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虛擬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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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星期天,上午迪瓦和mèi mèi一起去教堂做了禮拜,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小時候都是在教會學校長大的。

    午飯後,mèi mèi有事先走了,下午這段時間,他決定去一趟養老院。前幾天,醫護人員發來信息,告訴他祖母的病情在惡化。

    迪瓦坐在飛速行駛的空中巴士上,本打算利用短短的二十來分鍾稍微休息一下,可是剛剛閉上眼睛,雪芬的身影就從腦海中閃現出來。從上次見麵到現在,不覺已經半年有餘,兩人雖然相隔遙遠,但是他們每個隔一段時間都會在網絡上聊天,每次在shì pín上見到她,迪瓦都會感到非常開心,他心想:莫非自己喜歡上她了?

    不一會兒,巴士就到站了,下了車後,迪瓦招來了一輛無人駕駛出租車。

    祖母長期住在近郊的一個醫療養老院裏,坐在“的士”上,迪瓦回想起上一次去看望她的情景。病床上的老人已經被病痛折磨得不chéng rén樣。

    迪瓦走進養老院,來到監護觀察室的門口,他按了一下門鈴,一會兒門自動打開了。

    迪瓦走進房間裏,看到有一位護士正在專注地凝視著祖母的身體,這時護士感覺到有人靠近了她的身邊,於是緩慢地轉過身來,她看著迪瓦,微笑地說道:“您好!迪瓦先生。”

    迪瓦點了點頭,說了聲:“你好。”,他走到祖母的床前問道:“她還好嗎?”

    “很不穩定,人類個體進入老年後,腦組織逐漸萎縮,由此引發體重減輕,腦體積縮小,腦供血嚴重不足。人體老化是一個自然規律,是人體發展不可避免的生理過程。

    其中神經係統的老化會對老年人產生行為障礙,雖然您的祖母曾經更換過身體器官,可還是已經接近腦死亡了。”

    迪瓦發現對方說話和動作有些生硬,這個時候他注意看了看對方的眼睛,哦,原來是一台2060tx。

    這是養老院向布迪公司租用的“愛心護理”,每個愛心護理配合醫務人員管理一個樓層,由於受到《人工智能及武裝機器人限製公約》的約束,她們不能越界到其他的樓層。

    這些“愛心護理”的身體裏集成了各種wēi xíng的醫療診斷設備,她們可以為沒有自理能力的老人、病人翻動身體,àn mó、擦洗、配藥、打掃環境衛生,定時記錄身體狀況,及時向人類管理員匯報。

    愛心護理完成檢查工作後,準備離開,她對迪瓦說:“病人的詳細情況,您可以到我們的辦公室找主治醫師談談,再見。”

    “再見。”

    護士離開後,迪瓦走到床前,望著幹枯瘦弱的祖母,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要跟祖母說些什麽?

    看著不省人事的祖母,迪瓦心想:與其說是來探望她,不如說是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哎,畢竟自己和mèi mèi小的時候,祖母還算是稍微盡到一些長輩的職責,偶爾會來教會學校看看他們,帶他們去改善一下夥食,買點兒衣物等日常用品。

    長大後,迪瓦知道祖母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曾經也把他和mèi mèi當作累贅,所以對於祖母,他沒有多少感情,但好歹還算是有露過臉的。當然養育自己的責任應該是自己的父母,而對於父母,他記憶裏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看望祖母隻是為了盡一份義務,醫療過程都需要有個親人來簽個字什麽的,祖母看來還是信任他的,她把自己設定為第一聯係人。

    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祝福她能夠進入天堂,迪瓦的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迪瓦走出祖母的房間,來到醫務人員辦公室做了些登記,主任醫師出診不在,迪瓦沒有等他回來就離開了。

    每次探望完祖母離開養老院,他都會感到莫名地輕鬆。

    他知道,並不是因為看到祖母讓自己的心裏得到慰藉,而是看到人體枯萎的樣子,使他產生了厭惡感,病房裏的一切讓他感到壓抑,使他隻想著盡快離開。

    他提醒自己,為什麽沒有了憐憫之心呢?

    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書上的教育經常是仁義的宣揚,但長大後,他發現教育和現實生活是矛盾的,像拉開拉鏈一樣,隨著歲月的增長,一節一節不斷地脫離,難道自己的父母沒有接受過仁愛的教育?他們不也是丟下自己各奔東西嗎?

