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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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侯太夫人不甘心,正要說些什麽。就在這個時候,曹方氏忽然插話:“太後娘娘今日喜得佳孫媳,真是可喜可賀。”卻把話題向賀喜的方向扭轉過去了。
張氏也馬上反應過來,笑著向太後道賀。眾人如夢初醒,不管心裏樂不樂意,事情既成定局,她們除了賀喜,也沒別的選擇了。
還有一位與汾陽王太妃有親的國公千金暗暗警醒,回憶自己剛才是否露出了什麽不該有的表情來,在太後麵前失禮。皇長子妃之位既然已經無望,她就不能再失了儀態,連累自己將來名聲受損,覓不得好姻緣了。在整個大楚朝,除了皇長子以外,又不是沒有別的男子可以嫁。
她悄悄扯了一下母親的衣袖,後者也很快鎮定了下來。不管怎麽說,能得太後青眼,還是能給她女兒增添身價的。宗室皇親中還有不少未曾婚配的優秀子弟,可不能因為一時失意,就把自個兒的後路給斷了。憑著自家與汾陽王太妃的親戚關係,汾陽王太妃在太後麵前也頗有臉麵,大約還能替她們說合說合。從那些子弟當中選擇一個好人選,她女兒的前程還是相當看好的。
她們母女倆恢複得快,張氏與趙琇祖孫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失過儀。蔣二太太事不關己,自然不受影響。曹方氏也相當淡定,就是曹蘿一直都略嫌緊張了些。
除卻這幾位,剩下的誥命與千金之中,丁家母女勉力維持著端莊優雅的儀態,卻不自覺地露出幾分不甘與堅持來,顯然不肯放棄自己的野心。真定侯太夫人麵露急躁。她的孫女兒倒還端得住大家閨秀的模樣兒,也算是難得了,隻可惜被長輩拖了後腿。至於剩下的那位國公夫人與她女兒,卻沒沉住氣,連向太後道賀時,也沒掩飾住失魂落魄的模樣,顯然落了下乘。太後與汾陽王太妃看在眼裏。已經將她們踢出局了。
太後不露聲色。麵露微笑接受了眾人的賀喜。曹方氏又接著誇獎起李善文來,奉承太後這個孫媳婦選得好,選得妙。蔣二太太與她配合默契,張氏懵然地偶爾插話,倒也說得熱鬧。
明明是大好氣氛,可真定侯太夫人隻惦記著自己心頭的大事。暗暗著急,嫌眾人隻顧著奉承太後。誇獎新出爐的皇長子妃李氏,卻把廣平王世子的婚事給忘了。她見沒人提這個事兒,就忍不住插嘴了:“皇長子的婚事已經定了,可他是弟弟。上頭還有哥哥呢。不知太後娘娘可為廣平王世子看好了世子妃的人選?也差不多是時候定下來了吧?”
眾人齊刷刷轉頭去看她,個個都麵露詫異之色。見過沒眼色的,沒見過這麽沒眼色的。太後娘娘難道還能忘了自個兒親孫子的婚事不成?但皇長子與廣平王世子身份不同。先定了前者的婚配,也是正常。廣平王世子妃的人選。太後早有定論,遲早都要公布的。真定侯太夫人著什麽急?她是以什麽身份在太後麵前說這樣的話?
太後慢慢地收起了笑容,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有沒有生氣:“楨兒的婚事自然也該定下來了,難為真定侯太夫人如此關心。”
眾人私下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猜想真定侯太夫人這回是惹惱太後了。真定侯千金端莊的麵孔上閃過一絲懊悔,方才她見眾人奉承得太後笑逐顏開,氣氛正好,就鬆懈了,沒想到自家祖母會如此沉不住氣,非要跳出來問那一句話。這種事,無論誰說都沒有問題,獨他們真定侯府與對麵的建南侯府兩家不能開口。祖母卻偏偏犯了這個忌諱。
可惜真定侯太夫人本人並沒有體會到孫女心中的苦澀,也沒有看出太後的情續,反而以為太後是在誇獎她,連忙笑著說:“方才臣婦瞧見廣平王世子,心裏就喜歡得不行。這世上怎會有這麽俊秀的後生呢?這樣的好孩子可不能委屈了,一定要挑個賢淑穩重的好姑娘來配。臣婦聽聞廣平王府如今沒有主母,心想這世子妃的人選可不能馬虎,隻怕需得挑個年紀大些的,穩重能幹,才能過門就挑起管家大任來呢。那些年紀小的,有學問的,長得漂亮的,都不中用。太後娘娘可別選錯了人!”
眾人心中一陣無語。在場的姑娘都是太後看好的人選,所有人裏頭就數真定侯千金年紀最大。真定侯太夫人這是要為自家孫女說項?但吃相也別太難看了,她要推薦孫女就隻管推薦,把別人都踩在腳底下算什麽?況且那是廣平王世子,太後的親孫子,皇帝的嫡親侄兒,不是你哪個親戚家的小後生,隨便你“這孩子”、“那孩子”地念叨。你真定侯府算哪根蔥?竟有這麽大的臉,建議太後給孫子挑什麽樣的媳婦才好?難道太後自己沒有主意,非要你一個鄉下老婆子來指點?
