丟下自己啊,葉溪想露出微笑的,但轉眼便變成了怒容,“這麽久你去哪兒了?把一個女孩子丟在這裏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殤看著她,沒有說話。
葉溪也不知道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自己為什麽要生氣,她很快恢複平靜,向殤低下了頭,“抱歉。”
殤搖了搖頭,轉身走了。葉溪站起身,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海鯊幫,殤找上收錢的那個光頭大漢,給了他一張一千麵額的靈票,“停一個月。”
鑒定靈票是真的,光頭大漢點點頭,“沒問題。”
沒想到殤這麽有錢,葉溪多看了他幾眼。
殤走後,光頭大漢的一個小弟看著殤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哥,這是頭肥羊啊,要不我們把他給……”這人在脖子前比劃了一下。
光頭大漢低頭沉思片刻,然後抬起頭看向遠處的一角黑暗,“急什麽,看看再說。”
從這一角黑暗中走出來一個枯瘦如柴的男人,這個男人提著把骷髏刀,擋在了殤的身前。
“小子,挺有錢的啊!哥最近手頭有點緊,借點錢來花花唄。”
“骷髏刀唐骨!”葉溪驚呼出聲。她見過這個男人幾次,就是刀幫幫主見到他都要繞道走,葉溪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修為,但多半在開穴之上。
“快跑!” 葉溪拉著殤想跑,可殤沒有動。
“小姑娘,想去哪兒啊,要不陪哥幾個玩玩?”幾個男人堵住了退路。
開穴之上是葉溪想都不敢想的強大存在,這下完了!這一刻葉溪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從遇到這個奇怪的家夥以來就沒一件好事。現在她有些明白殤說跟著他很危險是什麽意思了。
“把錢都給他吧!他有個原則,隻收錢,不收命!隻要肯乖乖把錢給他,他不會傷害我們的!”葉溪看著殤,帶著懇求。
“這丫頭說的沒錯,隻要你肯乖乖把錢拿出來,就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如若不然……”
沒有聽廢話的興趣,殤淡淡看著唐骨,“我隻說一遍,讓開。”
“喲,挺拽的嘛!看來你是不想見明天的太陽了,那就去見閻王吧!”骷髏刀上纏繞起一股風流,唐骨舉刀欲斬。
這下是真的完蛋了!
葉溪嚇得閉上了眼睛,等了許久,想象中的完蛋沒有降臨。睜眼一看,唐骨他們全部倒下了,而殤蹲在地上,正在他們身上上下摸索。
今天所有的震驚加起來都比不上這次來的震撼,葉溪愣在了原地。
怎麽什麽人都能輕易解決,這家夥到底是有多強?明明比自己還小啊!聽說有些老怪物活了幾千歲,但表麵看上去卻很年輕。難不成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老怪物?
“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發現葉溪還在出神沒有跟上來,殤側頭說了一句。
“哦,哦,來了!”
甩開這些疑問,葉溪快步跟了上去。
……
“我的天,唐骨可是破脈二重,就這麽被解決了?我連他是被怎麽解決的都沒看清!”這樣的怪物剛才自己還想去宰了他,還好沒去,不然唐骨的下場就是自己的下場。光頭大漢的小弟後背已是被冷汗浸濕,心有餘悸。
一滴冷汗從臉頰滴落,光頭大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不是肥羊,而是猛虎。他的船派人專門看著,誰要是出了漏子,我就挖了誰的眼睛!”
……
三萬一個月,租還是不租?殤漫無目的地走著,滿腦子思考著這個問題。忽的,葉溪停在了原地。
殤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帶著不解。
葉溪看著殤,猶豫了一下,“可不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
……
刀幫所在的破舊小巷,一道黑影無聲越過高牆,來到一間小屋外。這間小屋隻有十來平米,卻住著二三十個孩子。這些孩子連躺的地方都沒有,一個個隻能蹲著睡覺。
“喵——”
葉溪在窗口學了聲喵叫。
“姐,是你嗎?”
窗戶打開了一絲縫隙,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
殤能看到,說話的人是一個隻有七八歲的小男孩。
“小雲,是我。”
“姐,幫裏的人都在找你,你快躲起來啊!”
“別擔心,姐知道的。對了小雲,他們沒對你怎麽樣吧?”
