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雜貨鋪之後，風一翻手取出了一尊陶壇，然後抱著它上樓去了。

    自己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渡魂了。點起一根白燭，籍著昏黃的燭光，他將那壇子放在地上，伸手揭下了壇口的符咒。

    和以往不同，今晚他麵前的畫像暗淡無光，一點反應也沒有。風一倒是也不以為意，徑直將意識沉進了壇中。

    這小小的陶壇裏就好像一個獨立的世界一樣。風一將意識沉進去之後發現眼前一片光亮，好像時間瞬間變成了白天。

    風一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好像正置身於一個小小的廣場，周圍到處是四處遊蕩的灰色人影，場景看起來有幾分詭異。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在廣場正中央的花壇處發現了一個小男孩，和其餘那些模糊的人影不同，他看起來很真實。

    他本想走過去看一下，但卻忽然發現從另一個方向又有一個和周遭不同的人出現了。那人徑直走到小男孩身邊，俯下身也不知和他說了什麽，之後就帶著他離開了。

    在他們兩個離開的時候，風一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卻沒有什麽發現。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鍍上了淡金色的陽光，宛如在夢中才會出現的幻境。

    緊接著場景一變，時間霎時間轉換到了晚上。風一發現自己好像正站在一片荒野中，四處荒無人煙，甚至連樹木都沒有多少。仔細一看，他發現好像在極遠的地方有很多星星點點的光亮，宛如螢火蟲一般，但他卻從風中嗅到了濃鬱的腥氣

    皎潔的月光下，小男孩正在這片曠野中奔跑。他此時已經遍體鱗傷，這全都是拜他身後那些光點所賜。隨著距離的逼近，風一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什麽。那是一隻隻巨大的厲鬼，全部張牙舞爪地糾纏在一起，那一雙雙黃橙橙的眼睛就是那片密密麻麻的螢火。

    小男孩拚命奔跑著，短時間之內那些鬼魂倒是也追不上，但看上去是遲早的事情。忽然，小男孩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連下巴都磕出了血。

    身後那些厲鬼見狀眼中光芒更盛，加快速度追上來就要一擁而上。但隨著一聲暴喝，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小男孩身邊，揮舞著泛著金光的雙手宛如兩條遊龍，準確地擊打在了那些厲鬼身上。伴隨著那些厲鬼的慘嚎，片刻之後，這片荒野清靜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風一不為所動，他知道接下來又要發生變化了。果不其然，隨著周圍空間的一陣扭曲，他再次離開了這個場景。

    這一次，他來到了一條公路上。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正徒步走在這條路上，也不知要去往何方。

    此處有些荒涼，陰鬱的天空下，這條公路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地中扭曲延伸，也不知延伸到了什麽地方。那些高低不一的草叢中，風一隱約聽到了一些竊竊私語般的聲音，那是一群不甘寂寞的亡魂正在議論這兩名精疲力盡的旅人，猜測他們什麽時候會倒下，到時候好前去搶奪他們的那一身血肉。

    但是，它們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兩人倒下的那一刻。在這條公路的盡頭，是一座小小的縣城，那裏有著足夠讓兩人活下去的食物和水，也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兩個睡一覺，恢複一下已經被透支的體力。

    ……

    之後，風一就好像看電影一般，不停地遊走在不同的場景之中。所有的場景中都是那一大一小的人影，唯一不同的是那個小男孩在慢慢長大，到最後甚至比那個男人還要高了。

    最後的最後，畫麵定格在了一個模糊的場景中。看上去那好像是一家店的門口，門敞開著，明亮的燈光湧出來照在地上，也照在了那具躺在地上的冰冷屍體上。

    緊接著，風一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所有的景象。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隻看到身前有一粒如燭火般的光點，正在不停顫抖躍動著。

    “你這一輩子比我想象的要精彩。”風一點點頭開口道。

    那光點又是微微一顫，緊接著竇冰的聲音響了起來：“還不夠精彩，僅此而已。”

    風一也沒再在這問題上說些什麽，而是說道：“看起來，你好像沒有什麽執念的樣子。”

    “有，隻是你看不到。”

    聞言風一眉頭微皺，說道：“說吧，你到底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我要報仇。”雖然那光點跳躍得厲害，但竇冰的聲音聽起來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可是陽雪已經死了。”風一皺著眉頭說道。

    竇冰輕笑一聲：“我知道，我並不是要找她報仇，我說的是那個神秘人。”

    聞言風一一歎：“其實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和他有接觸的，他太危險了。”

    “他騙了我，還把我變成了這副鬼樣子，說實話，我有點不甘心。”竇冰的聲音很低沉，“而且，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我殺了那麽多人，甚至連從你這裏離開的黑麒也被我殺了。”

    風一的拳頭緊緊攥起，但最後卻又隻能無力放下。其實從一開始發現竇冰能夠變身陰火麒麟他就在懷疑這件事了，此時聽到對方親口承認了事實，心裏麵還是充滿了無奈。

    說實話，竇冰這禍闖得是越來越大了，現在不光已經驚動了世俗界，連那些道門中人也要殺他。但是此時他馬上就要前去輪回了，剩下的事情自己還是要想想該怎麽解釋才好。

    “不過，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這件事情若不是你的話，我可能到現在還是蒙在鼓裏。”

    聽了他說的，風一也隻能是發出了一聲苦笑。說到底，竇冰無論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本質上心性還是孩子，所以才會那麽輕易地就被神秘人利用。而麵對這種單純的孩子，即便是知道他罪孽滔天，風一心裏依舊還是有些不忍。

    隻不過，規矩就是規矩，陰陽兩界自然有自己的規則。風一深呼吸一口氣表情有些黯然地說道：“準備好了嗎？若是有來生，不要再犯相同的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