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隱相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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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梁師成府,內書房。
號稱隱相的梁師成,此刻正鐵青著臉,怒著跪在身前,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
看梁師成扭曲猙獰的麵孔,以及急促的呼吸,明顯能感覺出他正極力壓製著自己的怒氣。
也怪不得梁師成氣成這樣,所有人都知道梁師成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在京城還賜下豪宅,很自然地就會以為梁師成的所有身家都在這裏。
其實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梁師成早把曆年收刮來的金銀財寶運去了登州。
在此時大宋所有官員中,梁師成無疑是個極有眼光的人,他不但成功貼上了皇帝,也早早為自己留出了後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但真能把這個道理聯係在自己身上,並實際做出行動的人卻不多,梁師成無疑是個例外。
都說狡兔三窟,京城這裏,甚至江南的豪宅都是幌子,梁師成真正的老巢是在登州,這幾年他利用職務之便,早將登州官場來了個大換血,同時命心腹手下在經營私鹽,從而積累起巨大的財富,而登州臨海,一旦朝廷有變,他可以隨時帶著他的財寶揚帆出海。
之前聽聞梁山要攻打登州,著實把梁師成嚇了一跳,不過隨即宿太尉坐鎮青州,童貫又率十萬大軍攻打梁山,在梁師成想來,梁山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打不到登州去。
卻沒想到,梁山是沒打到登州,可他在登州的老巢卻被人端了。
來報信的是莊園的一個管家,據他所說,那夥人行事老練狠辣,是在半夜對莊園發動進攻的,先是堵住所有出口,然後將莊園所有人等,不論男女老幼,全部斬殺。
這個管家是發現不對,跳進井裏才保住性命,而等有人發現不對報官時,卻已經是兩天之後了,如果官兵再晚來半天,管家恐怕也得餓死在井裏了。
像這樣的莊園,都是有機關暗道的,待管家緩過勁來,跑到機關入口處才發現,整個暗道裏的財寶已經被搬空,連藏在暗道裏的幾個人也都被殺了。
發生了這麽大事,登州府衙是根本不敢隱瞞的,一麵派這個幸存的管家回來稟報梁師成,另一方麵上報朝廷,同時發出海捕文書,緝拿血洗莊園的凶手。
隻是這些凶手來去無蹤,誰也沒見過這些人的樣子,一時間又如何能抓到?不過登州知府也明白,梁師成那麽龐大的財寶,想要不聲不響地運出登州地界,恐怕不太容易,除非他們連夜從海路逃走。
登州早已經官匪一家,在管家來京城的時候,整個登州府黑白兩道,已經緊密地團結在一起,正在地毯似地搜查著那夥神秘的殺手。
大半生的積蓄,轉眼間就沒了,怎不讓梁師成抓狂?不過幸好還沒喪失理智,急怒之後,他就從這件事上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
梁師成敢把所有家業放在那裏,所雇傭的那些家丁護院又豈是一般人?現在這些武功高強的護衛都能被斬殺幹淨,這夥殺手又豈是普通的蟊賊?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些殺手怎麽會知道那處莊園的?
命人將管家帶下去,梁師成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沉思起來,究竟是誰在算計自己呢?
梁師成很清楚自己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一時之間很難把這個人揪出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自家管家的聲音。
老爺,朱勔、朱大人求見”
聽了老管家的稟報,梁師成眉頭皺了皺,心說他來幹什麽?有心說不見,不過這時候也正需要有人陪他說話。
命管家將朱勔請到外書房,隨便披了件衣服,然後才緩步走了出去。
朱勔其實是為譚稹來的,梁山兵敗的消息已經傳回京城,譚稹回來之後,沒敢去見皇帝複命,卻先拜訪了朱勔,求朱勔在梁師成麵前幫他美言,他很清楚,隻有這樣,他才能有機會脫罪。
梁師成在登州有老巢的事,屬於絕密,朱勔也不知道,眼見梁師成邁著四方步,陰沉著臉從裏麵走出來,朱勔慌忙站起身。
恭恭敬敬地施禮道:“學生見過大人”
說實話,梁師成不太喜歡朱勔,主要是這家夥始終和他的另一大走狗王黼勾心鬥角,王黼這次罷相,背後就有他的影子。
嗯!坐吧,你來所我何事啊!”
哦!學生是為譚稹之事來拜會大人的”
朱勔也感覺出梁師成今天有點不對勁,隻是人都來了,朝廷要處理譚稹也已經迫在眉睫,他即已收了譚稹的大禮,就得盡快把這事落實了。
聽說朱勔是為譚稹而來,梁師成很自然地想到被劫的家財,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跳了跳。
忍不住問道:“梁山賊寇真的如此厲害嗎?”
