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風一的視覺就喪失了。他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片漆黑的水域中，周圍沒有一點光亮，似乎還有很多冰涼腥臭的液體灌進他的鼻腔和喉嚨，讓他幾乎要窒息。

    但所幸風一十分冷靜，他知道這隻是一些幻覺，或者可以說是一些記憶碎片。竇冰在轉化成怪物的時候心裏麵有些難以想象的怨念，這些怨念甚至實質化融入到了他周身的怨氣中，在他吸食生人鮮血的時候，這些他壓製不住的念頭就沾染到了別人身上，由此風一才得以有機會了解他當時到底經曆了什麽。

    耳邊傳來了模糊的呼喊，好像有一個幽怨的女聲正在叫他的名字。但是風一沒有理會，他的意識一直在無盡的黑暗中默默下沉，直至最後心頭一顫，眼前重新變得清明了起來。

    這好像是一處很普通的住所，看起來他所在的位置好像是在浴室，因為他看到身邊有一個浴缸。但這浴缸裏麵非常髒，到處是黑褐色的液體，就好像凝固的血液一樣。

    仔細打量了一下，風一看到了一些破碎的衣服，那上麵也沾染著黑色的血跡，看上去好像還沒有幹，應該是剛被脫下來不久。就在這時，風一已經認出了這是哪裏，這就是雜貨鋪對麵曾經竇冰的住處。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竇冰要進來了。風一正打算查看對方到底做了什麽的時候，卻忽然感到眼前一陣恍惚，場景忽然變了。

    這次他很快就認出了自己在什麽地方，這是一處十字路口，看周圍的環境應該是在郊區的位置。籍著不甚明亮的月光，風一看到有兩個人影正在踉蹌地奔逃，在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裏傳來了喧鬧聲，同時有陣陣血腥味在夾在風中襲了過來。

    風一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就是當時巡查者全軍覆沒的那個晚上。當時竇冰以一人之力覆滅了他們整個隊伍，也因此驚動了那些道門世家，所以才迎來了後來的大清洗。隻不過在這段畫麵中他並沒有看到竇冰的身影，想來他應該就在那片樹林中享受著殺戮的快感。

    畫麵再次變化，這一次他看到自己好像正身處了一個山洞裏，那裏麵有一個漆黑的水池，可以隱約看到裏麵有一個人影，不知是不是竇冰。

    在這個場景中，風一並沒有看到什麽，從頭到尾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人來，水池裏麵那個人影也安靜得宛如一具屍體。但對於風一來說，他卻是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從麵前這汪漆黑的池水中，他嗅到了一股如爛泥一般的腐臭味道，同時還夾雜著一股強烈的腥氣。強忍著鼻子的不適，他認真分析著這氣味中有什麽，想要試試能不能推測出那個神秘人到底是用什麽手段將竇冰轉化成怪物的。

    但是很可惜，這畢竟隻是那些怨氣中破碎的記憶片段，很難找到真正有用的信息。良久之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隨意一揮手，整個人就又回到了現實。

    短短時間裏，他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黏的十分難受。但是他現在沒有時間顧及這些，他拿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紙筆，將自己剛才在那些場景中發現的有用信息一一記錄了下來。

    記錄完之後，他看來一眼慢慢一屋子的陶壇，心裏麵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要繼續嚐試下去。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已經紅腫發黑了，剛才的針孔裏還往外流著殷紅的血液。他搖搖頭，隻能暫時放棄了。

    其實他很想繼續下去，盡快將這件事情弄清楚。但是，神秘人行事一向小心，自己很難找到有價值的信息。而且，這種能將人變成怪物的邪術肯定非常繁瑣複雜，自己絕無可能僅通過對這些記憶碎片的推測就推斷出全部的過程。

    將那根使用過的銀針擦拭幹淨後又用火燒了燒，風一將其小心收好，然後開始擺弄那些陶壇。但是這些陶壇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他盡力整理，還會占據了自己房間的一大半空間。無奈之下，他隻能站到了畫卷麵前。

    伸手敲了敲畫卷旁邊的牆壁，他說道：“喂，找人來把這些收拾了，該送去往生的往生，該接受審判的審判。”

    “現在大部分鬼使都被派出去了，酆都城中沒有足夠的人手處理這些陰魂，還是先寄放在你那裏比較好。”畫卷上，酆都大帝緩緩睜開了眼睛。

    但風一搖搖頭道：“我已經渡完了十隻厲鬼，再也沒必要做這些我本就不擅長的事情了。這些陰魂要麽你找人帶走，要麽我就把它們放了。”

    畫卷中酆都大帝歎息了一聲，說道：“你啊，還真是習性不敢。那這樣吧，今晚先暫且放在你那裏，等明天日落之時，我遣人到你那邊去取。”

    “好。”這一點風一倒是沒有計較。

    這時候大帝忽然問道：“話說，你確定不回酆都嗎？”

    風一抿了抿嘴，臉上露出了淡然的笑意：“其實你何必問這個呢，你我都知道，我如今還不圓滿。”

    酆都大帝搖搖頭：“你已經在世俗界遊曆了數百年，當年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了，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回來。”

    “你那邊可以一筆勾銷了，但是我心裏還過不去。”風一淡淡地說道。

    “現在青鯉還墮落在輪回中，每一世我都能找到她，但每一次我都救不了她。說真的，時間越久，我就越怨恨你。”他這話說得平淡，但其中的怨念確實誰都聽得出來。

    酆都大帝又是一聲歎息：“當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我心裏清楚，但是，你們兩人的確有錯，這是你們無法避免的懲罰。”

    “那就讓這懲罰再久一點吧。”風一忽然笑了。

    “說實話，這麽多年，我真的一點都不懷念酆都城。重回人間界的這段時間比我在冥府中的千年要愉快得多。既然你還是不願意放過青鯉，那我也沒有回去的必要，大不了再等上幾百年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