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張嵐怔住。

    郭衛東依然笑著，指了指薛讓手裏的棒棒糖，“我也喜歡吃甜的，還有嗎？xiǎo jiě姐。”

    張嵐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扁扁的，她無奈攤手，“沒有了。”

    “啊？好可惜。”郭衛東語氣輕飄飄的，不太在意卻又像有點失落，張嵐被他逗笑，眉眼一彎，指著挨著飯堂的小店，“那裏有，很多，想要什麽味的都有。”

    “不了。”郭衛東插著口袋，“不是你送的肯定不好吃。”

    張嵐：“……”

    這話怎麽就那麽讓人誤會。

    “那沒辦法啦！”張嵐攤手，聳肩，“我本來就隻給薛讓準備的！”

    郭衛東瞥向薛讓，薛讓淡淡的，輕輕的，將糖紙撕開，叼在嘴裏，語氣懶洋洋地喊道，“xiǎo jiě姐，走了！”

    “來了！”張嵐拉著龍鈺跟上去。

    一行人往大堂走去，留下郭衛東一個人站在原地，眼眸深晦，他盯著那甩著馬尾辮的背影，一年前，他去青葉找同學的時候。

    張嵐踩著溜冰鞋，從學校裏出來，飛揚的裙擺滑過他的手臂，笑容燦爛。

    身後，秦天幾個人無奈地喊道：“xiǎo jiě姐，別走那麽快！”

    那時夕陽斜下，落在張嵐臉上的陽光像是落了一層金光，她眼睫毛在陽光下都能跟著跳舞，很長，很美。

    “薛讓。”潘煒也叼著棒棒糖，喊了一聲。

    薛讓眼角睨了他一眼。

    “郭衛東，是不是看上xiǎo jiě姐了？”潘煒剛走了以後，還回頭看了一眼郭衛東，郭衛東眼神落張嵐身上，他看得清楚。

    薛讓沒應，他舔了下棒棒糖，蘋果味的有點酸，他偏頭，看了一眼跟龍鈺低頭笑的張嵐，哢嚓一聲。

    嘴裏的棒棒糖碎了，他抹了下唇角，將糖碎舔幹淨。

    中午在飯堂吃，全校都在舉行運動會，不管是初中部的還是高中部的，飯堂今天加菜，肉都比平時多，連飲料都多了幾款，還有專門炸了果汁的，運動了一個上午，都餓得不行，飯堂人很多。

    都在排隊。

    薛讓跟潘煒去了二號窗口排。

    張嵐跟龍鈺在三號窗口。

    飯堂裏風扇空調一起，但還是免不了一股淡淡的汗味，張嵐低頭玩手機，跟隨隊伍向前，走了沒兩步，前麵的同學猛地往後退了兩步，她手機被撞得差點掉了，她急忙往胸口壓，緊接著就被狠狠地踩了一腳。

    她呲牙抬頭，就對上鍾苗苗的臉。

    四目相對，張嵐等著她道歉。

    鍾苗苗扶了下眼鏡，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

    張嵐：“……”

    龍鈺在後麵問道，“怎麽了？”

    張嵐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鞋子，白色的鞋子上，一個黑色的印子，很是明顯。

    “她剛剛踩了你？”龍鈺小聲地問道。

    張嵐點頭。

    “沒道歉嗎？”

    張嵐唇角勾了勾，有點諷刺，語調提高，“沒有啊，人家是高材生，怎麽懂道歉兩個字怎麽寫。”

    她嗓音挺亮的。

    旁邊的隊伍以及前後，都往她這邊看了來，有些也看了到她腳上的印子，她們掩嘴笑了下，估計是聽懂了張嵐的話。

    龍鈺說道：“剛剛隊伍好像也沒什麽事，她怎麽會後退啊？”

    “故意的吧。”張嵐說。

    刷——跟前的腦袋轉了過來。鏡片裏那雙眼睛冷冷地看著張嵐，“我又不是故意的。”

    張嵐淡淡地說，“不是故意的就不用道歉嗎？”

    “我為什麽要給你道歉？”鍾苗苗一臉不可能，齊舒在後麵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別說了。