“姐你放心,他們沒對我怎樣。”
葉溪聽此大鬆口氣。
在黑暗中葉溪看不到,可殤卻能看到,男孩的臉腫著幾個大包,一隻眼睛更是腫得都快看不到了。
“小雲,這些錢你收下來。”葉溪將從殤那裏掙的三十二顆靈晶塞進了窗戶。
“姐,你哪來的這麽多錢?你以後需要錢的地方很多,你把錢給我了你怎麽辦?這些錢我不要!”
“小雲聽話,快收起來,姐有的是掙錢的辦法,你還擔心姐掙不到錢嗎!”
“可是……”
“別可是了,你再不收起來,姐可要生氣了!”
“那……好吧。”
“小雲,姐回來是跟你道別的。”葉溪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姐要跟一個人走了,小雲,以後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了嗎?”
“姐,你要跟誰走啊,是好人還是壞人?”
“姐不知道。不過相信姐的眼光,他不會對姐做什麽的,小雲你不必擔憂。”
“那就好。姐你也不用擔憂我,我這麽大了,能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走吧!”
依依惜別之後,葉溪一步三回頭回到了殤的身邊,她看著黑暗中的殤,聲音裏溢滿了哀求,“能帶上我弟弟嗎?”
眼前的黑暗如死一般的寂靜,沒有回應。
是啊,這麽小個孩子完全就是個累贅,誰都不會願意帶在身邊吧!
葉溪也隻是問問,沒有奢望,但還是控製不住的傷心。
這個世界,怎麽這麽冷漠?
她的聲音變得冷淡了許多,“我們走吧。”
葉溪聽不到,可殤能聽到,小男孩躲在窗戶後麵,雙手死死捂著嘴,滿臉皆是淚。
可黑暗,依舊黑暗。
單手夾著葉溪,殤越過高牆不見了身影,是如許的無情。
……
“你們父母呢?”在路上,殤心血來潮問了句。
葉溪低著頭,聲音不帶感情,“五年前父親被仇家殺了,母親不堪淩辱跟著走了,之後我跟弟弟被賣到了這裏。”
聽完後殤沒再說什麽,葉溪卻勾起了傷心事。
“小雲才八歲,以前每個月交的一百靈晶都是我給他的,現在我走了,他可怎麽辦啊?”
葉溪沒有對姓徐的和姓馬的撒謊,她確實沒有藏錢,而是把錢都給弟弟了,好讓他完成任務,免於毒打。
月光下,一顆顆淚珠濕潤了一路的地麵。
腳步停了下來,葉溪對殤行了一禮,“抱歉,我還是放心不下小雲,不能跟你走了。”說完葉溪轉身跑了回去。
殤靜靜看著她跑遠,好似看著飛蛾撲向大火。
天際飄過雲朵,遮住了月光,黑暗將他吞噬。
看不見他的表情,看不見他的動作,看不見他的……一切。
……
“你這死丫頭膽子不小,竟然還敢回來!”
葉溪跪在地上,“幫主,我知道錯了,您給我一個機會,以後我會好好幫您掙錢的!”
“機會?好,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說吧,殺了三弟的那小子在哪兒,老子不把他給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回來幹什麽!”刀幫幫主一腳將葉溪踢飛,“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爭氣,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來人,把她腦袋給我砍了,以慰三弟在天之靈!”
“不,不要砍我姐姐!要砍砍我吧!”葉溪的弟弟衝進堂屋,張開雙臂擋在葉溪的前麵。
看見弟弟臉上的傷葉溪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將弟弟拉到了身後,聲音虛弱,“幫主,這件事與我弟弟無關,您要懲罰懲罰我一個人就好,求您千萬別為難我弟弟!”
“姐姐……”
“給老子閉嘴!媽的,在演苦肉計嗎?看得老子膩味!既然你們姐弟爭著想死,那我就送你們一起上路,把他們給我一起砍咯!”
一個幫眾走到這姐弟倆跟前,舉起了大刀。
“幫主,求求您放過葉姐他們吧,以後我們會加倍掙錢報答您的!”所有的孩子衝了進來,跪倒在地,磕頭不斷。
舉刀幫眾見此看向刀幫幫主,征求著他的命令。
“你們這是想造反嗎?”麵對眾人哀求,刀幫幫主的冷酷不為所動,“給我砍!”
大刀在燭光的映照下折射著寒光,葉溪將弟弟緊緊抱在懷中,等待著末日的審判。
這把刀沒能落下,一隻肮髒卻修長的手抓住了握刀人的手腕。
葉溪仰望著身前這個淡漠的人兒,眼中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