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冷的天地間，堆著有一個巨大的土包，土包泛著新鮮的泥土氣息，旁邊豎著一塊墓碑：永安村之墓。

    一個衣衫破舊的少年放下手中的鐵鍬，拍了拍手，“終於好了！”

    妹妹，該走了。”伍常溫柔的看著旁邊的小女孩。

    女孩同樣衣衫破舊，髒兮兮的小臉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歡笑。她隻是呆呆地盯著墓碑，眼神空洞，紅腫的眼睛裏，充滿了疲憊。直到少年再次呼喚她的名字，才回過了神，輕輕地點了點頭，她對著墓碑說道：“父母，母親，馨兒走了，馨兒一定還回來看你們的。”

    伍常拉著妹妹的手，一步一步堅決的往外走去，他沒有回頭，不管他內心有多麽的痛苦，在妹妹麵前，他也必須假裝堅強。

    清晨的陽光照耀著他們的背影，驅散了刺骨的寒冷，總算帶來點溫暖。

    嗚嗚”秋風來了，它吹散了殘留的血腥味，吹起了滿地的落葉，打著卷兒，飄向遠方。

    半天後，兩人來到了西戰城。

    隻見眼前一道黑色的城牆矗立。那古樸的城牆，像是亙古就屹立在這裏一樣，百米高的牆麵上早已布滿了點點青苔，而這些青苔，正是時間逝去的痕跡，是曆經滄桑的最好佐證。

    城牆中間有兩扇巨大的黑色鐵門，此時門開著，露出來一條八米寬的過道。過道兩旁各佇立著十餘個士兵，士兵身穿黑色甲胄，手窩紅纓長槍，高大威武，好生氣派！

    八米寬的路徑看似很寬，但是一進一出的人們卻依舊排起了長隊。城內城外皆有兩名士兵，一一檢查著過往的行人，動作十分的粗魯。如果看到水靈的姑娘還會伸手摸一把，引來一聲尖叫，然後士兵自己開始哈哈大笑。

    排了許久的隊伍，伍常終於能看清了士兵的臉，正想著馬上就能進城了，後麵卻突然傳來陣陣叫罵聲，然後人群開始擁擠。原來是有一輛馬車強行插了進來。車夫趾高氣揚的甩著馬鞭，“都給我滾開！誰敢當大人的道，撞死了活該！駕……”馬車徑直奔向城門。

    伍常趕緊拉著妹妹往一邊躲去。

    隻見那馬車非但沒有被守城士兵攔下，反而見得打扮莊嚴的士兵們一個個的對著車廂前倨後恭，點頭哈腰，讓得過路之人一陣鄙夷。

    兄妹兩人隨著擁擠的人潮終於進入了城中。

    那個好漂亮！”“哇！哥你快看那個，那個人長得好小！”“哥，你看呐，那有人耍猴子！”他們從沒進過城，西戰城繁華的街道上充斥著的各種稀罕的玩物讓他們大開眼界。

    哥哥，我餓。”突然，伍馨停下了四處觀望，嘟著小嘴，可憐兮兮的看著伍常。也對，從昨天到現在，她就吃了一根糖葫蘆，哪能不餓呢。

    伍常看著妹妹髒兮兮的臉龐，不由一陣心痛，但進城時的過路費，已經花完了他身上最後的兩文錢。

    你在這裏等著，那裏也別去哦，哥哥給你買吃的去！”伍常實在不忍妹妹挨餓，讓妹妹站在一棵大榕樹下，然後獨自走向遠處，那裏有家賣饅頭的鋪子。伍常回頭，擁擠的人群已經擋住了妹妹的身影。

    老板，行行好，我妹妹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給個饅頭吧。”伍常對著賣饅頭的說道。

    滾滾滾，哪裏來的乞丐，趕緊滾，別髒了我的饅頭。”店家瞟了一眼伍常，看他衣衫破舊，滿麵塵埃，活生生一個乞丐的模樣，十分的嫌棄。

    老板，就給我一個吧，我妹妹真的很餓了，求求你了。”伍常急的就要跪下，但店老板顯然沒那麽好心。

    再不滾我打你了。”

