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不是葉開嗎？”

    “哈哈，他這是從火堆裏剛爬出來？”

    “好落魄啊……”

    “枉我還認他是個人物。”

    說話的人，科瑞恩、薛天河、薛絲琪、刺蝟、韓刀、強八、七索、王棘，一幫人夾在在圍觀的人中，譏笑著望著葉開。

    葉開赤身地走在大街上，背部、腿腳焦糊一片，兩腿之間空蕩蕩的，胸口、腰間已經露出骨骼。

    他走在大街上，不少人用石子在丟他，往後，就是惡心的糞便，惡臭的垃圾。有大膽的，會上來吐口水，葉開麵無表情，每一步的挪動讓他渾身肌肉都會疼痛的抽搐，他顧不上理會這些人。

    不知走了多久，街道的盡頭，葫蘆舒服地坐在沙發上，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怕嗎？”

    葉開嘴唇慘白，但眼底那一抹譏誚卻毫不掩飾：“垃圾。再來啊！”

    葉開說完，葫蘆臉色大變，一把三棱刺從腹部刺入。

    這次，葉開跪在地上，葫蘆踩在自己身上：“想死嗎？我可以幫你。”

    葉開顫抖地站起：“就這點本事嗎？”

    說著，他伸出手，在葫蘆臉上拍了拍，“就這點本事，還想搞倒我？”

    “你！！”葫蘆指著葉開，胸口起伏不定。

    葉開放肆大笑，拖著殘缺的身軀，繼續前進。

    周圍景色再變。

    古樸的石徑、低矮的房屋依山而建，建築古舊宏偉，飛簷翹腳，天空是巨型怪鳥飛行。

    葉開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裏，現在也不想知道了。

    他索性坐在地上，不知為何，身體沒有因為他坐下而停止，他居然懸浮起來，朝著前方飄去。

    山水之間，一個打水的老和尚見到葉開，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欲往何處？”

    看到老和尚的相貌，葉開笑的很勉強，但卻真誠：“我欲成佛，看破虛妄。”

    老和尚麵色肅然：“施主乃魔陀，不可成佛。”

    我是……魔？

    葉開道：“魔非魔，佛非佛，佛相三千，為何我不能成佛？”

    老和尚正是在盲山寺那個老和尚，他聞言大笑：“施主詭辯，行不通的。佛陀無色無相，無嗔無狂，看破虛妄，僅憑利嘴，不入佛國。老衲不是送了施主一本《鎮魔咒》麽，何不多看看？”

    老和尚脫下僧衣，披在葉開身上，僧衣好似火焰，炙烤著葉開皮膚，絲毫不比火刑的疼痛輕。

    “阿彌陀佛。”葉開挑了挑眉：“大師，你似乎意識還在？”

    從荒誕、驚奇、恐懼等負麵狀態，變得古井無波，心如磐石，葉開才發現這次幻境的蹊蹺。幾乎所有人都固有本來意識，卻無形站在葉開的對立麵。

    但是目前，有兩人似乎有自我意識。

    一個是老瘋子！一個就是麵前的老和尚！

    即便是在幻境裏，老瘋子還是老瘋子，他知道自己吃了他的石頭，仔細想想，細思極恐。而老和尚，則沒受到任何控製，看他清澈的目光，葉開很難相信，他是自己幻境中生成的人。

    老和尚搖了搖頭：“老衲怕是堅持不了多久本我，施主且記，諸天萬界，緣起性空，上至三千大世界，下有十方無量微塵，守空方可破虛。切記紅塵磨練，自是因果曇花，取怨報德，眾生非相，非非相。法hui因由，不外如是。”

    現在的葉開，已經消去了怒火，他明白了，這就是一場意誌的較量，自己若有死誌，就會和趙寒、杜哈一個下場。老和尚說得對，紅塵磨練而已，都是虛妄，本我還在，萬古不朽！

    所以麵對幻境中的重重困難，葉開，決不能輕言認輸。

    “謝大師指點迷津。”

    “嗬嗬，施主多慮。且大步前行，時時念佛，自有鴻運。”

    老和尚拍了拍葉開肩膀，眨了眨眼，這種人性化的動作，讓葉開展顏一笑。

    老和尚崩碎消失，葉開披著僧衣，繼續向前飄去。

    不知什麽時候，環境再變，周圍冰雪交加，葉開披著僧衣，腹部插著一把三棱刺，滿身鮮血淋漓，好似地獄走出的魔陀惡鬼，盤坐在雪地，嘴唇發青，周圍斑斕的血漬，點起朵朵紅花，分外豔麗。

    但僧衣上的溫暖，幫他抵禦了寒冷。

    麵前，一人踏雪而來。

    葉開抬頭，這張麵孔，他已經三年都沒見過了。若說無助之中，他最想見的人，這個人絕對是第一。

    那是個中年人，身材高大，雪地上出現了一個木椅，他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笑道：“不錯，可以堅持到這裏。”

    葉開嗬嗬一笑：“老爹？好久不見，在夢裏你還是這麽混賬。不過……你也有自己的意識嗎？”

    “此乃本我，萬劫不滅。”中年人看到葉開狐疑，咧嘴大笑，“給你說了你也不懂。”

    說罷，他拍了三下葉開的頭：“夠了，出來吧。”

