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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t》的中國投資方到位後安排了一場酒會。
夏禾在前一天就收到了zachary準備的禮服,當天的晚宴她作為zachary的家人與顧少司一起被逮了個正著。數不清的帶著花花綠綠台標的話筒被遞到了她的麵前,記者們七嘴八舌問著劇組問題,問到她卻隻有一個問題:請問夏小姐,你與顧少司是否還在交往?
這問題太過敏感了,夏禾抬眼望向顧少司,卻發現顧少司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十分安靜,帶給她一種錯覺,好像是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在話筒前踟躕,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維安就巧妙地替她擋去了一部分話筒。他笑著對媒體說:“哎呀,不要這樣子,我還抱有著夢想,你們不要那麽殘忍。”
媒體嘩然。
這個異國混血帥哥是在公然示愛麽?
頓時,所有鏡頭對準了李維安。夏禾趁著這個空檔悄悄擠出了媒體的包圍圈,跑到了陽台想去透個氣兒,冷靜下來才覺得好笑。究竟是多自以為是,剛才才有那樣的錯覺?顧少司早就用行動表明了他的立場啊,中文有句話叫做自作多情大概說的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晚宴是不允許記者進入的,過了門口圍堵圈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至少要清清楚楚告個別。
夏禾悄悄地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又給自己取了一杯酒灌了幾口,嗆得麵紅耳赤後才終於磨磨蹭蹭地朝顧少司走去——不巧,顧少司卻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原本正低頭與zachary說著話,還等不及她靠近就轉過身穿越了舞池。
夏禾窘迫地站在舞池邊等待,卻不想顧少司的身影閃了閃,上了會所的樓梯。
夏禾提著裙擺跟著上了樓梯,卻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她在原地抓耳撓腮:會場已經是倒數第二層了,難不成是上了露台?
可是當她真正到了露台,才發現上頭隻有呼呼而過的風,哪裏有什麽顧少司……
“夏禾。”忽然,她的身後響起低沉的聲音。
……顧少司?
夏禾一瞬間麵紅耳赤。回想起自己一路尾隨的行為,她好想想挖個坑把自己給種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顧少司沉默。
夏禾小心打量著他,兩個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不少,眼圈邊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灰,原本是修身的衣裳像是套在了骨架上。
他點了一根煙,靜靜地倚在了露台邊。
夏禾又嚐到了尷尬的滋味,他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心平氣和地講過話了。這樣的安靜讓她有些無所適從,隻要笑著打哈哈:“對不起,我隻是很久沒有見到你,想為上次的事道歉。”
“沒關係。”顧少司輕道。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之前說的話。我中文能力不是很好,所以能不能這樣理解,你覺得是我太過無所謂,你所有的要求我都答應,並沒有自己的想法,對麽?”
顧少司的煙一直在他的手上,並沒有放到嘴邊,就這樣慢慢地燃燒著。
“我不太聰明,所以如果你有什麽想要說的,能不能完整地和我說?不然我想不明白可能會一直想著了。”
“你想聽什麽?”終於,顧少司出了聲。
夏禾窘迫得抓耳撓腮:“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想問你,我們……分手了的吧?”
顧少司沉默。
“我們上次算分手的,是不是?”
“你來,隻是為了徹底撇清與我的關係?怎麽,忽然覺得與我的過往是累贅了,急於擺脫?”顧少司淡道,“聽說夏小姐已經定了回美國的行程,所以在回美國之前先與我這個過往累贅好好撇清下關係,免得往後心虛?”
“我……”夏禾搖搖頭,“我沒有當它是累贅。”兩月不見,他的話倒是多了,卻不太好聽。
“可那的確成了你的過往,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究竟想說什麽?”
顧少司的聲音終於帶了一點情緒,壓抑著一絲絲喘息。
夏禾心跳如雷,耳邊是嗡嗡嗡的耳鳴。她有一百種理由落荒而逃,隻有萬分之一的信念支撐著她曝露在顧少司的目光之下,可就是這萬分之一讓她艱難地擠出了最後一句話:“如果,如果我……”
她的臉上發燙,腦袋深深地埋了下去:“我一直覺得我們沒有好好談過一次,我……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走,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和好?”
夜風徐徐。
樓下的音樂輕輕緩緩地撩撥著空氣中的靜謐。
夏禾有理由相信自己花光了這輩子的勇氣與臉麵,因為心跳已經快到難以負荷。
可是顧少司卻沒有回音。
她可以感覺到皮膚上是他的目光,火辣辣的知覺好像滲透進了每一寸發膚每一個毛細血管裏。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又或許隻是度日如年的幾秒。總之,她沒有聽到聲音。
於是,狂亂的心跳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絲絲入扣的冰冷晦澀。
顧少司眼神平靜,他就如同一個陌生人一樣審視著她的狼狽。良久,他勾了勾嘴角,目光掠過她的眉眼:“夏小姐是覺著,我應該對你的決定感恩戴德麽?你繼續扮演落難公主,而我負責錦上添花,為夏小姐的生活平添幾分故事性?”
