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晚上吃飯的時候,  時繼和蘭芝看出了時秋的心不在焉。

    “小秋,  你怎麽了嗎？心情不好？”飯桌上,  時秋雖然表現得和平時並無差異,  但是身為時秋的父母,  還是看得出來時秋少吃了兩勺飯。於是蘭芝就在吃完飯之後,  把時秋拉到了客廳沙上坐著，想跟時秋聊聊天。

    “也不是。”時秋搖了搖頭,  “隻是今天在學校裏,  有一個女生叫我出來……她看起來很膽小羞澀,  不過有人說她是壞人，而我看到了她脖子後麵都是燒傷的痕跡,  額頭也有刀疤,  我似乎有點想去了解她,  可是我又知道我是無法得知對方的過去的……”

    時秋難得一次的語無倫次,  主要是米菲這個人給予他很大的困惑。

    就像之前說的，時秋是第一次見到米菲這種任務者。隻有身上帶有要下地獄的罪孽，並且在瀕臨死亡的時候都有著強烈的求生意誌的人，才會被係統選中。

    然而這些任務者們似乎並不是無藥可救的,  因為時秋想起來，他曾經在房間裏躺著聽修巳和係統說話的時候,  聽到過，如果犯了下地獄的罪孽的人是自然死亡,  或者做的壞事分量大過太多好事,  就會連係統也沒有任何辦法。那些人不會有像任務者們一樣寶貴的重生機會。

    也就是說,  被係統帶去不同世界的任務者們，都不是自然死亡的，他們雖然做壞事，但這些壞事是可以“贖罪”的。也就是他們任務者在做任務的時候，一般都是介於好人和壞人之間，會重生還是下地獄，還是會看他們自己最後最後的選擇。

    你想成為一個好人。

    或者自認為已經無法成為一個好人了？

    米菲讓時秋困惑的地方，就是她似乎本身受的傷特別嚴重。

    雖然說你被傷害，不是你去傷害別人的理由，但如果想不開的人真的這麽做了，那這個人應不應該被原諒？

    若說原不原諒不是受害者的事情，那旁人到底應該用什麽目光去看待這個又是受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的人。

    時秋表示困惑的時候，時繼和蘭芝卻互看了一眼。

    時繼：戀愛了？

    蘭芝：這是小秋第一次講女生的事情。

    覺得一定要謹慎對待時秋這一次談話，時繼和蘭芝兩人端坐好姿勢，表情認真嚴肅，看起來和時秋平時做試卷時的表情差不多，加上三人長得又十分像，隻是時秋更加精致了一點，所以場麵看起來十分和諧。

    “先，好人和壞人，不是要聽別人說，而是要自己感受的。”蘭芝想了想後，開口，“我和你爸爸曾經就遇到過一些，在別人眼裏是好人，在我們麵前是壞人的人；也見過在我們麵前是好人，但在眾人眼裏是公認的壞人的人。”

    “你媽媽說的對。”時繼在一旁接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難以評價的東西，我們說的話有些也許有點片麵，但其他空白的地方，還是需要你自己去體會。”

    “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你也不要去揭人家傷疤，你的好奇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如果對方願意說自己的故事給你聽，你就認真聽，如果對方不願意說，你也別再好奇了。盡量不要做不禮貌的事情，要懂得體諒別人。”蘭芝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和時繼一同回想起了當年被孤兒院院長媽媽打屁股的恐懼，當年院長媽媽表麵看上去和藹親切笑嘻嘻，但是一旦他們有變成壞小孩的傾向，院長媽媽都會拚一口氣把他們抓來打屁屁。

    以前他們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去體諒別人，但是自從被別人體諒過之後，他們才知道，原來體諒是這種感覺。慢慢的，他們也想成為這種類型的人。

    本來時繼和蘭芝就因為是孤兒的身份而遭到了外界很多人的誤解，起初為了不讓別人因為他們的身份而多嗶嗶什麽，於是在院長媽媽的帶領下，他們開始學習怎麽加強自己修養。

    然後他們懂得了，提高修養的第一件事除了戒掉滿嘴髒話的習慣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懂得照顧別人想法。可是要真正做到這一點，並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人生真像一個修煉的過程。

    “既然你想了解對方，那你就得主動點。不要硬是在意對方的過去，重要的是了解她現在是什麽樣子，你能否接受現在的她。”時繼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點坐姿不端了，他探頭伸到時秋麵前，聲音小聲：“要追媳婦，就得主動點。”

    蘭芝微笑打了時繼的背部一下，時繼立刻恢複嚴肅，坐了回去。

    時秋：“啊……爸爸媽媽，你們誤會了，我沒有……”

    蘭芝＆時繼（慈愛）：“我懂，我們都懂。性教育以前都交給你了，你還記得嗎？”

    時秋：“可是我……”

    蘭芝：“你忘了？”