    夠了？出來吧？

    葉開沒聽明白。

    但下一刻，自己卻說話了，是的，自己能確定，並不是他想說話，而是這具身體自動說話：“沒想到，還有一人。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麽我的幻境裏，還有你們的存在！！”

    葉開的父親，葉星雲道：“滾吧，今日不宰你。”

    ‘葉開的身體’怨毒道：“你敢動手嗎？來啊！宰了我，你兒子就得死！”

    葉星雲眼中，碧藍之光，如若實質，渾身那股吊兒郎當的氣質盡消，似乎到了暴怒邊緣：“我說，滾！”

    聲如驚雷，回蕩在雪原之中。

    葉星雲飛起一腳，踢在葉開身上，葉開紋絲不動，但是有個影子，從他身上飛了出來，趴在雪地之中，摔成了四五塊。

    葉開回頭，發現四五塊肉在蠕動組合，成了一個人形，這個人，是一個醜陋的光頭，大嘴獠牙，雙眼細眯，招風大耳，墜在雙肩，尖錐一樣的腦袋，四肢指甲修長尖利。

    葉開第一印象，就是——好醜！

    但是再看，不知為什麽，這個光頭眉宇之間的神態……和自己非常相似！

    葉開的父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雪原的天空，好似玻璃破碎一樣裂開，世界坍塌，葉開和這個光頭，在這片雪原全部坍塌，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身體內，城主府。

    葉開看到自己的身上，支離破碎，門前的狼人，後院垂釣的黑衣人感受到葉開的氣息，快步走了過來。

    “你中幻術攻擊了？”

    “似乎受傷不輕！”

    黑衣人和狼人，幾乎同時看向鬆樹。

    那顆翠綠的鬆樹，此刻變得枯黃，二人征得葉開同意，急忙叫來外麵的黃色士兵，前去修複。一隊隊黃色士兵融入鬆樹之中，足足九萬人，才將鬆樹繼續變得枯黃的趨勢才穩住。

    當啷——

    葉開的傷勢也因為鬆樹被修複，插在他腹部的三棱刺掉了下來，僧衣也隨之掉下。

    狼人、黑衣人望見三棱刺和僧衣，眼中露出了垂涎之色！

    “居然是幻器！！”

    兩段原力戰技的意識，居然表現出這種思維，讓葉開刮目相看。難不成創造它們的主人，也給它們留下了本我意識？

    葉開好奇問道：“什麽是幻器？”

    黑衣人沉吟片刻答道：“幻境之中凝出的武器！可以對人造成實質性的精神傷害。凝合這種東西，必須要超尖精的精神強度才行，你今天是因禍得福了，這種從別的幻境帶出來的神兵，一般隨著幻境破碎而消失，沒想到它們居然能不受法則約束，在你身體內沒有消散？？？”

    黑衣人說到最後，突然搖搖頭：“等等！再怎麽厲害的幻器，和幻境同生同死，也無法穿透法則壁障，難道說……”

    黑衣人轉頭，望向地上癱坐著那個醜陋的光頭。

    很顯然，問題出在這個光頭身上。

    葉開看到，光頭的體型縮小了一半，呼吸困難，看著奄奄一息，似乎那個幻境的破碎，讓他受了重傷。

    不過……

    醜陋的光頭慢慢從地上爬起，低聲大笑：“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你的識海，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光頭在狂笑，隨著笑聲，身軀迎風而長，幾個呼吸間，光頭就長高到十米，傲視著腳下的雄城。

    “你想幹什麽？！”葉開後背一涼，大聲質問。

    他從未見過，在自己的城主府內，居然還有人可以反抗。

    府外，一隊隊黃色士兵圍來，可惜剛剛為了修補鬆樹，九成的黃色士兵都消失了，要補給，還需要很長的時間，而現在，一萬兵力，光頭張口一吸，就吸入了大半，似乎這點兵力根本不夠光頭看的。

    “自然是毀掉那顆鬆樹。”光頭獰笑，“你放心，毀掉之後，我願做你的鬆樹，有我在，你會變得更強大……”

    光頭身高恢複到兩米，猖狂地大笑起來，粗大的手臂提起葉開的脖子，“我吃飽了，讓這些人都出去吧。”

    葉開隻覺得那個手臂鐵鉗一樣，箍在脖子上，讓身體突然膨脹起來，四周的城牆，發出轟然的碎裂聲。城主府極其不穩定，黑袍人和狼人，眼底也有一絲駭然。

    葉開喉頭一甜，吐出鮮血，“你做夢……”

    隻是下一刻，他的體內，一個影子走了出來。

    “阿彌陀佛。”

    那個影子，渾身黑暗，朝著葉開肅穆地宣著佛號。

    而他的輪廓，和葉開一模一樣。

    醜陋的光頭，見到那人，猶如老鼠見了貓一樣，渾身顫抖起來，那個影子，抬手一指之下，光頭怦然爆裂，化作血霧，飛揚在空中。

    周圍變得鴉雀無聲，葉開似乎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這個影子，又是哪裏來的？？？

    良久，葉開發問道：“你是誰？”

    “你猜呢？”

    這個聲音，讓葉開聽到之後，眼中厲色閃爍。

    太熟悉了。

    是‘他’。剛剛幻境裏，無數次響起的聲音，和醜陋的光頭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是魔？”

    黑影深吸一口氣，將血霧全部吸入腹中，拍了拍脹起的肚皮，對著葉開一笑。

    “我，亦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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