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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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池很快就來了。

    他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王府仆役統一的深藍布袍和黑褲,腳踩黑麵布鞋,腰間係著白巾,人長得有些瘦削,膚色略黑,但手長腳長,行動敏捷,一雙大眼也很是清亮靈活,嘴角形狀微微翹起,明明沒有笑,可別人看了,就總覺得他時刻帶著笑,十分討喜。

    他先給高楨請了安,高楨就把丫頭們都打發下去了,連煙雨也沒例外。煙雨臨走前無奈地說:“世子午飯隻吃了一點,後晌如何撐得住?好歹先吃完了飯再說話,有什麽事這樣急,這一會兒的功夫都耽擱不得?”

    高楨朝她揮揮手:“一會兒事情完了,我會去吃的。”煙雨這才罷了。

    屋裏隻剩下兩人,墨池心知高楨定是有要事要吩咐他,忙摒聲靜氣地束手聽候吩咐。

    高楨問他:“上半年因謀逆案而倒台的官員裏,有個叫趙玦的,從前是趙郡公府上的子弟,你知道吧?趙玦死後,家眷得以蒙恩被收贖,如今住在外城,是在何處,你可聽說過?”

    墨池謹慎地道:“王府與建南侯府素來有交情,因此他家的事,小的也聽說過些,知道那趙玦的寡母帶著幾個孫兒孫女住在外城,約摸是在張善家胡同一帶。那些有幸得以免罰的犯官家眷,大都住在那一頭,算起來也有四五家人。”

    高楨點點頭:“你去那邊打聽一下,看趙玦家眷近日都做了些什麽事,尤其是他家老太太,都跟什麽人來往比較多,平時又是如何度日的。打聽到了,晚上再來回我。”

    墨池心裏疑惑,不過猜想世子大概是看在建南侯府麵上,才如此關注趙玦的家眷,連忙答應了。高楨又賜他一同用飯。另給了些銀子他使,他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暗暗決心,一定要把世子吩咐的這件差事辦好才行。待吃過飯。他連回味世子賞的菜是如何美味都來不及,就匆匆換了衣裳出王府去了。

    這時候,張氏也派了人去請大夫給趙澤看傷。

    張氏此番上京,帶了不少下人,不過老宅裏新上任沒幾年的管家王雙福沒有跟來。他在老宅當差久了,在奉賢那地方還能應付得來,進了京城,對上那些達官貴人家裏精明老到的管事們,就有些不夠看了,隻怕連迎來送往的禮數都知道得不齊全。怕會鬧笑話。張氏就沒帶他,繼續讓他在老宅坐鎮。本來當年侯府的大總管汪四平可以繼續做大總管的,可他年紀大了,又懶怠動,張氏也不強求。就帶上了他的大兒子汪福來。

    汪福來自小跟著他爹,沒少出入京中各大世家高門,與那些大小管事們打交道,雖比不得他爹,但該會的也都會了。本來就是要接他老子的班的,但後來老郡公死了,牛氏成了新主母。她的親信要上位,把他老子的位子擠了,他的前程自然也跟著黯淡無光。張氏曾經起用他去負責南匯出租房屋的事宜,幾年下來,也老練了許多,這趟上京就把他帶上了。南匯那邊的事,就交給他弟弟汪祿來。

    這一次張氏要請大夫去給趙澤治傷,派的人就是汪福來。

    汪福來對牛氏這一家子,自然是沒有好感的,不過他知道張氏對趙澤很關照。也沒有做得太過,隻是請了個醫術不錯的大夫,到了趙澤他們租住的房子,也不敲門,直接就叫了個老仆領路,然後長驅直入,找到趙澤,便讓大夫給他看傷。從頭到尾,都沒跟牛氏打聲招呼。

    兩個男人忽然進了院子,哪怕有自家老仆領著,那幾個丫頭也要大呼小叫一番的,就好象大宅門裏的千金小姐被村夫偷看了一般,捂著臉四處尖叫著亂跑。屋裏的牛氏與趙湘本來正在說話,聽到外頭的動靜,都嚇了一跳。牛氏揚聲問:“外頭是怎麽回事?!”便有一個丫頭跌進門來,哭喊著說:“老太太,老張頭不知怎的,帶了幾個生臉的男人進來,到澤哥兒屋裏去了。”

    牛氏臉色一沉:“這還了得?”那幾個老仆她都沒什麽好感,一個個隻把趙澤當成是主人,卻把她拋在一邊了,真是豈有此理。要知道,她才是當家主母!

    她當即就要叫上大孫女一起過去問是怎麽回事了,趙湘卻有些推脫之意。那可是生麵孔的外男,她一個閨閣女孩兒家避都來不及了,主動送上去也太不合規矩了些。牛氏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就扶著丫頭過去了。

    窩在屋角小杌子上埋頭做針線的趙漫抬頭看了看趙湘,麵露嘲諷:“大姐姐也太講究了,咱們家如今隻有一個院子,連內外宅都沒分,你還以為自己是從前的千金小姐麽?見外男不合規矩,難不成祖母去見外男,也是不合規矩?當初你到別人家裏討銀子時,怎麽不見你有這許多講究?”