“顧少司,我沒有這樣想過。”
“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
“你看,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爭取的是什麽。夏禾,你的放棄與追求似乎一直就是兒戲,你甚至從來沒有設想過未來。又憑什麽讓我來配合你的一時心情?”
他輕道:“夏禾,我不想陪你輸。”
夏禾閉上了眼睛,倉皇地遮掩著臉上的狼狽。
這下真的是清清楚楚的了。
*
後來,夏禾就收到了漂洋過海而來的信箋。信是手寫的,簡簡單單的句子,加上一封畫廊首營業的典禮邀請函。
這一封信函來自她的母親,那個溫柔漂亮卻永遠疏離的藝術家。也許是藝術家都有這樣的情懷,她用一封飄洋了好久才到的平郵信箋,以最和緩的方式傳遞了她需要的信號。
那時,夏禾正在沈星的屋子裏發呆,看到這一張邀請函的時候才有了一點點真實的感覺。
這些日子以來,沈星與穆秋建了一個工作室,漸漸地不太回公寓;
衛碧的眼睛生了病,被帶往了新加坡治療;
陸箏忙於應付衛碧離開的漏洞,盲得焦頭爛額,到後來被媒體騷擾得連手機號碼都換了;
薑子燃選角受挫,氣勢洶洶地新接了偶像劇,與人氣偶像陶可打得火熱;
顧少司……他被zachary勸服,接下了男二角色,投入到了拍攝中;
每個人都有生活與追求,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命的軌跡。
除了她。
她在沈星的屋子裏搜索著所有朋友的信息,在陽光明媚時翻出許多照片,最後卻發現那些都是別人的故事。
到最終,她終究是全世界的過客。
*
李維安閑暇時會登門,偶爾帶來顧少司的消息。
他喝不慣中式的清茶,夏禾就在龍井裏麵加上一些鮮奶和放糖,以這種詭異的飲料招待這個骨子裏其實已經是西方人的大明星。李維安倒像是喝上了癮,從一周一次最終到了天天登門的地步,喝完茶,聊完天,他歎息:“小禾,我總覺得你一副快要枯萎的樣子。”
夏禾抱著攝像機笑了,仔仔細細擦拭鏡頭。
李維安聽完解釋卻隻是歎息:“小禾,想不通的,做不到的,不敢做的事情,你向來是擱置的,怎麽這次這樣狼狽?”
夏禾抬頭望向李維安。
李維安說,“童話故事裏,王子會在百年之後斬破荊棘叢去吻醒沉睡的公主,可是事實上,在王子抵達荊棘城堡之前,也許他會在海上遭逢海難的時候遇到小美人魚,在通往荊棘城堡的森林中遇到白雪公主,又或許他會被小矮人帶偏了方向,與豌豆公主一起躲雨。”
“你想說什麽?”
李維安說:“你在森林中沒有找到我,在海邊遇見顧少司,後來發現顧少司屬於海洋。與其提著裙擺去試探不知道多深的海浪,為什麽不回頭去森林找一找呢?”
夏禾終於明白了他的話中意,緩緩放下了相機。
李維安笑了,聲音輕緩:“小禾,生活中不存在難以磨滅的情緒,遇見與喜歡有時候不是必然,隻不過是偶然而已。這樣想的話,是不是會覺得沒有什麽難以逾越的困難?”
偶然與必然。
是啊,大千世界,遇到與遇不到其實隻差了一點點。
可是如果沒有這一點點,
她想了想,輕聲告訴李維安:“我喜歡顧少司,雖然遇見是偶然,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是必然了。”
李維安定定看著她,良久,才伸手摸了摸她額前的碎發:“想好了?”
夏禾把自己埋進了沙發裏,點點頭。
到今時今日,她才明白顧少司究竟在計較些什麽。
他是害怕自己成為另一個李維安。
雖然明白得有些晚,可是很多事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明晰過。喜歡顧少司,所以會因為他的離開難過;喜歡顧少司,所以就算丟臉也努力著去挽回;喜歡顧少司……喜歡他,所以漂洋過海,穿越森林,放棄了小矮人與蘋果,一刀一刀斬破荊棘叢,隻因為這世上雖然有很多很美好的事物,然而遇上的隻有顧少司。
*
李維安走後,夏禾把所有的照片一張一張收納成集,陶可的,沈星的,衛碧的,薑子燃的,顧少司的……很久很久以來的很多事情在這些天開始漸漸明晰。她把它們整理歸檔,衝印出了最漂亮的集子。其實李維安說錯了,如此浩大的工程已經快接近尾聲了,又怎麽會枯萎?她現在可是幹勁十足得幾乎要掀開了房頂了。隻不過當她完成這一切的時候,回國的計劃已經被提上了議程。
陶可的集子倒簡單,一個電話,她就開開心心派助理來取了;
衛碧的送到了陸箏那兒;
薑子燃的送給了他本人;
沈星的留在公寓;
顧少司的……她收拾好了心情,去了zachary的片場,把它親自交到了他的手上。顧少司倒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冷嘲熱諷。他的眼神落在集子上,像是要把它戳出一個窟窿來時的,好久都沒有抬起頭來。
也對,不論是誰在這種場合收到這樣的東西,都會覺得是困擾吧?