真定侯千金的臉色都白了。到得這一步,她再想維持端莊儀態,也很難堅持下去了。她畢竟隻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而已。真定侯府自從老侯爺戰死沙場,全家長年住在真定,久不上京,本來就被排斥在京城勳貴圈之外,無權無勢,除了一個侯爵之位,還有禦賜的田莊,什麽都沒有。就連老侯爺昔年的舊部,也都斷了來往。侯府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早年間還能唬得住官場上的人,如今卻連一個小小的縣令都可以不買他們的賬。
這大半年來,因母親帶她進京,得了太後的賞識,他們家在外頭也有了體麵,人人見了都客氣地問聲好,地方官也恭敬了許多,還有富商送錢送東西來討好。可若是得罪了太後,這一切都會成為泡影,她別說攀高枝了,隻怕跟著家人返回真定,都未必能再象從前一般過太平日子。
早知如此,今日母親臥病,哪怕是錯過嫁入皇室的大好時機。也不該讓祖母帶她進宮參加大朝會才是!
真定侯千金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低頭請罪:“太後恕罪,祖母久居鄉野,疏於禮儀,請您看在她年邁的份上,饒恕她吧。”
真定侯太夫人懵了。無措地看著孫女:“丫頭。你這是做什麽?”她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孫女怎的忽然跪地請罪?她有什麽失禮的地方嗎?可她一向這樣說話。也沒誰說她錯了。太後娘娘又如此和氣,就算她說錯了什麽,也不至於降罪吧?
真定侯太夫人看向其他人,幾乎所有人都移開了視線。懶得搭理這樣白目的老婦。隻有張氏看得不忍心,覺得她隻是久在鄉野。做慣了高高在上的老封君,不知道宮中的規矩,才會說話無狀。雖然荒唐,卻也沒有壞心。想想自己。剛回京城的時候,因為不擅交際,不是也吃過虧麽?於是她便向太後求情:“娘娘熄怒。真定侯太夫人一向住在京外,今兒又是頭一回進宮。她年紀也大了,禮儀上有所疏失也是難免。您隻當看在老真定侯的份上,寬恕她吧。”
她本是好意,真定侯太夫人卻想歪了,覺得她這話在諷刺自個兒是個鄉下人,比不得她常常入宮,跟太後相熟,便拉長了臉:“建南侯太夫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也一向住在京外麽?前不久才回來的,能比我強到哪裏去?”
張氏一番好意,被人潑了冷水,臉色也有些難看。真定侯千金都快要哭出來了,扯著祖母的袖子示意她閉嘴。真定侯太夫人隻覺得孫女今天處處跟她做對,心中更惱火了。
太後在上麵看得分明,嘲諷地笑笑,淡淡地對張氏說:“你還是那麽好脾氣。”又轉向趙琇:“你祖母是個好心的,隻是這世上,好心未必能得好報。我看她心裏也憋著氣呢,你好生勸勸她,別讓她難受。”
趙琇其實心裏也一直在著惱,聽到太後這話,反而笑了:“是。臣女的祖母其實是個最不愛計較的性子,有些什麽氣,回頭念一回經,就通通忘了。臣女若是小心翼翼去開解,她說不定還會一臉不解地反問:你到底在說什麽呢?”
太後聽得哈哈大笑:“你倒是清楚你祖母的性子。有時候真是旁人替她生氣,她自個兒卻早忘了,叫人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如此豁達,倒叫人看著羨慕。”
張氏知道太後是在打趣自己,早把先前那點兒不悅都拋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太後又對真定侯千金說:“起來吧,哀家也沒說什麽。你祖母在家想必是做慣了老封君,人人都奉承她,她不必忌諱什麽,所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了。哀家跟她有什麽好計較的?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哀家心裏有數,快起來吧。”
真定侯千金紅著眼圈給太後磕了頭,站了起來,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十分可憐。眾人見了都歎氣。她這大半年也進宮幾回了,平日在外交際,大家都是見慣的,知道她品貌雙全,端莊穩重,沒什麽好挑剔的。真定侯夫人也是位知書達禮的好母親。哪裏知道還有這麽一位祖母在呢?這小姑娘也是可憐。
人人心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獨有真定侯太夫人還是一臉茫然。太後那話難道是在說她確實說錯了什麽?到底是哪裏不妥了?現在太後叫她孫女起來,算是饒恕她了麽?那她還要不要下跪謝恩?她也是一把老骨頭了,從來沒受過今天這樣的罪,能不跪還是不跪的好……
她還沒糾結完,太後已經沒了心情,衝身邊的宮人點了點頭,那宮人便笑著宣布:“太後娘娘累了,眾位夫人和姑娘暫且退下吧。”又給各位誥命與姑娘分發了太後的賞賜。
其中誥命們得的東西基本是一樣的,都是一柄香如意,兩匹錦緞,兩匹洋絨。姑娘們則得了兩匹大紅羽緞,趙琇、真定侯千金與那位同汾陽王太妃有親的國公千金多得一個玉香囊,蔣六姑娘和曹蘿得了一個玉佩,另一位國公千金與丁姑娘卻隻有一個繡花香袋。
看到各自得的東西,眾人心裏都浮想聯翩。可惜太後很快就起身離開了,她們來不及多想,隻能跪地恭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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