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塵此刻簡直想要一頭撞死在牆上，但眼下四麵空空蕩蕩，除了張凡的那塊墓碑，他沒找到任何可以讓他撞的東西。

    饒了他吧，這傳承強歸強，但動不動就要讓他去扛天劫，是個人也遭不住啊。

    並且他深深懷疑，天劫真劈到身上來了的話，他能活下來嗎？

    畢竟他兩次麵臨天劫，一次隻承受了天道威壓，而另一次則是意識經曆，肉體都並未受到影響，他絕對不信，天劫要真劈到他這細胳膊細腿上來時，還會半點事都沒有。

    “老前輩，您看這傳承我能不能不要啊……”易塵試探著開口道，他諂笑地看著老者，卻見後者又是哭笑不得的搖起了頭來。

    “你這臭小子……”老者笑罵道，一臉無奈，易塵當真是這麽多年來他見到過最奇葩的後輩，這傳承如今就擺在眼前了，他竟然還在說能不能不要，可知這傳承若是流傳出去，將有多少人傑會為之爭奪個你死我活嗎？

    “你放心吧，陣師一脈之所以強，自然是有其道理，天上沒有白掉餡餅的事，想要變強自然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你接受了這傳承日後也會發現，它將會帶給你多大的好處。”

    “我可不覺得被雷劈有什麽好處……”易塵低低地嘟囔了一聲，聲音細不可聞，但仍舊被老者聽到，聞言後者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若是這傳承足以讓你強到可以抗衡，甚至淩駕於天威的地步呢？”

    此話一出，易塵頓時無法平靜了！

    “能長生否……？”易塵幾乎是一字一頓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但說完，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旋即露出了驚容。

    他還沒意識到，原來當日張凡的那一番話語與老者的講述，竟已在他心底埋下了這麽強烈的一顆種子！

    如今，被老者一言激發，這種子頓時猛烈生長，瞬間成為了一顆參天大樹，遮蔽了他整個心間，將所有情緒都壓製下去，成為此刻他最為強烈的渴望！

    “長生……嘿嘿，誰又知道呢，不過，我今日要帶你看的，可不是你在陣峰所感應到的那天陣書，而是……張凡的道！”

    “嗡！”

    四個大字仿佛鍾鼓齊鳴，讓易塵腦海一陣嗡顫，如同在他眼前展開了一片新的世界，他驀地轉向張凡的墳墓，看著那墓碑上的一行平凡字跡，眼中陡然一亮！

    “張凡的道……”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在外麵感應到的那篇天陣書不圓滿了，隻因，那並非張凡親自留下，並非，是他的道！

    那篇天陣書，並非是陣道的最巔峰！

    易塵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張凡墓前，先前對於天劫的恐懼煙消雲散，此刻，他的眼中仿佛隻有這一塊墓碑，隻有那所謂的陣道巔峰！

    “我何時能接受傳承？”他偏過頭，直接問老者道，眼中完全被火熱的光芒充斥。

    “嗬嗬，隨時都可以。”

    聞言易塵點了點頭，又看向眼前的墓碑，目中精芒劃過，當即沒有半點猶豫，直接閉目盤坐了下來，將手搭在了墓碑之上！

    浩然經卷嗡然在其腦海展開，帶著一絲平凡之意，與他當日所見依舊沒有變化，易塵目光在張凡留下的那句話上頓了一頓，旋即將目光投向那後麵已經展開了全部內容的篇幅，當即令他心神一震。

    果然與他在陣峰所感應到的不同！

    這一篇天陣書已經全部展開，內容一覽無餘，沒有半點雲霧遮蓋，僅有數排字跡，卻與陣峰上的那篇內容完全不一樣！

    “陣師一道，我已看透，唯一字，悟爾，悟天、悟地、悟己身……悟了一切的本質，並掌控運用，此便為陣師之道……”

    易塵看到此處，頓時覺得十分高深，應大有道理，又反複看了幾遍，心中似有所悟，這才接著往下看去，但緊接著的內容卻讓他目光陡然一滯。

    “我原以為這便是陣道的巔峰，但是，我錯了……”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易塵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他怔怔看著這句話失了神，好片刻後方才回過神來，接著繼續看去，卻越看越震驚了。

    “陣道是陣道，陣師是陣師，它是它，你是你，縱使你悟透了一切的本質，並且加以掌控運用，它還是它，你也還是你，始終…不是陣道……既然不是，又如何達到陣道的巔峰？”

    “我，悟透了己身，達到了陣師的巔峰，但卻始終沒有看透陣道，而今將死之際，方才醒悟，卻悔之晚矣……”

    “悟了，始終不是，唯有成為陣道，方能達到巔峰！”