夏禾窘迫撓頭:“你不用太困擾。我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本的,不單單是你。”她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這些照片我不會留下底片,但是直接刪除也太可惜了。”
顧少司依舊沒有抬頭,隻是略顯蒼白的指尖狀似無意地劃過相集的邊緣。
夏禾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下月就回國了,你放心……”
“為什麽不留底片?”終於,顧少司出了聲。
夏禾被問得愣了神,良久才小聲喃喃:“被甩了,還挽回了好幾次未果,怎麽都不算是很美好的回憶啊。”她這輩子臉估計都丟在了顧少司這兒了吧。
“……挽回?”
“是啊。”夏禾窘迫低頭,“我努力了幾次,如果給你造成困擾,你就裝作不知道吧!”
“你……”
“我知道我這樣的確挺煩的,不過我還是想試一試,不過現在已經可以了,我馬上快回國了,我……”
顧少司張了張口,最終沒吐出完整的話來。
瞪圓的雙眼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夏禾尷尬得又想找地縫,好不容易見著zachary得了空就匆匆告別,誰知還沒有走幾步,就聽見了顧少司低沉的聲音。
他說:“夏禾!”
“嗯?”
夏禾回過頭去,看見一片陽光融融中,顧少司僵硬著身軀站了起來。
“如果你要走。”
夏禾停下了腳步,靜靜聆聽。
顧少司的呼吸有些淩亂,他說:“《east》還有三月外景,你還沒有從se辭職,你必須跟完這一部戲。”
“我……”
“怎麽,你是想違約麽?”
夏禾呆呆站在原地,最終拒絕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顧少司逆光剪影的身形有著完美的弧線,如果是往常,她一定拿起相機記錄下來這一幕畫麵,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勇氣再給中國行留下什麽印記了。
*
冬日來臨時,初雪悄然而至。
《east》主要在北方的雪原上取景,全劇組搬遷到了中國北方的山嶺之中,所有人過起了狼狽的野人生活。
夏禾怕冷,常常把自己裹得像一隻蟲子,實在天寒地凍的時候,相機電源常常不靈敏,她就隻能解開衣裳,把那笨重的機子裹在身體裏,好把它捂得能正常運轉。那時候,顧少司正一身銀甲□□,身騎高頭大馬,穿梭在白雪皚皚的世界。
顧少司。
她有時會在心裏念他的名字,可是卻沒有勇氣再與他靠近,隻好遠遠看著他。
夏禾其實有些心虛。
她終究沒有信守承諾,不再多做糾纏。那一份相集裏麵,她其實還是小心地夾帶了一張小小的自私的卡片,裏頭寫了小小的告白。可是她卻完全不能確定他究竟看到了沒有,又或許隻是裝作沒有看到?
這一陣子,她和他好像走到了很尷尬的境地。她總是會有錯覺,好像是變成了一個小丫鬟,或者是小士兵,穿越時空陪伴在一個將軍身旁。
這個將軍不常與她說話,目光卻時常落在她的身上,大部分是嫌棄,有時卻也會冷不丁砸一個暖寶寶到她腦袋上。她抱著相機發呆的時候,他就靜靜坐在她身旁,看著遠處的森林滿臉局促。有時李維安會帶著熱乎乎的煲湯笑眯眯湊到她身旁,哄著她喝上一盅,這時候,將軍的臉就黑成了鍋底。於是同一天,將軍就坐得更近,卻也更沉默。
等到她實在按捺不住尷尬的氣氛,想要躲遠一點點,卻被將軍一把拽住了手腕。
將軍說:“不要忘了你的工作。”
“好。”
助理夏禾,今天依舊得陪在boss身邊。
*
拍攝要比想象中困難,惡劣的天氣與生存環境大大壓縮了每天拍攝時長,拍攝進程大大地縮短。而劇組人員的生存痕跡也讓完好的雪原越來越向森林內側退去。劇組就像是一個輕略者,一寸一寸逼退著幹淨素淨的雪原。等到拍攝進入到20天的時候,他們已經幾乎要抵臨山川邊緣了。
劇組中大部分人早已經殺青,留在組中的演員越來越少,終於,在所有人都快凍成包子之前,《east》迎來了最後一場壓軸重頭戲份。整個場麵最為狀況的地方將用一個長鏡頭完成,為了這一場戲份,整個劇組花了整整三天去鋪設每一處亂石,每一根枯樹枝椏,所有不露正臉的角色都已經換上了武替身,更有幾個醫生入組,防止突如其來的變故……
夏禾有些被嚇到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拍戲難道不是演員用肢體動作去表演不一樣的故事嗎?怎麽會興師動眾到需要出動醫生以防萬一的地步?