    他心裏盤算著,除了同母異父的mèi mèi還常常聯係,自己身邊的人,除了工作關係外,再也沒有和其他人有更深入地交往,不管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他一直都在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在他的眼裏,似乎大家也都是這樣。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有一個人向著他奔跑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側身讓了一下,那個人差點撞到了自己。

    隨之,不遠處傳來了咒罵聲,哦,原來是街上剛剛發生了一起搶劫。不過許多人都匆匆而過,看都不肯看一眼,沒有一個人主動打diàn huà報警,包括迪瓦自己,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劫匪消失,被搶劫的人也知道呼救沒有用,象征性地反抗幾下,怒斥兩聲,也走了,整個事情大約兩分鍾的光景,大家在短暫地驚慌後,很快又恢複了“理智”。

    看望祖母很容易讓他聯想起小時候的生活經曆,他的眼前浮現出兩個小孩獨自玩耍逗樂的情景,兄妹倆小時候都是在孤兒院和教會學校度過的。

    長大後,偶爾他會想要了解一下父母的現狀,但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

    父母對於他和mèi mèi來說,除了具有血緣關係之外,沒有其他用處。

    迪瓦還記得,以前一個同學拚命地在網絡上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或親兄弟姐妹,他也參與幫助尋找,是因為這位同學得了白血病,骨髓移植需要直係親屬來配型,僅此而已。

    他從網絡上可以很方便地查到父親和母親各自的地址,但他沒有這樣做過。

    在這個年代,像迪瓦這樣的家庭有不少,許多人對家庭和婚姻都不感興趣,因為他們認為愛情、婚姻、家庭意味著個人的不幸。

    許多人承擔不起這樣的消耗。

    作為一個社會學教授,他經常問自己,是因為我們的心理承受能力越來越差,還是我們自己越來越強大,強大到不需要向別人傾述,不想聽別人傾述,不想和其他人有更多的接觸。

    不過傾述又有什麽用呢?誰有空聽你傾訴,當他們對著你不住點頭的時候,心裏也許已經在想別的事情了。

    許多時候他更願意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自娛自樂,看著電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這才是真實的自我,他願意把自己封鎖起來,去體驗無拘無束的自我,而不是“勉為其難”地參與社交生活,外出工作交往對他來說都是為了生活,不得已的。

    迪瓦示意自己不要去想這些灰暗的事情,人有兩種世界觀,一種人喜歡用性惡觀來看待世界,另一種人喜歡用性善觀來看待世界,可能自己屬於前者,這種心態會將生活中的許多事情看作是麻煩事。

    他示意自己:好了,不要再想了,生活無法想得太遠,還是想想工作上的事情。

    昨天,他參加了洲際聯盟教科文組織舉辦的“多學科生命工程研討會”,與會的科學家、社會學家、企業家、政治家就基因工程的發展趨勢和立法精神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科學家、企業家希望通過基因工程技術徹底消滅各種疑難雜症,但是一些學者擔心,某些機構打著治病的幌子進行激進的基因技術研究,目的是要實現kè lóng人和遺傳基因改造的實驗。

    與會的一些專家提出了反對意見,也包括迪瓦,他身為社會學專家,並不是反對有益於人類的科技進步,而是認為全球還沒有形成共同體之前,如果開放基因遺傳工程的實踐,改變人類的基因組,在某一部分人身上進行實踐,實現遺傳進程,將會出現無法預料的後果,我們會因為意識形態不同而出現混亂。

    例如將弱勢群體拿來做實驗等等。

    對科技成果的曲解應用,往往會造成嚴重的後果,不久前的武裝機器人戰爭引發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就是例證。

    再比如,假設當年核試驗首先在納粹國家中成功使用,(如果不是因為最終被盟國破壞,事實上已經成功了)那麽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以一個納粹者的世界觀來應用核wǔ qì,保留優秀民族,消滅劣等民族,他們一定會認為沒有錯。

    曆史遺留下來的眾多********,本來就分不清誰對誰錯,大家都是為了活著,為了活得更好,所以一旦民族主義被某些勢力挑動起來,所有的傷害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一直以來,人類各個民族存在著不同的意識形態觀念,這是事實,因此造成對社會事務的關注角度不同,有可能歪曲各種高尖端科學技術的發展方向以及應用目的。

    基因工程也可以成為傷害其他種族的wǔ qì。

    這些凝聚了人類智慧的成果,可以用在hé píng事業,也可以用來殺戮甚至是種族滅絕,在人類的曆史進程中,這種大規模的滅絕事件不是沒有,必須避免不斷重複這樣的悲劇。