    張嵐冷眼道：“好啊，不道也行啊，我的鞋子都黑了，你幫我擦一下怎麽樣？”

    鍾苗苗臉色發青，她咬牙切齒，“懶得理你。”

    說完她轉身回去，還狠狠地甩了下馬尾，馬尾的尾尖打在張嵐的鼻尖上，張嵐臉色沉了下來，眯著眼看著鍾苗苗。

    鍾苗苗在她前桌，這段時間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她對鍾苗苗視若無睹，鍾苗苗也當她不存在，相安無事。

    今日倒好。

    鍾苗苗主動撩撥她。

    她磨了下牙齒，翻個白眼，把氣咽下。

    “她怎麽了？”潘煒看著塞了滿嘴排骨的張嵐，問龍鈺。

    龍鈺嚼爛了青菜，說，“她剛剛被你們班的女同學踩了一腳，踩了一腳以後，人家還不跟她道歉。”

    “誰啊？”

    “一個戴眼鏡的。”

    “戴眼鏡的？”潘煒看向薛讓，薛讓夾了塊排骨放在張嵐的碟子裏，又夾走她碟子裏的玉米，張嵐兩頰鼓鼓的，眼眸裏還帶著火氣。

    薛讓支著腦袋，問道，“就這麽生氣？”

    張嵐戳著飯，氣鼓鼓：“廢話。”

    薛讓聳聳肩。

    潘煒：“鍾苗苗吧？”

    薛讓掃他一眼：“你反弧射也太慢了點。”

    潘煒：“……”

    “女生之間的矛盾，我可沒辦法幫。”潘煒攤手，低頭吃飯。

    “嗯，幫不了。”薛讓也跟著點頭。

    龍鈺拍拍張嵐肩膀，“別氣了。”

    “還很氣，就很氣啊，超級氣！”張嵐說著，伸手去拿飲料，卻摸到一隻手。

    “你拿錯飲料了。”薛讓抬起眼眸，淡淡地說道。

    “哦。”張嵐急忙縮回手，假裝若無其事地拿走自己的那一杯，咬住管子。

    她指尖很熱。

    他的很涼。

    摸上去像是酷熱裏的冰棍，舒服得很。

    她耳根小心的，蔓延地紅了。

    同時，奇異的，她心裏的氣，漸漸的，消散了。

    休息的時候，鍾苗苗回到班裏眼眶有些發紅，坐下後，臉色不好，齊舒問了她：“你怎麽了？”

    鍾苗苗轉頭，看了張嵐一眼，又趴回了桌子上。

    張嵐一臉莫名其妙，她都沒跟她生氣呢，她還好意思看她？

    哼。

    她趴著睡了一會，但後來實在睡不著了，起身，走出班級門口，剛一出去，龍鈺就過來了，她賊兮兮地往班裏看了一眼，然後跑上前，勾住張嵐的手臂，笑道：“我剛剛下樓的時候，你猜我看到誰。”

    “看到誰？”張嵐扇了下脖子，有點熱。

    “剛剛鍾苗苗，就是中午在飯堂踩到你的那個，她不是要去抬水嗎？然後碰到薛讓，讓薛讓幫忙，薛讓扭頭就走，鍾苗苗簡直一臉委屈，估計都要哭了，簡直大快人心。”龍鈺笑得像隻貓咪。

    張嵐頓了頓。

    龍鈺就說：“他是替你出頭吧？”

    “會嗎？”

    龍鈺一拍手：“當然了！”

    張嵐看著遠處，臉有些熱。

    不該吧—

    下午兩點多，又響起了《運動會進行曲》，打著哈欠的，還沒睡醒的同學，紛紛從大堂，班級裏湧出來，來到操場，最後一個下午的比賽，基本都是跑步，短跑，長跑，接力跑。

    張嵐也緊張地準備著自己的800米長跑。

    另外一個女同學，叫安妮的，她也是抽簽抽到的，她也緊張，跑過來找張嵐，說道，“我以前跑步都不超過兩百米。”

    “我也是。”張嵐點頭，安妮拉著她，“班長讓我們盡力就好。”