為了讓整個長鏡頭連貫進行,三天裏所有人重複了無數次走位。
為了不破壞雪原,走位在亂石堆砌的模擬場景中進行,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盡,就連一直悶不做聲的顧少司都慘白了臉……
劇組休息時,夏禾猶豫好久,終於還是上了前去問:“你,沒事吧?”
顧少司的臉色蒼白,嘴唇有一點點紫色,抬起頭來望向她的目光卻是久違的明媚。他搖搖頭,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那一身的鎧甲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
“……有些高原反應。”
“你可以用替身!”
“長鏡頭中,我的畫麵是直接拉近的,會拍攝到正臉,不能用替身。”
“……哦。”
對話依舊尷尬得很。夏禾把自己埋進了巨大的羽絨帽裏,聽著周圍熙熙攘攘的聲音,一時間又找不到話題。好久,終於擠出一句:“會有風險嗎?”
“嗯?”
“山上那麽多雪,你們能夠實地拍攝的機會隻有一次。”任何影視作品的長鏡頭都是最為折磨人的,需要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有的長鏡頭甚至需要一次性動用上千人來走位,一人走錯,滿盤皆輸。而在這皚皚白雪中,這樣的機會卻隻有一次,白雪如果毀了,就隻能再等上好一夜,如果連續幾夜不下雪,那就需要等好幾天。而且,居然還埋上了炸藥!
“有風險。”顧少司淡道,“但未來半月都不會再有雪。”
“古代的,為什麽會有火藥?”不是說五代十國的曆史麽?怎麽會用上炸藥?
“唐哀帝時就有了火藥攻城的記載。”
“哦,那為什麽不用後期?”其實現在的影視特效合成完全可以彌補了呀!
“大概是因為有些反應隻有身臨其境,身體才會有合適的反應吧。”
“……哦。”
夏禾悶悶地低頭,又找不到話題了。其實這也是一個無聊的問句,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zachary,他對現代化特效合成的畫麵和演員對著虛空的誇張表演向來嗤之以鼻,是西方導演中少見的實幹派。他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其實也並不讓人意外。
寂靜的尷尬蔓延生長著。
顧少司低著頭,似乎並不在意她是否有話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夏禾隻覺得快被尷尬溺死了,他才抬起頭來,朝她伸出了手。
他眼底一片清涼。
手裏是一個雪球。
這是讓她玩?
夏禾茫茫然伸手接過了那個意味不明的雪球,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雪球在她的手裏慢慢化了,她的手變得紅彤彤的,晶亮的水滴掛在指尖。
顧少司似乎心情頗好,微微眯起了眼。
那副模樣,居然有些戲謔。
難道他看見紙條了嗎?
夏禾的心撲通撲通跳,局促慌亂找話題:“這一場戲拍完,就結束了吧!我……陸大哥已經把離職證明打給我。我下周……”
下周就要回國了。
顧少司卻好像沒有什麽反應,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因為這一聲“嗯”,夏禾又腦補了好多,直到顧少司又站起身來入列準備了也才恍恍回過神來。
*
《east》最後一場是戰場戲。片場的雪已經可以保留了半月,沒有一個人踐踏過,長長的鐵軌從山腳邊緣鋪設。
皚皚白雪的山川峻嶺之中,顧少司扮演的將軍鐵騎銀甲,率領三千精兵,一路追趕逃竄撤退的敵軍深入雪原。白馬入山澗,馬蹄聲撕裂了寂靜的山嶺,忽然,空氣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響!
大局已定,君王卻堅持要追趕窮寇,飛鳥盡而良弓藏,天下定而將軍死!
將軍四下探望,卻發現整個山澗道路順暢得有些匪夷所思,忽然勒馬回頭朝將士嘶吼“後撤!”
這一場戲主要是現場采音,顧少司的聲音原本不大,這一聲嘶吼到最後帶了一點顫意,蒼涼得讓每個人心中一凜。幾乎是同時,山澗兩端響起馬蹄聲,刀光劍影伴隨著馬兒嘶鳴齊響,一時間烏雲遮日,山上響起滾滾嗡鳴!
夏禾站在高處,看著攝像機位沿著軌道勻速推動,顧少司……她已經見過許多他專注的時候的模樣,然而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他,聽見山澗中的聲音感覺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變故出現在一瞬間。
長鏡頭中大軍慢慢被逼退到山澗身處,偏黑的畫麵中忽然閃過一處火光。
火光?
