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釣魚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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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敬的處置方法,田禮很不滿意,極其不滿意。

    他的目的是為了借陸家這塊跳板扳倒整個陸家,結果敬是怎麽解決的?

    陸仁賈判五年流刑,連個肉刑和罰款都沒有!而陸氏除了近幾日陸永仁病故以外,幾乎沒有任何的損失,陸嘉仁依舊掌握著童鎮的經濟命脈。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盧家明明是受害者,卻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加害者。整個盧家的資產被全數查抄,奴仆或死或流,能夠製約陸家的唯一家族,從此在曆史中除名。

    整個事件最大的受益者,依舊是陸家。

    不過緊接著,田禮就釋然了;因為盧家的財產依舊恐怖的嚇人,光那一千三百萬的家資,就足以讓他富足一生,更別提那些良田與宅邸了。

    沒錯,從一開始,田禮就沒有打算將這些財產上交,而是打算中飽私囊。

    不用釣魚執法了,這家夥走夜路都已經不怕鬼了。

    有了這一千三百萬,還管那陸家做甚?

    而幾乎是在同一日,鄒忌已經回了臨淄,麵見齊威王田因齊。

    此時的齊威王已經五十四歲了,已到了晚年。齊威王的一生也是稀奇古怪,時而沉迷酒色,時而勵精圖治,不過他的功畢竟大於過,故而曆史評價也是甚高。

    早在十幾年前,齊威王便有烹殺阿大夫而重即墨大夫的故事。即墨大夫勵精圖治而不知賄賂朝官,而阿大夫不理政事卻阿諛權臣,最後齊威王眼明心細,將齊國七十二城的墨吏一一封賞處罰,從此齊國朝綱肅穆,皆以才能功勳認事。

    但朝綱肅穆,不代表整個國家都好了起來,再龐大的帝國總會有蛀蟲,童鎮的官吏便在其中。

    為了迎接鄒忌,齊威王也是煞費了一番苦心。鄒忌是他的心腹人士,禮格不可低,但也不可僭越;公侯之禮待之,便也算是符了他的身份。

    鄒忌著朝服孤身入殿,麵見威王,威王笑道:“成侯此來,定有妙言教孤。”

    齊威王年過五旬,須發皆白,眼睛深陷,雖豪氣磅礴,卻不再有年輕風範。

    鄒忌拱手行禮道:“王謬讚,今齊國朝綱不整,墨吏為患,臣有不治之過,安敢教授大王?”

    威王命人賜座,念鄒忌老邁,所以就沒有給墊子,而是允許他坐在馬紮上。

    馬紮與朝堂格格不入,按理來說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足以見得威王對鄒忌的重視。

    鄒忌坐定,威王又道:“三十年前,成侯以鼓琴之事授孤,又新修法律,改革以諫得效甚為明顯。而後諫孤廣開言路,齊國上下同心,得四國來朝。而今成侯卻說自己有不治之罪,卻是為何?”

    鄒忌拱手道:“不敢隱瞞大王,今有高唐邑下童鎮鎮守田禮,欺下瞞上,所犯罪行三十餘狀,有害於我國,臣請批捕童鎮自上而下墨吏三十七人,另更換守軍五百,以正國威!”

    威王一愣,疑惑道:“此高唐之事,應由田盼整理,上報於孤,怎的會勞煩成侯?”

    “童鎮近臨淄而遠高唐,臣乃國臣,卻不知國都之下有此等佞臣,實有罪過,如何敢勞煩盼子?”

    “原來如此……”

    威王點了點頭,對於鄒忌他是無比信任,而且鄒忌也確實無愧於他的信任。除了逼走田忌,他的一生幾乎完美無瑕。

    “既然成侯發話,那便著匡章領三千兵馬與你前往童鎮,拿下這等貪官汙吏!”

    鄒忌沒有答應,而是問道:“大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威王笑道:“你我之間,何必這般見外?但說無妨!”

    “童鎮不過一三千戶小城,卻有這般巨貪,可見我齊國之朝綱雖有整改,但依舊弊端重重。臣請如十年前一般,召集我齊國百城墨吏前來臨淄述職,賞有功之臣,罰有過之吏,重振國威!”

    然而,威王並沒有回答鄒忌,反是眼神飄忽的看著西方,茫然道:“齊國在我手中打理了三十年,隻見強而未見盛;緣何秦國可在數十年前瞬間由弱轉盛,破魏敗韓,長久不息?”

    “十年便要孤驗一次齊國之吏,孤還有幾個十年?這茫茫天下,我齊國何時能得一統?”

    威王的語氣中,無奈、悲憤、抑鬱,不知蘊含了多少的情感。他的時日確實無多了,而自他之後的齊國雖然在齊湣王時期有短暫的崛起,但也在齊湣王的手中走向衰落,險亡於樂毅;雖然有田單複國,但這個曾經破秦臣楚,東方最強大的王國,終究也是滅亡於曆史洪流之中。

    感慨沒多久的威王颯然一笑,這或許已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了,便允了鄒忌的建議,宣布擇吉日召集齊國地方官吏入京述職。

    ……

    拿到傳喚命令的田禮心裏是很忐忑的。

    齊國上下誰不知道,阿大夫阿諛權貴,反被查出治理不嚴,被烹殺的故事?這再次出現的官吏述職,田禮甚至感覺就是朝自己來的。

    要不……逃吧?

    逃到趙國、燕國,用貪汙來的錢置辦家業,娶一個老婆,納幾房小妾,生幾個娃,做一個富家翁,足以讓他了卻餘生。

    要放下手中的權力……著實不易,他一直想要攀登高處,掌握越來越龐大的權力。

    可是這些與性命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然而正當田禮收拾細軟,準備跑路的時候,司寇敬來了,麵帶喜色的說道:“鎮守大人,大喜啊!齊王聽聞大人功勳卓著,打算將大人遷往京中為官啊!”

    田禮收拾行李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不敢置信的看著敬:“消息從何處而來?”

    敬忙到:“大人莫不是忘了送了那麽多禮與京中官員之事?調查的官員被他們收買了,說了許多大人的好話,現在大人馬上就要革新上任了!”

    “我,我要升了?”

    田禮錯愕的看著敬,要知道他在童鎮快十年了,從未有過官職變動,這才讓他不停的往京中塞錢,希望能夠謀得一官半職。

    這一天,終於來了?

    田禮喜極而泣,連忙抓住敬的手喝問:“那位京中的大人在哪兒?快帶我去見他!”

    “就在門外,大人快去見見吧!”

    在敬的帶領下,田禮快活的奔出門外,鄒忌早已等候多時,輕笑著朝田禮行禮道:“田大人是吧?在下高唐司丞田雍。”

    “田大人。”

    田禮連忙行禮,不疑有他,鄒忌又道:“田大人的功勳便是在下呈上去的,請大人即刻啟程,往京述職。”

    “明白明白,在下即刻前去!”

    田禮如今早如範進一般樂不可支,十年的壓抑對他的打擊太大太大,以至於他本該認識的田雍他都沒有認出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田禮到了臨淄,立刻被逮捕,烹殺於眾,齊國頓時肅然。

    童鎮官員集體大換血,就連那個妄圖升遷的敬,也是被從犯罪下了大獄,再無出頭之日。

    直到進入大獄前的一刻,他還在高呼“我為大齊出過血!”,這或許這會被看作是戲言,永遠記載於史書之中,成為今後世人的笑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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