    時秋：“記得的。”

    時秋無奈，蘭芝和時繼應該是誤會了什麽，看著自家父母執拗的表情，他隻好有點不是很高興的背誦：“保護自己隱私部位，不能過早和女孩子孕育生命，防範措施要到位……”

    以前時秋並不知道蘭芝和時繼到底讓他背這個幹什麽，一開始隻是讓他了解自己從哪裏來，什麽是性別而已，後來就慢慢開始逐步補充，內容擴充到了現在從保護自己到不要去害人家女生去了，還強調要有愛。

    但是時秋覺得自己沒有戀愛啊，爸爸媽媽這次也算是操心錯地方了。=_=

    第二天一早，時秋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準備好要怎麽迎接新的一天。然後就看到了時繼和蘭芝兩人在上班前握著拳頭揮了揮：

    “小秋加油！爸爸媽媽支持你！”

    一副完全支持孩子早戀的模樣讓時秋很無力。

    雖然時秋知道父母朝他開玩笑的幾率比較大，但他被父母這麽一整，整理好的心情又混亂了。

    這要讓他今天怎麽平靜的麵對米菲。怕不是看到米菲就想到時繼和蘭芝挑眉眨眼的表情了。

    來到學校後，還沒開始早讀，一群本來在安靜看書的學生看到時秋走進學校之後，呼啦一圈把時秋圍了起來。

    “怎麽樣怎麽樣？時秋昨天你和那女孩怎麽樣了？”

    時秋：啊…怎麽他們還記得……

    時秋沒有停下走去課桌的腳步，導致他一邊走一群人也跟著挪移。“我們成為了朋友。”

    時秋實話實說，而且昨天就答應這群同學匯報情況了，所以他回應的時候也沒有多少阻滯。

    “她是哪個班的？”

    “幾年級的呀？？”

    “那女生叫什麽名字？是住校生嗎？？”

    “你們真的隻是成為朋友了？”

    卻沒想到，接下來同學們的問題卻更多了。時秋現這兩天無奈的感覺總是湧起來，這情緒就無法歇一會兒的。

    時秋隻知道米菲的名字，還有她應該是躲在了學校哪個角落裏了。時秋雖然很想要有一個隨時能知道任務者在哪裏的技能，但他知道很多事情也是不能著急的。

    畢竟他和米菲約了明天見，也就是今天見，那麽米菲一定會來找他。

    “這些問題我回答不合適。”時秋坐到位置上，把課本都拿了出來，雖然心情很無奈，也沒有生氣，但是他卻還是拉平了嘴角，整張無害的臉變了個表情之後，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我覺得大家還是開始早讀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時秋越長大，他的柳葉眼就越給人慵懶的感覺，可是現在他明明隻是微微抬眼，卻讓人很明顯的感覺到了時秋的說一不二。

    雖然時秋用的是“你們覺得呢”，似乎在征求他們的意見，但同學們內心已經認定這是通知不是商量了……

    怎麽辦，雖然時秋此刻看起來不好說話，但加上時秋的臉還有那清淡的語氣，這些同學們心裏第一個感覺卻是“有點酷”。

    即使他們依舊好奇，但還是不自覺的散開準備早讀了。

    時秋暗自鬆了口氣，他還真不知道如果這群人繼續纏著他問不散開，那他是不是隻能一路保持沉默冷酷到底了。

    等同學們都回到自己座位以後，時秋就看到江水正在盯著他。

    “你真的很受歡迎。”江水撇開了頭一下後，又有點扭捏的轉了回來，“你和那女生真的隻是朋友？”

    時秋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有些人喜歡翻白眼了。

    “是的。”為了強調，時秋還故意點了點頭，表示這個是標準答案，別再問了。

    而江水下一句也不是再問米菲的事情，而是左右看了一下周圍的同學，然後又像過去那樣縮了縮脖子(但很快想起小姨的話後又坐直)，接著就給時秋寫了一張紙條。

    【周六我辯論比賽決賽，你來看嗎？】

    原來是江水已經進入決賽的消息，一般學校的辯論比賽的初賽複賽都是老師評審，周圍隻有參賽選手在場。但是決賽卻是全校師生都可以去的。

    時秋眨了眨眼睛，然後把紙條拿過來鋪平，並從筆盒裏拿出了一隻黑色水筆，在江水寫的字後麵寫了一個【去】。

    推回給江水後，江水抿抿嘴，看起來有點高興。還沒再次感慨江水這一學期的巨大變化，時秋就看到了江水突然繃直背部，然後猛然回頭。

    時秋也跟著回過頭，於是就看到了肖俊咬著牙在盯著他們這裏看。

    肖俊：我也要和小秋傳紙條！你這個賤人！

    江水：……嗬嗬。(有點優越感)

    時秋：江水對視線真敏感。不過肖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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