    浩瀚的基因工程如果沒有全人類共同參與、接受監督,結果將是不完整的,而且會造成不同種族的巨大差距,或出現人種變異,再次為人類的hé píng發展埋下禍根,甚至摧毀人類社會。

    他感慨道: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物種,他們總喜歡往自己身上惹麻煩,看看今天,人們過著怎樣複雜的生活和社交huó dòng,為了去看場演出,就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們不停地按動手機,多數時候是廢話連篇,低頭族越來越龐大,許多人走路一瘸一拐的,估計就是玩手機不小心踩錯階梯,造成關節傷痛。

    mèi mèi每個星期都會到他這裏來過周末,會堅持拉他一起去做禮拜,回來後都會到迪瓦家一起吃頓飯。

    這個時間是兄妹倆最愜意的時刻,最近迪瓦會有意無意地和mèi mèi聊聊男婚女嫁的事情,他喜歡關注一些社會問題,借此了解當下女性的心聲。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想利用和mèi mèi相處的時間,聊些情感方麵的話題,有助於更好地和雪芬相處。

    雪芬是人類學助理教授,他們兩人都是洲際聯盟教科文組織的成員,因此經常在網絡上討論學術課題。他喜歡和雪芬海闊天空的神聊,因為人類學、社會學有許多可以互相溝通的話題。

    他喜歡雪芬帶有東方文化的氣息,在討論學術課題的時候會有不同的立場和爭論,這使得他們之間的交流變得更有趣味。

    半年前,迪瓦出差到東亞進行學術交流,會後,雪芬陪著他去遊玩了兩天,回來後,兩個人的聯係就更多了,感覺更有話說。

    迪薇mèi mèi是一個美麗傲氣的女孩,她學的是計算機ruǎn jiàn專業。

    迪瓦知道追求她的男孩不少,但她似乎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裏。

    由於成績優秀,迪薇一畢業就在布迪工業的ruǎn jiàn開發部工作,現在是總裁兒子布拉德·布迪親自管理的部門,所以在他們公司,it部門的人,下巴總是抬得比別人高。

    她覺得自己絲毫不比任何男生遜色。

    迪瓦看著mèi mèi老是穿著一身的休閑裝,就對她說:“也不花點時間打扮打扮自己。”

    “我喜歡舒適的便裝,出趟門穿衣打扮太麻煩了,我也不想引起誰的注意。”

    迪瓦說:“不要眼光太高,如果沒有時間交朋友,我看你們公司裏的幾個男同事就不錯嘛!”。

    迪薇挑了一下眉頭,回答道:“我們都在同一個環境裏,大家都太熟悉了,我感覺提不起興趣來。我可不喜歡將就,我更願意專心地工作,就像你一樣,不是很好嘛!現在工作那麽忙,天天沒完沒了地改進再改進,我都失眠了,哪裏還有時間談情說愛啊!我最開心的就是每周能和哥哥去做做禮拜,放鬆心情,一起吃個飯。”

    迪瓦歎息了一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成大齡剩男剩女了?你會錯過很多機會的,你跟我不同。”

    迪薇的表情僵住了,她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看到mèi mèi沉默了,迪瓦打破僵局說:“好吧,最近研究工作有什麽新的進展?”

    迪薇臉上立刻恢複了笑容,她愉快地說:“我們準備給家政伴侶設計一項適應語言變化的程序,比如你的yīng yǔ具有意大利口音,那麽你的家政伴侶今後能夠學習你的口音,用鄉音和你會話,不管是意大利語還是你那變味的yīng yǔ,總之會讓你感覺到,就像和老鄉生活在一起,這樣你是不是會感覺更好?”

    迪薇用意大利語的高、中、低音分別模擬道:“你好,是迪瓦先生嗎?”,然後又壓低嗓門說:“請問你喜歡哪種?”

    迪瓦被她逗樂了,笑著說:“如果能這樣,那當然好了。”

    迪瓦說話的同時,看了一眼正在家裏試用的2060tx,接著說:“不過她現在詞匯還不算豐富,而且語句也不是非常流利,改了之後會不會變結巴?還有啊,全世界有那多的方言,你們忙得過來嗎?”

    迪薇答道:“當然可以,我們先從世界性的幾大語係入手,語言翻譯技術早就有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深度細化,也許需要多點時間,我想,經過我們不斷地調試,家政伴侶的語言交流能力會越來越完善,等我們的口語模仿技術測試好後,就會升級為常規功能,這樣一來她們將更好地迎合不同消費者的會話習慣。”

    迪瓦看著mèi mèi侃侃而談,舒心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