    易塵看到此處，心神巨震，人是人，陣是陣，張凡留下的一番話讓他仿佛明悟出了不為人知的大道理，仔細沉吟了好久，方才回神，心中霎時豁然，下一刻，他將目光投注到最後一排字跡時，瞳孔驟然緊縮！

    ……

    好片刻後，易塵緩緩睜開了雙眼，將手移開墓碑，長出了一口氣，卻偏頭看向一旁的老者，目中隱有一絲駭然未散。

    “張凡宗主說的那種方法，真的能成功嗎……”易塵顫聲問道，目中震驚之色猶存，那最後一句話裏的內容太過駭人聽聞，讓他實在不敢想象。

    聞言老者卻搖了搖頭，目光帶著滄桑看向張凡的墓碑，歎了口氣，他自然知曉易塵問的是什麽。

    “那是張凡自己開辟出來的一條全新道路，就連他本人也未曾嚐試過，僅僅是一個猜想，能成否…還真在兩說啊……”老者歎道，那種方法就連他都覺得很是荒唐，可仔細一想又不失有幾分道理，不過畢竟沒有人嚐試過，他真不好妄下結論。

    聞言易塵沉默了，眉頭緊皺，真要走那條道路的話，說不準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煉死，單從內容字麵上去理解的話，存活率恐怕連萬一都不足，讓他猶豫了。

    僅僅是張凡留下的一個大膽猜想，先不說成功幾率看上去就很低，就算是成功了也不一定能達到那種傳聞中的那種境界，畢竟從來就沒有人走過這條路，這真有嚐試的必要麽？

    老者看出了易塵的猶豫，歎了口氣，但他實在找不到比易塵更適合來走這條道路的人了。

    資質雖然很差，但意誌力卻堅韌得驚人，這傳承簡直可以說是為易塵量身打造，再者，他也不願看到張凡如此驚才絕豔之輩留下的傳承就這麽被埋沒了。

    “不過，如果單單隻是從方法上看的話，這條路理論上是行得通的，這是最有可能達到那種境界的道路，隻不過關鍵在於，你的意識能不能扛得住。”老者沉聲分析道，的確，他無法否認張凡的那個猜想，更為其大膽而驚歎，在他看來，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想到這種方法，可唯一的難處，就在於這種方法對嚐試者的意識要求實在太苛刻了。

    你能期待一個剛剛凝氣的修士擁有堪比築基修士的意識麽？

    不可能！

    “選擇權在你，我無法幹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以你三色靈根的資質，若不走這條道路，終一生可能都隻能在築基期徘徊，縱有奇遇，怕也是難以突破，修為無法突破，那麽你就是入了陣師一脈，在陣道上的造詣估計也隻能止步於人陣師的境界，至於長生，你想都不用想了。”老者瞥了易塵一眼，後者正在沉思，眉頭很是糾結，他搖了搖頭，於是淡淡開口道。

    “前輩，您都說了這麽多難道還叫不幹涉我的選擇嗎……”聞言易塵抬頭，卻露出了苦笑，看老者這樣子分明就是想要自己走這條路嘛……

    “我隻能說，你的確很適合張凡開辟出來的這條道路。”老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的確有這意思，在他第一眼看到易塵時，並未有任何驚豔的感覺，隻覺此子資質平平，毫無亮點，但在易塵從那天道威壓之下活過來後，他便徹底改觀了。

    “我再想想吧……”易塵深吸了一口氣，仍舊搖了搖頭，此事關係重大，他需要慎重考慮。

    命沒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別說什麽虛無縹緲的長生，就連當下也都無法把握住。

    “我相信你最終還是會走上這條道路的，你的心中不但有執念，更有一股殺意，瞞不過我，它們會成為促使你走上這條路的動力。”老者淡淡一笑，目光滄桑而又深邃，在他的麵前，易塵就如同一個透明人，沒有什麽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聞言易塵再度搖頭，輕輕一歎，也正是因為有著那股執念與殺意，自己才更加不能拿性命開玩笑啊……

    要是命都沒了，那股執念與殺意，又該由誰去了結呢？

    ……

    半晌後，易塵回到了陣峰，卻已不在山頂範圍，而是來到了半山腰，經曆了先前的變故，他不敢輕易往山頂跑了，老者也囑咐過了他，山頂處幾乎遍地為陣，連一般長老怕都不敢妄動，要他還是少去為妙。

    腦海裏還在思索著張凡留下的那個方法，易塵開始往山下走去，不多時又來到了那外宗弟子止步的地方，他沒有多加停留，就欲筆直下山而去，可沒走幾步，他一眼看到不遠處那個正盯著青苔古碑發呆的熟悉身影，當即便是一愣，旋即驚呼出聲。

    “呃……嚴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