    張嵐笑道，“隻能盡力了，聽說二班有一個長跑女生很厲害？”

    “是啊，你看，那個短頭發的女孩子就是。”安妮指著那頭，在籃球框下的女生，張嵐一看，喲。

    是個小帥小帥的女生，安妮又說，“她很像男孩子吧？”

    “嗯，像。”

    安妮：“很多女生都挺喜歡她的，她挺酷的，好像三年女生800米都是她拿到第一。”

    “厲害啊。”要不是胸部有一點突突的，就衝那個女生那麽穿，還有那幾乎快寸的短發，估計認不出女生的樣子。

    潘煒拎著水走過來，拍了拍張嵐的肩膀，“加油，我們在終點等你。”

    張嵐笑道：“接住我？”

    潘煒張開雙手，“來！”

    “才不要呢。”張嵐立即裝作驚嚇地往後退了一步，潘煒無奈，“哦哦哦我知道你想要誰接住你了。”

    張嵐心裏一跳。“我想要誰？”

    潘煒嘴巴張了張，無聲地說了一個名字。

    張嵐看懂了。

    “薛讓——”

    她翻個白眼，拉著安妮，往回走，說道，“我不用你們接住我，我自己跑！”

    四百米完成，三班的男生都沒拿到成績，女生就更不用說了，音響裏傳出：“八百米比賽的女生組，準備！”

    張嵐跟安妮急忙往起點跑去，每個班兩個，人還蠻多的，全部聚集在一起，張嵐看著長長的賽道，突然緊張了。

    她往人群裏看了去，就見薛讓靠在評判講台邊懶洋洋地看著這邊，四目相對，他勾唇笑了下。

    張嵐臉刷地一紅，她揪了揪衣服，擦了擦手心的汗。

    龍鈺在人群中喊道：“張嵐加油！”

    潘煒也笑道：“xiǎo jiě姐加油！”

    郭衛東低啞的嗓音也傳了出來：“xiǎo jiě姐加油，跑到終點我接住你！”

    人群中一下子就尖叫起來。

    張嵐根本顧不得他說了什麽，一聲槍響，刷地一下身邊的人都跑了出去，張嵐也被動地，像是有人推著似的，邁腿跑了出去。

    既然都參加了，就爭取不要輸得太難看，所以她起步以後並沒有跑太快，而是慢慢地跑著，爭取保持在前後都還有人的情況下。

    安妮起步跑得太快了，一下子就竄不見。

    一開始還好，慢慢的，張嵐感覺自己呼吸開始不暢，媽的，八百米啊，好長啊，兩圈多啊，到了第二圈開始，安妮直接摔倒，張嵐嚇了一跳，想上前去扶她，班長比她先，他拉住安妮，說道，“你先跑，最後200米衝刺一下，xiǎo jiě姐加油！”

    張嵐有氣出沒氣進。

    話都回不了他，隻能點點頭，埋頭跑著。

    她跑得真不快，到了最後兩百米的時候，耳邊的加油聲更大了，她看到潘煒還揚著三班的紅色小旗。

    她呼了一口氣，提速，朝著終點的紅色繩子衝了過去。

    腳還像是灌了水泥似的，但至少速度跟上來了，她馬尾都跟著風飛了起來，眼看著越來越近終點了，她忍不住露出了我草終於到的表情，她嘶啞著嗓音衝龍鈺道：“接住我！”

    這一聲簡直是用生命喊出來的。

    她感覺膝蓋打顫，估計到終點她可以直接下跪，眼看著紅色的繩子到了，她往前撲。

    人群中出來一個人，他伸手，抱住她。

    她衝力太大，踉蹌兩步，雙雙往後倒，張嵐跌在男生的懷裏，淡淡的煙草味夾雜著一絲薄荷味撲麵而來。

    張嵐撐起身子，衝他笑道：“我終於到了！”

    薛讓仰著頭，看著她，她睫毛沐浴在陽光裏，眨呀眨呀，狐狸似的眼角微翹，陽光打在她側臉上。

    美如畫。

    那一刻，他想吻上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