朱勔心說能不厲害嗎,前有高俅、童貫,後有譚稹,現在縱觀滿朝上下,怕是沒人能收拾得了梁山了。
當下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梁山賊寇確實難纏,不過學生以為此中還有很多隱情,另外學生以為現在也不是追究譚稹責任的時候,而是要研究對策,謹防梁山賊寇大舉進犯附近州府,不知大人以為然否?”
處不處理譚稹,跟梁師成毛關係都沒有,他現在也沒心思搭理譚稹的事,可是朱勔的到來卻提醒了他,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梁山賊寇所為,那是不是可以同梁山賊寇做個交易呢?
梁師成很清楚大宋外強中幹的窘態,所以隻要能把他的財寶弄回來,他才不會在意什麽朝廷利益呢。
幹咳一聲,道:“本官知道了”
話音未落,外麵再次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童國公求見”
童貫來了?”
童貫回京之後一直很老實,因為皇帝這次招他回來也是要他退休的,可誰也沒想到他這個雙國公的帽子還沒戴穩當,接替他的譚稹就出事了。
梁師成也有點奇怪,老童這時候蹬門,莫非是想複出?
朱勔卻難免有些緊張,畢竟他是要保譚稹的,而童貫若在這個時候發聲,皇帝肯定會站在童貫一邊。
大人,要不學生先告退?”
其實朱勔和童貫也同屬一丘之貉,隻不過今天這個場合有點不太合適。
梁師成本就不想管譚稹的事,搖頭道:“無妨,童大人也不是外人,來人,有請童大人”
其實他們都猜錯了,童貫此來不是跑官的,而是來求隱的。
要知道譚稹的大軍之前可都是童貫的屬下,現在出了這麽大事,那些逃回來、幾成光杆司令的將領們,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童貫這個昔日的主帥,所以童貫得到的消息可謂比朝廷還準確。
譚稹完不完跟童貫沒關係,可軍隊有關係啊!十萬大軍喪失了一大半,剩下那些立刻就化身為兵匪,與濟州相鄰的兗州府可就遭罪了。
這些匪兵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燒殺搶掠,無惡不做,地方官府苦不堪言,告急的文書,已如雪片般向京城飛來。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這是一灘渾水,不管如何治理,最後肯定都撈不到好。
童貫現在爵位雖然顯赫,卻無實權,在來梁師成處之前,他已經去拜會過蔡京,無奈蔡京現在也是自身難保,蔡京那個坑爹的好兒子蔡攸,已經在皇帝麵前替老爹蔡京告老,老蔡同誌這回怕是真要回家養老去了。
童貫無奈,隻能來找梁師成,他也沒想到會在這碰到朱勔,不過好在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也就沒那麽多忌諱。
童貫與二人見禮後,茶都沒顧上喝一口,就直接道:“少保大人,不知陛下對濟州之事如何定奪?”
梁師成還以為童貫是來跑官的,不動聲色地道:“童帥可是要請旨去剿匪?”
童貫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道:“非也、非也,下官是來推薦人選的,那宿元景不是在青州嗎?以他的威望和能力,收拾濟州亂局,肯定是沒問題的”
梁師成一愣,他忽地想起童貫之前可是一直在同梁山打交道,雖說兩軍交戰,可誰敢說他和梁山之間沒有聯係?
而且譚稹取代他掌管軍隊,他可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直接就交權了,難道他知道會有這場大敗?
梁師成越想越覺得可能,忽地問道:“童帥在梁山可有相熟之人?”
梁師成突然這麽一問,不單是童貫,一旁的朱勔也嚇了一跳,都不明白老梁大哥為何會這麽問。
童貫疑惑地看著梁師成,小心地問道:“少保的意思?”
梁師成淡淡一笑道:“二位也不是外人,實話告訴你們,我有些東西落在梁山賊寇的手裏,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必須要拿回來,隻是本官不想同賊寇有來往,所以要找個中間人,童帥可明白?”
童貫一聽,心中不由大罵,你不想同賊寇有來往,難道老子就想了?不過也很好奇,這老不死的什麽東西被梁山劫了?
低頭故做沉吟地想了片刻,才道:“想找這樣的人應該不難,不過以下官對梁山賊寇的了解,想要同他們打交道,怕是得付出些代價”
都是聰明人,無需說太多,梁師成又怎會不明白童貫想要什麽。
點點頭道:“傳話給那些賊寇,隻要把東西還回來,可以適當答應他們些條件,但不能過分”
下官明白,這就去安排”
看著童貫告辭離去的背影,朱勔感覺腦袋好像都不夠用了。
梁山賊寇竟然有這麽大神通?怎麽誰都能和他們聯係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