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慶山《得未曾有》，看到魏壁的一段話：“如果有足夠的財力，或者說完全不愁生計，我更願意做一個不稱職的農民。跟土地接觸的幸福感遠遠大於做一個所謂的藝術家。”

    我很羨慕他，至少知道自己如果不需要為了身外之物而奔波時，想要做什麽，想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想要怎樣的去渡過自己的時日，並讓之成為有意義與有價值的人生經過。

    這個命題我也想過，我想應該是我們幾乎每一個人都曾經想過。

    可是我們很少能夠得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dá àn。至少我尚不曾得到。

    魏壁說他愛撿瓷器的碎片：“在三味書屋、沈園，都撿過一大包。其中一件精品是這個鳳穿牡丹，還有一件更棒的，小兒嬉戲圖，用筆幹淨簡潔。我隨手拿著玩兒，被亞牛要去了。

    現在的人要是能畫成這樣，就是當之無愧的大師。沒有半筆輕浮，又不失天真爛漫，看不到一點做作。我每每看到這些古人的東西就特別沮喪，覺得此生無望。”

    這種感覺也是我最近所深有的，讓我很困惑，很痛苦，很，對，很無望。

    我猶記得去年的某一個時刻，和一個即將辭去並不滿意的現有的工作的友人的談話。她說，不知道自己cí zhí後能去做什麽，可以去做什麽？她問我，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我說我想過。在我人生沒有出路的時候，我實在找不到辦法了，我拿出張a4紙，拿支筆。把紙分成了左右兩部分，在頁麵的頂端，左邊寫：我會的；右邊寫：我不會的。一一對應。那天我寫滿了一張紙。寫完，我眼前的迷霧就散了開來。我明確了自己會的技能與不會的技能。於是我知道了自己下一步應該去做什麽，以及怎樣去做。

    我說，比如，我會畫畫啊，會寫文章啊，會做設計啊……

    她說，你是會畫畫，可是你有想過怎樣用畫畫來掙錢嗎？可以掙到錢嗎？

    我說，我可以開班教人畫畫啊，雖不至於有很高的收入，但至少可以保證我的基本生活。

    今年過完年開始上班時，又到了人們開始迷茫的時候。先後有兩個朋友和我說了同樣的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現在的工作不滿意，重新找工作又不知去找什麽樣的？

    我說，你先得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想做什麽？適合做什麽？

    他們說，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想做什麽。所以感覺不知道路該怎麽走。

    有時候，人會的太多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它會來擾亂你的視線，迷惑你的選擇，讓你感覺自己似乎什麽都能做，仔細一想卻又似乎什麽都不能做好。

    有時候，人會的太少也會讓自己很挫敗，因為如果自己的專長得不到自己的認可時，就會變成沒有選擇。沒有選擇是一條人生的死胡同，最是讓人失去鬥誌。

    但是有時候，人如果明確的知道了自己要達到的目的，而到達的途徑隻有一個時，反而會很簡單。

    我還遠未到總結人生，或者說檢討人生的年齡。更未到可以隨心所欲選擇生活的境界。身為一個凡人肩上所應承擔的家庭責任、社會責任，總是在不斷的推著我往前行走。在我還沒有足夠的財力來讓我不用考慮這些諸多的責任怎樣去完成時，我就必須以極世俗的目的與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而無法去碰及在自己青春年少、離所有的負擔尚遠時，心中想要過的生活與未來。

    那種和金錢無關，和理想有關的生活與未來。

    雖然無法去碰觸，可是心中總是會偶有念頭浮上心頭。

    前幾天過年時，我突然和我的家人說，如果我有幾個億的資產，我就不再考慮掙錢的事了，我就要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我家人沒有問我對這“幾個億的資產”的想法，畢竟現在“一個億”隻能做為一個小目標，所以大家對“幾個億”的定義也都知道，更多的是對生活的無奈與對人生的調侃。他們隻是問我：“你想要過的日子是什麽樣的？”我順口說：“讀書，寫字，畫畫，遊曆……”

    說完之後，我自己也未免感覺到底氣不足。我所說的這些，現在其實不也在進行著嗎？隻是總是會感覺到自己在讀書、寫字、畫畫與遊曆的過程中，並未曾汲取到什麽更深層次的有意義的東西，有時候更會感覺實無收獲，更不用說能受益一生了。

    而很多時候，這種感覺的來源，竟是因為看的、欣賞的、學習的在逐漸的增多。隨著接觸的麵越廣，感覺自己就越空洞。就像魏壁說的，看了古人的東西，會特別的沮喪，會覺得此生無望。

    於我而言，不管是今人的，還是古人的，不管是書、畫、字，我自覺尚未遊弋到藝術的海洋中心，還隻是在這片海洋領域的邊緣撲騰試探。我看到了光線照射下來，穿透海水那奇幻的光景，我看到了海洋中心那瑰麗魅惑的世界的影影約約。可隨著我越往前遊動，我竟然越發的害怕起來。那些看似簡單的技法與表達，其實包含的深厚功力，於我卻似乎遠遠的永無法達到。

    我一直以為濃墨重彩才是我追逐的方向，你看那些富麗堂皇，你看那些絢爛奪目，你看那些光怪陸離……那些瞬間抓住人眼球的巨作啊，那些能給我帶來滿堂喝彩的華麗！它們曾讓我得到過滿足，讓我得意，讓我虛榮。可是，慢慢的，我發現，濃墨重彩是藝術的一種，而“沒有半筆輕浮，又不失天真爛漫，看不到一點做作”的，才是更為高深的境地，才是更為玄妙的世界。

    不管是文風還是畫意，我想要讓自己有更多的追求，讓自己哪怕得到隻是幾句話，幾筆的營養，也是能夠獲益一生的。

    藝術的形式多不勝數，要達到藝術目的的途徑也是極多。可是我究竟想要去到哪裏？我的方向在哪裏？我又怎樣去到達？我現在還不曾能夠知曉。我想待我慢慢前行，我應會找到的。

    2017年2月15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