夏禾心中一凜,飛快地看了顧少司一眼,他顯然也有些意外,目光飛快地投向zachary,這應該是爆破用的火藥反應,可是時間好像……夏禾隻在原地呆愣了幾秒,驚覺發生了什麽事情,朝山澗揚聲高喊,“快離開!”
人群還沒有反應過來。雖然隻用了兩百來人體現三千精騎,然而兩百人聚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個笨重的包圍圈。正當所有人都麵麵相覷遲疑不決的時候,人群中又迸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轟——”
爆破點時間提前!
馬兒開始受精亂竄。人群頃刻間亂作一團!濃烈的煙霧中,山澗裏的人根本看不清出口在哪裏,慌亂間跌倒了一片,混著尖銳的爆破音讓人觸目驚心!
“顧少司——!”
夏禾驚恐地發現,穿著笨重鎧甲的顧少司原本是騎在馬上,現在馬兒受了驚狂奔出山澗,馬背上的顧少司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要慌!不要跑!”zachary舉著話筒高聲安撫,然而卻並沒有什麽作用,人群已經徹底失控。他急得團團轉,卻束手無策——爆破用的火藥在雪地中的殺傷力有限,□□更是沒有什麽實質性傷害,然而擁擠的人群與逃竄的馬才是最大的威脅,如果持續混亂推搡,沒有人知道會有多少人受傷!
夏禾知道自己在發抖,卻不敢輕易離開,兩百來人,在煙霧中已經像是一鍋螞蟻。可以想象下麵的模樣,他們看不清路,聽不見zachary的聲音,隻能感受到推搡擁擠的人群,不斷炸響的爆破,還有尖叫的馬匹和人群。
夏禾匆忙地在人群中搜尋,忽然在山腳的巨石旁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好像受了傷,頎長的身軀佝僂著,似乎是在費力地往石頭的三角支撐地帶縮。顧少司!
“r!”zachary的尖叫在身後響起。
夏禾早已經跑出去好遠,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樣的力氣與爆發力。她隻在高處草草確定了顧少司的位置,可是真的衝進煙霧中卻發現這哪裏是視線不好?這根本是一團混亂。
濃煙入鼻,夏禾嗆得眼淚直流。記憶中的俯瞰位置與實際上相差太多,她隻能一邊捂住口鼻,一邊沿著人少的間隙一點點摸索找尋。
“顧少司!”
“……夏禾!”
不遠處傳來了顧少司的聲音,帶著說不清的狼狽。
夏禾陡然清醒,摸索著辨別聲音的源頭一步一步靠近目的地。終於,視野漸漸地清晰,她看見了渾身泥濘的顧少司,頓時差點紅了眼圈。
大約因為是從馬上摔下來,他的頭盔與假發都不知道去了那兒,淩亂的發絲幾乎要遮住眼睛,臉上處處是泥濘,一隻手耷拉著,另一隻手正捂住手肘,手背上一片嫣紅的挫傷。
“你有沒有受傷?”
他喘息了好幾次,終於開了口:“一點點。”
“我帶你出去!”她一把拽過顧少司的手,卻發現他渾身顫了顫,頓時驚覺他的手似乎沒有什麽力氣,“你的手……”
“先出去。”
“好!”不論如何留在原地都是最危險的,爆破已經提前,濃煙彌漫之下呼吸隻會越來越困難。可是越是著急卻也越無力,她帶著顧少司在一團混亂中穿行,卻怎麽都找不到記憶中的上山通道。
山上與山下,二十幾米的差距,不斷炸響的爆破音,用以維持現場畫麵的人工煙霧嗆得夏禾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很小的範圍內團團轉,明知道現場的危險係數應該並不大,卻無端生出了一點生死關頭的緊張感……
“夏禾……”
“什、什麽?”
“你找不到路?”顧少司的聲音帶著一絲異樣。
夏禾憋了好久的眼淚沒忍住,用力伸出袖子擦了擦:“我隻是剛才沒來得及……”她幾乎是慌不擇路跑下來的,哪裏還記得那麽清楚每一處標誌物?
“別動了。”顧少司說。
“啊?”
顧少司帶著她又回到角落裏:“爆破總共會有23次,都集中在中央地帶,現在隻差2次了。”
他的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巨響炸裂。夏禾嚇得縮了縮身體,忽的,腦袋上被覆蓋上一抹溫熱的觸覺。是顧少司的手。
“還剩1次。”
“嗯。”她不敢動了,用手背擦拭著嗆出的眼淚。
顧少司卻好像受了什麽刺激似的低笑了出聲,他說:“下麵這麽危險,你怎麽跑下來了?”
“我看見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夏禾喃喃,目光飛快地在山澗中搜尋。還差一枚,那一枚是在哪裏?當初埋放爆破材料的時候她並沒有仔細看清,可以確定的是為了避免引發雪崩,山澗邊沿並沒有埋設的,可是中間的話……
顧少司低道:“可片場用的爆破炸不死人。”
“我沒來得及想。”當時那麽可怕的情況,她哪裏還記得考慮爆破傷亡?
