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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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九公主來到胡不為住的房間。確定明天一早就要下山離開了,她的心不知為何有些淩亂,想要找人說說話。
    秋意送來了茶。
    茶葉是她們隨身小包袱之中幸存的一點兒。茶具卻隻能是廚房裏的大陶碗。不過,碗她反複用開水煮過,肯定是幹淨的。
    桌上放了一本書,是山娃開蒙用的《幼學瓊林》。老獵人有空的時候就教山娃認幾個字,但屋裏卻沒有更多的書籍了。看樣子,老獵人也識字不少,但完全沒有讓山娃成讀書人的意思。
    又有一個細口的陶瓶,裏麵插著幾支他們白天采來的杜鵑花,紫紅色的,十分豔麗。
    “師姐。”
    隻是燒著豆油的燈,小小的火光,隻能照亮一點點地方。這讓兩人的麵孔都顯得有些朦朧模糊。
    “明年一早我們就要走了。老伯答應了會用驢車送我們……您將就委屈一下。”他的聲音低沉,有一種悵然之意,看著窗外,道:“方才,我忍不住想,若是能如老伯一般避開紅塵,自得其樂……”
    “你喜歡這裏?”九公主輕聲道。
    “因為師姐在這裏……”胡不為聲音放的很低,如同喃喃。
    九公主聽到了,長長的睫毛仿佛輕顫了幾下,良久沒能說出話。她突然記起了之前他的那個懷抱,他緊緊地抱著她,用盡全力地護著她,從瘋狂的馬兒身上跌落在地,她卻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
    他的懷抱,讓她心安。
    此時,九公主心頭突然生出一種衝動,渴望他再抱一抱她!而這個念頭如同野草一般瘋長起來,一瞬間就占據了她的整個腦海,讓她再記不得其他。
    她抬眼,看著他。
    他正在看著她。他的目光,那麽燙,那麽燙,讓她入迷。
    這種入迷,讓九公主覺得危險。她掙紮著站起來,道:“我回去休息了。”
    “我送您。”胡不為聲音沙啞。
    他走到她身邊,卻一下子離的那麽近那麽近。近的如同居高臨下一般地看著她。
    九公主心中一慌,腳下一個踉蹌。
    胡不為立即伸手扶住了她,攬住了她的腰肢!
    隔著幾層衣衫,但九公主卻依舊覺得他的手掌帶了火,那麽燙那麽燙,燙得她渾身發軟,越發站立不住。而他的氣息充盈了她整個腦海,讓她再也無能抵抗占據了她整個身心的渴望,軟軟地靠在了他懷中!
    “嗯……”
    豆油燈閃爍幾次,滅了。
    窗外,明月掩上了麵紗。
    秋意守在門外,仿佛聽到屋內動靜不對,正要上前查看提醒,卻突然感覺到一陣掌風。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一個陌生的人臉從暗影之中出現,接住了她,將她輕輕放在了門邊靠牆而坐。之後,他站在門口凝神傾聽了片刻,似乎十分滿意於屋內的動靜,臉上露出一個會意回味的笑容,又隱於暗影之中了。
    “師父,我們要走了?”黑夜裏出現一個童子的聲音。
    “辦完了事情,當然該走了。”一個中年人略顯陰柔輕浮的聲音說道:“這一次,你表現不錯,回頭去領十兩銀子,給你家人送回去吧。”
    “哎,謝謝師父,謝謝師父。”小童高興地道。
    ……
    新帝四年初夏,沉悶幾年的大夏皇室,終於有了一樁喜事——
    傾國之色的九公主被冊封為朝陽公主,與新科狀元胡不為喜結連理!又因皇室節儉,公主也不喜鋪張浪費,其公主府也就是將之前的一處皇家舊宅子略微修繕了一下之後充作了新房,婚事更是進行的極快,四月底聖旨才頒布天下,五月二十日就是新婚大禮之日!快的讓許多人不禁恍惚,拿著邸報,許久不能回神。
    “怎麽會?”徐立前將邸報的內容看了又看,仍舊難以相信,轉頭向徐惠和徐玫求證。
    徐惠放下邸報,眼底閃過一抹陰影,冷淡地道:“這邸報總不是假的。相信天底下沒有人有這麽大的膽子編造這等消息。”
    徐玫捧著茶,才不去看什麽邸報。
    胡不為會成為駙馬爺,她早有預料,所以絕不因此而驚訝。隻是對於兩人如此火急火燎地完成了終身大禮,讓徐玫不禁想要猜測這裏麵是不是有不為外人道的意外,讓她有些訝然罷了。
    徐立前仍舊覺得荒謬,又將邸報內容看了一遍。
    “大兄肯定是在想:自己是新郎官駙馬爺的知交好友,明明出身不差能夠得著在喜宴上占個位置不給駙馬爺丟人的……”徐玫含笑揶揄道:“為什麽他連個請柬都沒收到呢?”