    趙湘狠狠地瞪她一眼:“我的事你少管,趕緊把手裏的衣裳做好吧,六月六我要穿著它出門的!”說罷就走到窗邊,巴著窗框去看兄長屋裏發生了什麽事。

    趙漫這幾日趕工給她做新衣,做得手指頭都疼了,聽了她這話,更是一肚子火,卻又不敢發作。不過對於屋子外頭的動靜,她還是很好奇的。老張頭就是趙澤的一條狗,對他忠心耿耿。老張頭能把人往趙澤屋裏領,想必不是沒來由的,到底是什麽事呢?她也豎起了耳朵,傾聽院中的動靜。

    趙澤房裏,大夫已經為他診看過傷勢了,對汪福來道:“傷勢倒不是很重,也沒有傷筋動骨,隻是小哥從前受過重傷,傷了元氣,至今未曾痊愈,前些日子又累著了,還是好生休養些時日的好。否則,再這樣勞累下去,隻怕於壽元有礙。”便又坐到一旁的桌上,拿出自帶的紙筆開方。

    趙澤聽了大夫的話,心裏已經灰了一半。

    其實他何嚐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可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個個都要等人養活,他是嫡子長孫,自然是責無旁貸要付起這個責任的。可他年紀尚小,除了讀書,也沒什麽技能,想給人做抄寫,人家嫌他字寫得不夠好;想給人做賬房,他又不會打算盤;去給人做跑堂,他又拉不下臉來說討喜的話,更擔心遇到認識的人,會被人奚落;好不容易尋個搬書小工的差使,老板還嫌他年小力薄,如今受了傷沒去,隻怕也要丟了。

    他是受了曾祖母大恩,才能活下命來的,斷不可能聽祖母的話,再去向二房要錢。可他不去,祖母就要罵他,妹妹也怨他沒有手足之情,就連忠於他的老仆們,也勸他可以去跟二房借些銀子周轉,日後再還也是一樣的。他隻覺得世人無人能明白他的心事,如今身體也垮了,與其連累別人,還不如早些死了幹淨。

    趙澤正灰心時,牛氏趕到了。她認得汪福來,一看屋裏的情形,就知道是二房打發人請大夫來瞧趙澤了。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二房那老婆子是放不下趙澤的。牛氏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歡喜,但當著汪福來的麵,還要擺一擺架子:“你來做什麽?這是我家,你們老太太不是說,再也不管我們的麽?”

    汪福來懶得理她。

    大夫開完方子,奇怪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便把方子給了汪福來。後者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掏出幾兩碎銀,交給侍立在旁的老張頭:“張叔去抓藥吧,抓了藥就趕緊回來喂你家哥兒吃藥。過兩日,我再帶大夫來瞧澤哥兒。”老張頭連忙接過藥方和碎銀,手都是抖著的。

    大夫背起藥箱,又說:“給小哥做些葷腥吃吃吧,不必吃補藥,食補就很好,盡可能清淡些。”

    汪福來答應著,客氣地送了大夫出門,又另拿了五兩銀子給老張頭:“給你們哥兒多買些好肉好菜,別在這些小事上小氣。”

    牛氏盯著那銀子眼紅,冷笑道:“小二房的下人如今越發不懂事了,趙澤是我的孫子,他受了傷,自然有我照看,若是他曾祖母心疼他,要給他幾兩體己錢買些好東西吃,怎麽不跟我這個祖母說,卻要交給一個下仆?”

    汪福來還是沒理她,安慰了趙澤兩句,讓他好生養傷,不必擔心差使的事,就說要回府複命,轉身走了。

    牛氏被從前管家的兒子從頭忽視到尾,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她瞪了趙澤半日,冷聲道:“你好大的架子啊,你曾祖母派來的狗眼裏沒人就算了,我是你祖母,在這裏站了半日,你竟然不給我請安?!”

    老張頭看不過眼了:“老太太,哥兒背上有傷,連動彈都不敢,您就可憐可憐他吧!”

    “我為何要可憐他?!”牛氏怒了,“他自有他那有錢的曾祖母憐惜,給銀子請大夫,還叫買好吃的給他,卻把我放在哪裏了?!”她又狠狠地瞪著老張頭道:“那婆娘如何能知道哥兒受傷了?是你告訴小二房的?!”她看向他手裏的錢:“把銀子給我!”

    老張頭緊緊將那些錢攢在手裏,低頭不語。牛氏火了,要叫另幾個老仆來捆了他,趙湘忙過來道:“祖母,算了,不過是幾兩碎銀子罷了。”有人給哥哥付醫藥費,她還省了錢呢。

    牛氏卻道:“這不是幾兩銀子的事!這是規矩!趙家的規矩,從來就不容許奴才以下犯上。來人,給我把這目無尊上的老奴捆起來!”

    趙澤扒在床上,猛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滿是絕望。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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