    求求你了，就給我一個吧！

    臭乞丐給臉還不要了了是吧。”老板話還沒說完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伍常的頭被狠狠的甩向了一邊，臉上高高的腫起，猩紅的血水順著嘴角流下。

    伍常痛的眼淚都冒了出來，但他沒有哭，我隻是用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店家，退到了幾米之外。

    叫你滾不滾，非要挨這頓打，賤骨頭！”店老板看著伍常退去，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看到店老板離去，伍常咽了咽嘴裏的血。想到自己的妹妹還在餓著肚子等著他，伍常突然瘋了似的衝向了蒸籠，從滾燙的籠子裏抓出三個白麵饅頭就要跑，但是密集的人群死死地壓住了他的速度。

    嘿！你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小雜種，還敢偷我饅頭！”店家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立馬衝了過來，一把揪住伍常的耳朵，然後狠狠的踢了伍常肚子一腳。

    伍常痛的深深蹲了下去，他抱著饅頭，沒有說一句話，仿佛是已經準備好了麵對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周圍的人群遠遠的散開，然後圍成一圈來鑒賞這場單方麵的虐待，看到精彩之處，不由得齊齊發出一聲“好”“好”“打得好！”

    過了良久，店老板似乎是打累了，吐了一口濃痰在伍常身上，道：“小子，算你爺爺心腸好，沒把你給打死。別死拽著了，那個饅頭算爺爺我送你了。”

    店家拾起另外兩個掉落在地的饅頭，踱到不遠處的河邊，撕碎了，然後用力地灑到河裏。

    鯉魚不識人間悲痛，扭著身子歡快地進食。不一會兒，饅頭就消失在了水中。鯉魚衝著店家張了張嘴，像是在感謝他的施舍，惹得店老板哈哈大笑。

    伍常痛的癱倒在地。他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也浸透了他的雙眼，猩紅的眼眸藏著深深的仇恨，他是多麽想站起來反抗，但他知道，自己絕不是身強力壯的店家的對手。他依舊死死地抱著那個饅頭，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慢慢的，伍常感覺好點了，他用一隻手撐起了身子，抱著饅頭，顫顫巍巍地朝著妹妹走去。

    一步，一步，終於，他走到了大榕樹下，但是他沒有看到伍馨的蹤跡。伍常慌了。

    妹妹！妹妹！馨兒！馨兒！”伍常發了瘋似的在人群中找尋著妹妹的身影，被碰到的人都是叫罵了一聲，但回過頭看到伍常滿身鮮血的癲狂模樣，又憤憤的徑直離去。

    妹妹，你在哪啊？妹妹。”伍常無助的跌坐在地，遍尋了周圍所有地方還是沒有找到伍馨，他現在滿腦子都隻有妹妹的身影，他已經沒有父母了，他現在隻有一個妹妹了，難道，連這唯一的親人也要沒了嗎？

    他絲毫沒有注意那個用生命去保護過的饅頭，隻是呆呆地坐著。陽光照耀著榕樹，一個被鮮血染紅了的白麵饅頭落在那裏，格外刺眼。

    周圍人來人往，伍常感覺每一個人都在用嘲笑的眼神看著他，城裏喧囂不斷，伍常卻隻感到無盡的孤獨。

    突然，他好像聽到一個朦朧的聲音，一個屬於他妹妹的聲音“哥，救我，嗚嗚……哥！”

    妹妹！”伍常睜開眼睛大喊著坐了起來。

    又做噩夢了，常子。”不遠處，一個胖子走了過來，他穿著不知什麽動物皮毛做的衣服，衣服是紅色的，漏出兩條胳膊，顯得格外滑稽。胖子一隻手遞過來一個茶杯，一隻手扶住了伍常。

    胖子。”伍常看著眼前的人，吸了吸有些濕潤的鼻子，道，“謝謝！”

    我們什麽關係啊，還謝，你這是不把我當兄弟看。”胖子誇張的皺著眉頭，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地朝著伍常說道，惹得伍常撲哧一笑。這才鬆開眉頭，輕聲道，“沒事吧？”

    沒事！”

    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要你到現在還忘不了。”

    沒事，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