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冤家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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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元溪聽到南詔請求大唐出兵對抗吐蕃時,顯然大吃一驚。

    “吐蕃怎麽會突然進攻南詔?”顧元溪難以置信,如今吐蕃在河西、隴右一代的防線都已經岌岌可危,怎麽可能還有力氣去進攻南詔這種窮鄉僻壤。

    南詔之地,如今也不過是蠻荒之地,如今唐朝治理邊疆的格局與漢朝相似,即主要精力是放在防範北方遊牧民族南下侵擾方麵。至於經營sc西南與雲貴地區,主要目的仍是為保護蜀身毒道與交趾道的安全。

    唐朝連通蜀身毒道與入交趾道,改稱“安南通天竺道”,為唐朝通往鄰邦的十大交通線之一。而洱海及其周圍地區的開發,則由姚州都督府負責。

    南詔對唐朝的用處,無非是向西偕同劍南節度使抵抗吐蕃,壓製雲貴其它本地土司,負責保護唐朝通往天竺、安南、膘國等鄰邦的交通要道罷了。

    而對於吐蕃來說,南詔其實也同樣是食之無味的雞肋。吐蕃即便攻打南詔,得到的收獲與戰利品也難以彌補戰爭中的損失。即便占領了南詔,吐蕃跟大唐一樣都無法直接控製欲統治。

    何況一個高原之隔,卻是兩個世界。吐蕃人喜歡住在幹燥寒冷的高原生活,而南詔各地則都是潮濕、悶熱之處。雖然兩國離的很近,卻完全是不同的兩個天地。

    故而顧元溪聽到吐蕃進攻南詔的消息後,第一是吃驚,第二則是懷疑此事的真實性。

    “鳳少卿真的確定吐蕃人進攻南詔?”顧元溪一絲不苟地盯著鳳迦異,怪聲怪氣道:“會不會是消息有錯?”

    吐蕃今年在河西、隴右被王忠嗣帶兵重創,能保住河、隴的防線要塞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有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攻打南詔的愚蠢行為?

    何況皇上與朝廷已經有打算重奪石堡城,並借此收複大非川的吐穀渾故地。吐蕃如今自顧不暇,若是吐蕃上層統治者聰明一點,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蠢事。

    雖說靡哲不愚,但吐蕃統治者階層顯然不是一群愚戇窳惰的無用之輩。那麽到底南詔如今是怎麽回事?

    倘若吐蕃真的發兵攻打南詔,到底是懷著什麽目的?聲東擊西麽?南詔無論如何恐怕都是個幌子,那麽吐蕃人的真正目標在哪?劍南?隴右?還是河西、安西?

    鳳迦異怏怏不樂,喏喏連聲道:“當然是真的。爨氏已經勾結吐蕃,重新叛亂,南詔如今危在旦夕!”

    “爨氏?”顧元溪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怎麽回事?爨氏之亂不是已經平定了嗎?”

    所謂的“爨氏”乃是以彝族昆川為中心建立了長達四百多年的土司政權。

    爨氏原為彝族中的豪強,三國時期,諸葛亮南征,采取“以夷製夷”的政策,爨氏開始發展壯大。到了西晉後,南中已經被爨氏所獨霸。

    而步入隋唐兩大統一帝國後,在中原王朝的分裂打擊下,爨氏早已今非昔比。但內部依舊形成為兩股強大的地方勢力,即“東爨”和“西爨”。

    兩爨大抵以今天的曲靖至建水為界,東部為東爨,以郎州即今曲靖為中心;西部為西爨,以昆州即今昆明為中心。東爨的部民以烏蠻為主,西爨部民以白蠻為主。

    而顧元溪口中的“爨氏之亂”,便是因為唐朝中央政權與yn土司豪族之間的矛盾所致的戰亂。

    這場糾紛發生於幾年前的天寶元年。乃是如今的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發兵yn企圖打開一條從安南經步頭至戎帥的交通路線,並在安寧,也就是後世的km市築城駐軍把守。

    這條線路本是大唐朝廷為了開發yn加強劍南節度使對雲貴的控製,以及加強與安南、天竺各國貿易的需要。

    但這條要道南北縱貫爨區,卻引起爨氏部族首領的極大恐慌。於是以昆州刺史爨日進、南寧州都督爨歸王和爨氏大鬼王爨崇道為首,發動了大規模的對抗,攻陷安寧城,殺掉了築城使竹靈清。

    而爨氏之亂發生後,為了平息叛亂,大唐朝廷命yn王皮邏閣出兵征討爨氏。

    可是皮邏閣一方麵采取武力迫使爨氏降附,一方麵又向朝廷為爨氏說情,成為爨氏的保護者;同時與爨氏聯姻結盟。

    這種情況下,唐中央政權與爨氏豪族之間的矛盾又轉化為唐王朝與南詔政權對爨氏勢力的爭奪,局勢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對於南詔國這種“無間道”行為,大唐朝廷都了解頗深。南詔奉令東進平叛後占據後世yn東部,並把爨氏大姓20餘萬戶強遷至今滇西地區。但大唐朝廷對南詔的行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與容忍。

    隻是如今爨氏怎麽就重新叛亂了呢?還有這跟吐蕃入侵還有大唐的介入有什麽關係?