一時間寂靜無聲。
“夏禾。”
“嗯?”
“手……有點疼。”
“啊!”夏禾慌忙鬆開顧少司的手,卻未遂,反而被他抓住了手一步一步向最混亂的地方穿行。她心慌意亂,滿腦子還惦記著那沒有炸響的一顆爆破彈。可是直到濃煙散盡,山澗歸於平靜,混亂的人群開始休整,那傳說中的最後最後一顆爆破彈都沒有炸響。
因為那一顆沒有炸響的爆破彈,夏禾被顧少司牽著手,在山澗中走的每一步路像是踩在懸崖邊緣,心跳與呼吸如同繃緊的弦,隨時都會斷裂一樣。
夏禾隻能看清顧少司的背影,感觸到手上的溫度,那是她很久很久以後都揮之不去的記憶。
*
對於一個劇組來說,爆破提前引爆這種絕對算得上是重大事故。整個劇組進程停頓,推搡中受傷的人也被現場的醫生緊急處理了傷口。顧少司從馬背上摔下,上臂脫了臼,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檢查。
夏禾去往劇組下榻的酒店,收拾顧少司的隨身衣物去醫院。顧少司行李不多,幾件衣服,一個pad,還有一本影集。那本她夾帶了“私貨”的影集。
那時候她在影集的最末頁悄悄打印了一句小便簽,夾在塑封中。她猶豫了一會兒,懷著一些好奇心翻開了它,卻沒有找到便簽。
他發現了。
然而,並沒有什麽表態。
果然,這一次又是會錯了意嗎?
*
顧少司受傷,劇組的行程就此被耽擱,然而se的離職報告卻準時送到了夏禾手中。
夏禾把顧少司旅行箱送到醫院時,他正與陸箏溝通新約。她忽然記起自己離職員工的身份,頓時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
陸箏倒並沒有避嫌,隻是看了夏禾一眼,把文件甩到了顧少司的膝蓋上:“這是一個好機會,雖然短時間內你的人氣回暖甚至風頭更甚,然而一個藝人要在娛樂圈立足光靠緋聞是不夠的,這是一檔能夠讓你站實的節目。”
合同上被風吹開了一頁,上頭“雲端聆聽”四個字清雅得很。
這名字夏禾認識的。就是之前她帶著顧少司去商談過,最後狼狽退場的節目。
顧少司又成了炙手可熱的明星,之前的負麵傳聞隨著八卦雜誌的不斷熱炒成了一個完滿的愛情故事,隨之而來的是數不清的片約與訪談邀約。這其中,包括環球旗下的王牌節目《雲端聆聽》。《聆聽雲端》正是不久之前寧洛桑口中的“殿堂級音樂節目”,開播三個月,它的收視已經秒殺了所有同期甚至是近三年來的音樂節目,一舉奪得半年度收視魁首,可謂是如日中天銳不可當之勢。但凡受過它邀約的藝人無不紅得發紫,它隻用了三個月就完成了音樂圈許多年才能積聚的人氣。
這無疑是一個好機會,隻可惜總導演是寧洛桑。
“少司,你已經是個成年人,我知道你當初選擇se或多或少有賭氣的成分,然而走到今天,你難道真的隻是為了一時之氣麽?”
顧少司沉默。
陸箏輕道:“你在片場意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生命真的就這樣走到盡頭,會不會後悔?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有立場去怨恨你的母親並沒有對你起到一個慈母的關愛,但是你沒有立場去憎惡她。人生在世,並沒有多少非黑即白的大是大非,她沒有給你足夠關愛卻也沒讓你缺衣少食,你如今去參加這個節目也並不是為了她。少司,前程是你自己的。”
顧少司移開了視線。
陸箏淡道:“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前程都用來作為任性資本,那拿什麽去給予身邊人?你現在做的,是你母親當年對你做的事。”
顧少司的目光顫了顫,終於落回了合同上。良久,他低道:“我考慮。”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陸箏心滿意足離開病房,臨走路過夏禾身邊,輕飄飄掃了一眼,滿滿的玩味。
夏禾覺得臉上發燒,悶悶地把他的行李放到了病房裏。
“你的手還好嗎?”
顧少司似乎還沒回過情緒來,停滯了片刻,才開口:“你來,隻是送這些?”
“……”
他又變得這麽刻薄了,是因為怕她又一次死纏爛打麽?
夏禾呆呆站在原地,好久才擠出一句話來:“你放心,我不追你了。”沒有必要這麽如臨大敵的樣子,這樣的模樣實在是太讓她難堪。
顧少司一愣,欲言又止:“夏禾……”
“沒關係。”
頓時,顧少司的臉黑了大半。
夏禾歎息,把手中的行李箱放到了病房內側,關上房門離開。
其實真走到這一步,倒沒有想象中的鬱悶。
這個地方的所有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她現在是一身輕鬆,可是卻也高興不起來。
外頭大雨剛過,空氣中還殘留著泥土的氣息。劇組駐紮的是一個小鎮,處處是僻靜的小巷。夏禾一路朝下榻的酒店步行回去,忽的,聽到了身後急促的呼吸聲。
顧少司?