    “所以,胡不為成親的消息,一定是假的。”
    “是不是?”
    仿佛再說,徐立前將人當成至交,但人家心底卻根本不是一樣想的。成親這種大事,忙起來將你給忘了,也就頂多再見麵的時候說出“對不住”罷了。
    “大概是。”徐惠淡笑道。
    徐立前有些鬱悶,長歎一聲,道:“塵埃落定,總是好事。”
    下次再見時候,兩個人也就不會因為什麽不好意思了。隻是,他分明應該為好朋友高興的,但這會兒心中不知怎麽的,總是感覺有一些別扭呢?
    甩了甩頭,徐立前不再糾結這個,問兩人道:“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父親和母親這會兒應該是到了。”
    胡不為離開姑蘇之後不久,夏長淵和徐夫人便聯袂南下廣州府,準備住進新宅了。留下他們幾個兒女在姑蘇活動,除了有些生意產業上的小事情需要人負責處理之外,多少也有讓他們遮掩消息行蹤的意思——
    自從徐立前回來,徐夫人一力栽培他,許多場合都由人陪著徐立前出現,她自己待在徐家鎮風雨樓,很少在外麵露麵了。外人也不會懷疑什麽,畢竟,在世人看來,徐夫人是厲害能幹,但她卻是女子。從前拋頭露麵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兒子長大了能接下她的擔子了,她當然要隱在內宅享清福了。一段時間不露麵,也不會有太多人覺得意外驚訝。
    “南邊天熱,夏天不知道多難熬呢。”徐惠搖頭道:“天氣又不好,用冰也不方便,我覺得我還是過了初秋再過去,在那邊經曆一個溫暖的冬日新年,肯定別有一番意思。”
    徐玫也點點頭:“雖然父親說過,盛夏的時候沿海地方很少出現酷熱天氣反而十分涼爽,但我讚同姐姐的選擇:秋天再走,在那邊過個暖冬。”
    “那我也留在那時候走好了。”徐立前笑了笑,道:“清姐姐的婚期定在八月初,到時候隻怕母親多半也會回來一趟露個麵……我們一家人中秋團聚之後,再走不遲。”
    “是這樣。”徐惠附和道。
    說起徐清的婚事,從兩家相看滿意到三媒六聘的行禮,到最後成親之日,前後差不多持續了兩年。這才是正常流程大約需要的時間。像胡不為與朝陽公主從定親到成親所有的日子都沒夠兩個月的,火急火燎倉促匆忙,總讓人忍不住往不太好的地方聯想。
    徐立前走神了一下,又很快集中精神,含笑閑談,問道:“你們準備了什麽做添妝?”
    ……
    京城。
    新帝看著下麵一身喜服回宮謝恩的一對新人,眼睛不禁眯了眯,心中很是有一些不痛快。
    他這個妹妹,一直都是稍微有些想法不怎麽聽話的小姑娘,這一點他知道,也一直很喜歡她這一點。畢竟,這讓她顯得與眾不同,讓人不禁另眼相待。
    但這一次,九公主竟然如此有主意,輕易就交付出了貞潔……
    新帝額頭青筋跳了跳,淡淡地道:“起身吧。”
    他原本還想著,若是大夏情況危及,是不是與大康議親,好能替大夏爭取幾日喘息之機的。現在的話,他的兒女年紀都不大,尤其是女兒更小,最大也隻有七八歲,頂不得用……
    九公主膽大,那是因為她是皇室公主,有這個資格膽大妄為!