    “爨氏勾結吐蕃叛亂,如今洱海已經一團戰火,若大唐不介入,我南詔真的要亡國了。”鳳迦異說話滔滔汩汩,氣竭聲澌,讓人見之都大生同情之心。

    隻是顧元溪在後世讀過心理學,他分明捕捉到鳳迦異說話時閃爍其詞,眼睛飄忽不定。一看就知道心外不一,對人說話有所隱瞞。

    顧元溪心裏暗暗預料,南詔的事情,恐怕並非鳳迦異外表所說的那麽簡單。

    “爨氏、吐蕃、南詔、土司、大唐。各種勢力糾紛,南詔這潭水,恐怕很深啊!”顧元溪唉聲歎氣,愁眉不展。

    “好了顧樂正,這些國家大事不是你應該問的。”李婧宸在一旁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出言喝止訓斥。

    顧元溪聞言一滯,暗暗苦笑道:“是啊,這些國與國之間的大事,都是朝堂袞袞諸公所考慮擔憂的事情。自己不過是個九品樂正,作詞譜曲才是分內之事,哪裏需要心那麽大去擔憂萬裏之外的事情呢?”

    隻不過接下來李婧宸一句話又讓他大為吐血。

    李婧宸顧盼生姿,橫眉怒目道:“你要記得今天早上的話,隻要努力做好你本分之內的事情便可。朝政大事不是你這種蚩蚩蠢蠢的人所需要考慮的。什麽樣的人,就要做什麽樣的事——”

    顧元溪當然知道她話裏那句:“本分之內的事情”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強調早上那個不平等的恥辱條約,要自己專心為她的招親比賽奪冠而已。

    顧元溪見她罵自己蚩蚩蠢蠢,大為憤慨,也顧不得鳳迦異就在旁邊,怪模怪樣道:“公主殿下不要癡心妄想了吧,所謂神女有意,襄王無心——”

    顧元溪擺了擺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道:“某些女人就不要隨便單相思了吧。隨隨便便找個適合的人在一起就行,什麽樣的女人就得跟什麽樣的男人搭配。這就是命啊——”

    顧元溪咧咧嘴,陰陽怪氣道:“我看那個魚朝恩魚公公就不錯。如果你嫌它太‘娘’的話,不如就程元振程公公吧,我看它長得倒是如花似玉……哦不對,是孔武有力——”

    李婧宸被氣得臉色煞白,瞋目切齒,聚唇不斷顫抖,最後終於按納不住,舉起袖子,喑噁叱吒道:“你這狗賊、混賬,賤男人,我這次一定要殺了你——”

    “公主殿下,素質——節操啊——公主殿下你放手——”顧元溪在拳打腳踢之下,身上不斷傳來一陣神嚎鬼哭、鴞啼鬼嘯的慘叫聲。

    連一片鳳迦異都看得渾身發抖,顯然無法理解“大人的世界”,為何說打就打。

    “公主殿下,你再打我,小生可要叫人了——”顧元溪好不容易逃開李婧宸的“魔爪”,手臂上已經是幾道指痕含著血跡。

    他悲憤不已,擲地有聲道:“所謂君子洞口不動手。公主殿下,你要再這麽凶狠殘暴,不忍仁義。那休怪小生無禮了。我告訴你,我會各種江湖神功,什麽乾坤大挪移,****龍爪手……我要是發起狠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李婧宸沒有理會顧元溪的強聒不舍,她大半輩子學得文雅氣度、高貴氣質在這個男人身上都已經拋擲腦外。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什麽遇到這臭男人總是控製不住情緒。

    要怪隻能怪顧元溪太賤了!

    經過一陣狂風暴雨,在顧元溪滿身傷殘之下,李婧宸終於得意洋洋地收手罷休。

    顧元溪痛不欲生,捂著臉對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鳳迦異道:“鳳少卿勿怪,我們大唐乃是禮儀之邦,幾千萬人裏也才出現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蛇蠍女子。你要記住,以後娶老婆一定不能娶這種老虎——”

    “哎呦——”顧元溪話沒說完,隻覺得腰上又是一陣劇痛,卻見李婧宸發指眥裂地用她的纖纖玉手使勁蹂躪著自己的腰肉,不由得痛的流出眼淚。

    鳳迦異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心裏暗道:“這大唐男的嘴賤口快,女的心狠手辣,果真是臥虎藏龍之邦……難怪阿爺說我到了長安要小心謹慎,對唐人恭恭敬敬,切勿惹麻煩。看來真有先見之明啊……”

    李婧宸藏怒宿怨,怒氣衝衝地將鳳迦異拉走,隻留下被摧殘得滿身瘡痍的顧元溪在叫苦。

    隻是,帶李婧宸兩人走遠後。原本嘻嘻哈哈,一副不正經模樣的顧元溪,卻忽然凝視著眼前載歌載舞的篝火宴會,臉色忽然一變。

    他雙目閃過一絲精芒,正顏厲色道:“如今劍南節度使即將易位。章仇兼瓊將被郭虛已所取代。那麽南詔之亂,為何會恰恰好發生在這個節度使空置的時間段裏呢?”

    “我就不信,劍南節度治下那些官員、還有南詔國內部,與這件事能脫得了幹係!”顧元溪目不斜視,一改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凜若冰霜道:“為了大唐不要重蹈曆史上天寶戰爭的覆轍,看來我很有必要親自前往南詔了解一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