“我,沒有聽懂你之前說的,無法確定我們之間的對話是否結束。”寂靜中,顧少司沙啞的聲音響徹。他似乎是跑過來的,胸膛還在上下起伏,言語間帶著一絲絲喘氣聲。
發絲被汗濡濕了,貼在耳際,淩亂的呼吸成了這巷子裏唯一的聲響。
夏禾自下而上盯著那個暗影,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緩步到了她麵前:“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和你好好溝通,你給我清清楚楚重複一遍剛才最後一句話。”
什麽?
“再說一遍你剛才最後一句話。”
最後一句話……夏禾略微遲疑答:“沒關係?”
顧少司咬牙切齒:“站起來。”
夏禾更加疑惑,徐徐站直了身體。
“抬頭。”
夏禾慢慢抬起頭,對上顧少司略微閃爍的眼眸。
“你剛才說的,之前的話,你說你想追求我,是認真的麽?”
夏禾點頭。
顧少司目光閃了閃:“你不是已經想要回美國了麽?你應該知道不論我答應還是不答應,都會給你帶來累贅。”
“不是……不是累贅。”
“為什麽?”顧少司的嗓音帶了一點點顫,透著說不出的小心。
夏禾想了想,輕聲答:“我就是想試試,沈星說我要表白,你才能知道我的心意,可是我不知道還要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惹你心煩。zachary已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我也已經表白好多次了,可是,我還是想試最後一次,因為我不確定之前的幾次有沒有說清楚……”
“你……之前的若幹次都算在表白?”
夏禾窘迫地低頭:“隻是前奏,沒來得及說出口,不然早被你拒絕了,後來骨氣勇氣寫了紙條,可……”
他們之間好像從來沒有一次好好的對話。如果最早的時候她能夠徹底地說清,又或者一開始去他公寓的時候能夠見上一麵,早早死心,其實後麵也許還能做一個普通的朋友,不至於狼狽到了最後,到回國之前才急匆匆解決了吧。
她的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被一股柔軟的力道碾壓,然後,她的額頭就磕在了他的肩膀上。
顧少司低沉的聲音從她的腦袋頂上響起:“zachary說得沒錯,你果然是蠢出銀河係了。”
“啊?”
夏禾已經徹底摸不透現在是什麽局麵了,她掙紮著抬起頭來,結果唇上卻遭遇了一抹溫熱。她詫異瞪大了眼睛,看著顧少司近在咫尺的眼睫,臉上是他紛亂不堪的呼吸,害得她的心跳也在一瞬間失去了節奏——可是、可是這好像不太對啊!
整個世界停滯在了黏膩的空氣中。
心跳與呼吸仿佛都被甩到了世界之外。
唇與齒的交纏,是從來沒有過的貼近。
夏禾早就愣成了布偶,等這一切緩慢停止之後,她呆滯著目光直勾勾盯著顧少司的臉。然後,她發現這個大眾男神的臉以目光可見的速度染上了紅暈,神情從隱忍變成了狼狽心虛。
“你……”她隻來得及吐了一個字,就又被擁抱碾壓。
“我答應。”
“答應什麽?”
“……”
“夏禾!”顧少司咬牙,“陸箏常常笑話我情商低,他還是不夠了解你,了解了你,他估計會知道什麽叫做情商黑洞。”
夏禾用力探出了頭,終於開了竅:“你的意思,是我們和好嗎?”
“嗯。和好。”
顧少司在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最終輕輕擁住了眼前這株智商負數情商黑洞的禾苗。他隻是晚了幾步路,卻再也找尋不到她,他幾乎快要把會所翻了個底朝天,甚至動用了門外的娛記。那時候,他是真的害怕。她永遠不會知道不見麵的這兩月他是如何渡過,更加不會知道就在她剛剛離開的之後的那段時間,他心中的恐懼把他吞噬到了什麽地步。
恐怕他未來的一生都不會像這兩個月這樣勇敢。他用了畢生的勇氣,等她踏出那一步。
他在等。
隻要她踏出了第一步,那之後的一萬步,他都將走得無怨無悔。
*
那個夜晚最終以完滿的姿態落下帷幕,隻是這忽如其來的發展卻著實有些奇怪。等到第二天十點整,顧少司夜奔尋人的消息已經成了各家雜誌的花邊新聞。他被拍到一張照片,這張照片被許多網站轉載,最終又以文件的形式送回了陸箏的電腦上。照片裏的顧少司滿臉慌張,臉上早已不見往日的沉穩。
那時,夏禾與顧少司正尷尬地坐在陸箏辦公室的沙發上,身旁還有幾個se的工作人員。
金牌經紀人陸箏一張張翻完照片,對麵前顧少司比了一個鄙夷的手勢。
顧天王視若無睹,朝他露了一個微笑。
“啊,我的狗眼!”陸經紀人捂眼捶桌,“太特麽蠢了!啊啊啊!這表情啊啊啊!戀愛中的人都蠢成這樣嗎?”