    但胡不為呢?他算是什麽東西!
    九公主行止有錯,他為什麽不及時阻止反而將錯就錯!
    難道他以為他是新科狀元,就天大地大他最厲害了!這大夏沒了他的狀元之才就要亡了不成!又或者,他以為他是周太傅的學生,真的就成了天子師弟身份高貴了!
    哼。
    新帝在心底冷哼一聲,又對自己的老師生出了些不滿:他得知事情發生之後,第一反應是將這個人抹殺,從這個世界上除去,以證明皇室公主不容侵犯……但周太傅卻阻止了他。
    周太傅認可了這樁婚姻。
    他說:事已至此,與其失去一個狀元之才並同時與公主離心,不如成全了兩人……再怎麽說,公主是他一直疼愛的親妹妹,另外一個也是他一直看好準備重用的青年俊才。這樁婚事,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既然上天就覺得般配的話,與其破壞,不如成全。
    新帝其實並不以為然。
    九公主且不提。他往日的確對她頗有疼愛。
    但那胡不為不過是個年輕人罷了,便是有能耐,隻怕也是紙上談兵的功夫,要能中到大用,不知要磨練多少年呢!
    這一次他們路上發生的種種意外他都聽說了,但要說有人要特別針對胡不為和九公主……那是什麽人泄露了九公主的行蹤,能輕易就認出了她!又是什麽人才那會平白無故地去針對一個公主和一個狀元郎!
    新帝根本不能信!
    尤其是最後,兩個人都說他們會失控發生關係是因為中了媚藥,而之所以會中媚藥是因為他們遇上了一個不懷好意的老獵人列舉了老獵人種種不合常理之處……
    但他們的話,他們自己相信?
    一個老獵人,好端端的,在山上生活的好好的,閑了沒事給他們下了媚藥,而後家也不要就逃走了?
    為什麽呀!
    新帝寧可相信,使用媚藥的,就是胡不為。那名老獵人和那個孩子之所以消失了,多半是被他悄悄地處理了。新帝知道胡不為的武功算是不錯,對付一個老獵人和一個年幼的孩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又或者,是九公主的設計。她原本就有心下嫁胡不為,不願意為了大夏的政治去犧牲。她賭的,就是生米煮成熟飯之後,他們不得認下這親事!那老獵人和孩子的連夜走了,也最簡單不過:給些銀子,告訴他們出去躲幾日就成了!
    但老師既然發了話,新帝也隻好勉強應了,也明確地表示了,自己很不高興。
    “成了親,就好好過日子吧。”新帝表示自己沒什麽話要對他們說的,打發他們道:“去後麵拜見皇後去吧。”
    新人彼此對視一眼,隻能離去。
    “還真是……”
    一對新人離開之後,新帝看了幾個折子,見折子上依舊沒有能讓他高興一些的內容,隻覺腦門青筋突突直跳,心頭異常煩躁,猛地將折子將地上一摔!
    “啪!”
    硬皮折子在厚厚的地衣上跳了幾跳,才不動了。
    有人走進來,伸手從地上撿起了折子,輕輕地送回禦岸前放好,低聲道:“皇上。”
    “你有事?”新帝冷聲問道。
    來的正是莫仁。
    他早就獲取了自由出入皇宮和乾清宮的權利。
    “回皇上,屬下的人查到一個私通西南的內鬼,特前來向陛下稟告。”莫仁沉聲道。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似乎總是陰沉不容人親近。也因此總會讓人忽略他的年齡。
    “是誰。”新帝問道。
    若不是有些身份,莫仁根本不必親自來稟告他,隨便就給處理了。
    “兵部左侍郎向華向大人。”莫仁道:“向大人出身巴蜀,大部分族人都還在西南。雖然向大人自西南張賊反叛之時就發表與張賊決裂的聲名……但屬下找到了證據。陛下請看。”
    莫仁取出了一方繡品,展開後,是一副春色滿園,姹紫嫣紅,春意盎然,百花栩栩如生,繡的十分不錯。
    “這是一份蜀繡。”莫仁道:“繡品本身沒什麽,但這塊布本身被特殊的藥水處理過了,秘密就藏在這布匹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