夏禾悄悄紅了臉,隻是心頭的疑惑卻像是黃昏時的霧靄,還來不及退散,就已經和暮色連接成了一體,這兩個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呢?顧少司明明完全不想搭理她了呀。
顧少司在一室紛亂中安靜地看著夏禾,輕輕地把手闔在了她的腦袋上。
“我和zachary有個約定……”
這是一個君子協定。
在他最彷徨的初期,那個知名的導演約他喝了一杯咖啡,在他的疑惑快要蓋過不安之前開了口。他說:“我聽mr.lu說你想要退出角色的甄選,請問是因為夏禾的關係嗎?”
他靜靜地看著麵前頭發斑白的導演,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惕,卻意外收獲了他一抹和藹的笑容。
zachary說:“我聽說了你與夏禾的故事,對你很好奇,你了解夏禾嗎?”
他沉默,心中的城牆卻一些鬆動。
zachary說:“我成為夏禾的父親已經十幾年,你是否願意聽聽我對你們的建議呢?”
那時候,他心中的暴躁快要滿溢出身體,可是隻是夏禾兩個字一瞬間冷卻了所有的衝動。
zachary說:“通往愛情的城堡滿是荊棘花,智者尋找捷徑,勇士踏過荊棘,而真愛之人卻采下沿途的花做成美麗的花環,帶著對公主的祝福蜿蜒而上。鮮豔的花比騎士的劍更加惹人注目。顧先生如果是那個有心人,為什麽不停下來看一看沿途的花呢?”
“你想我怎麽做?”
zachary笑了,聲音和緩沉穩。歲月的年輪在他的臉上留下滄桑印記,卻同時滋長了讓人信賴的桎梏。
他說:“等她走向你。”
*
《east》在半個月後殺青。
又過一個月,顧少司出現在《聆聽雲端》的發布會上。一時間免不起又是不少爭議,一個熒屏演員去做音樂節目,有那個能力與資曆嗎?不過,第一期節目中的一首開場曲讓所有粉絲掉了下巴,顧少司居然有這樣的嗓音?!
倒是顧粉悠哉悠哉灌水:哎呦,我家愛豆能用臉吃飯,幹嘛要那麽費力去賣唱呢?
顧天王近日來可謂是春風得意,戀情圓滿,緋聞澄清,拍攝順利,唯一不順利的是因為之前小小的失誤導致——陶可不肯放人。那廝用慣了夏禾這個好性格,還隨時保持著攝影師自覺的助理後,簡直是恨不得黏在夏禾身上不撒手,不論陸箏開出多優渥的條件都死活不肯鬆口換助理。
顧天王屢屢搶人未遂,日漸暴走。
雖然小禾苗能夠做到一周一探班,可片場還有個李維安笑得一臉假惺惺!
那幫工作人員常常把她圍得水泄不通,一口一個小禾!
“顧少司?”
又一日,夏禾探班,為全組送來甜點,終於磨磨蹭蹭到了他身旁。
顧少司剛過戲份,身上還穿著厚重的鎧甲,手裏一把銀槍,高冷地應了一聲“嗯”。
夏禾抓耳撓腮:“陶可近期休假,她說給我一個月假期,條件是她下次的mv你參加……”
顧少司:……
夏禾笑彎了眼,軟軟貼過去:“我幫你答應了。”
顧少司:……
夏禾拽住了他的衣角:“陶可最近人氣很好,她的mv一發布肯定是新歌榜第一的!zachary說後天開始入山拍露天戲,我也想去看看你拍攝啊!顧少司?”
“……嗯。”
“太好了!我一定拍很多照片!”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夏禾嘿嘿笑起來。
高冷的顧將軍沉靜了片刻,把笨重的手擱到了禾苗的腦袋上,勉勉強強從鼻腔裏擠出了一聲“嗯”。
眼看著禾苗瞬間綻放的笑容,他終於露出一點點笑容。
夏禾當然不是公主。
她隻是一株愚蠢的禾苗,深深地紮根在腳下的土壤,不論風霜雨打,陽光抑或雨露,她都搖曳著枝條乖巧地等待。
他路過,把它移植到了自家的花盆裏,它也不過是一抹鮮綠,並沒有綻放出熱烈的花朵。
那時候,他便上了心,想問一問她,你為什麽不開花呢?
是不是隻是因為不會說話,才任由我的自私把你圈在小小的花盆?
歸根結底,不過是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