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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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隻能這樣的話……那不如放下……
程靜荷將手環上王子決的脖子,周圍圍了兩三個男生,似是在起哄。
“別停,別停,3分鍾啊!親滿三分鍾,就放你們走!”
“我去,什麽懲罰啊,專喂我們狗糧的”甚至帶有一絲哭腔。
“是啊,我靠!你也不看看,他們吻得多幸福啊,都能沁出蜜來了!”
宮宇第一次那麽討厭自己長了兩個50的眼睛,長了有什麽用,徒傷心。他死命的閉上眼,腦海裏卻還留著兩人接吻的樣子。
世界在那一刻再度歸於死一般的寂靜,仿佛再也不會活過來。
他忍不住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仍是兩人相擁的樣子,他感受到了有什麽在滴血,他痛苦地將手攥緊胸口,閉上眼,再沒有勇氣去看上一眼。
轉身離開之時,已是神思恍惚。他忘了自己即將去哪,去幹什麽,深夜冷冽的風侵蝕著空蕩的軀體,而他僅能感受到的是,痛徹心扉的感受,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的腦海中重複循環著他們接吻的畫麵,使勁想要忘掉,不去想,可偏偏與他作對的是,這畫麵已經揮之不去了。
待當他稍微清醒些許時,潛意識地,他已經走回了宿舍,坐在了冰冰冷的床上。
不知又過了多久,隻聽 “咣”的一聲,門被輕輕推開。燈沒有開,王子決悄悄走進。本以為宮宇早就睡熟了,他卻發現那已是一團糟。被子斜掉在地上,宮宇呆坐在床上,淚眼模糊。
他隻睜著眼默默地任由眼淚流下,甚至並沒感受到此時王子決已經回來了。可能此刻他的靈魂不在他的身上,他隻感受到了凍僵了不能動彈的一副空洞洞的軀殼,除此之外,無他。
“你怎麽了?”
宮宇搖了搖頭,眼神迷離。
“那就睡覺!”
宮宇仍是搖頭,神情呆滯。
“你是不是看到了?”
“……”
“你能不能不要那麽矯情?”
像是平靜的水麵上突如其來的一塊巨石,砸開了巨大的漣漪擾亂了那死寂。猛地驚醒,他的眼球漸漸對焦上了床前那張熟悉的臉龐。
死死咬住嘴唇,抑製住感情,他突然從床上跳下來,去衣櫥裏拿外套穿上。
王子決上前攔住他,問:“你幹嘛?”
“回家。”聲音頭一回那麽冷,王子決明顯怔了一下,沒罷休。繼續追問。
“你是不是要找別的男人?我還不了解你?你哪來的家?”王子決不放過他,喋喋不休。
宮宇終於還是沒能忍住,一次性爆發了:“對!你了解我,我就是去找別的男人關你什麽事!”
“你”王子決愣在了原地。
當宮宇瑟縮著行走在冬夜的大街上時,心頭的痛愈發清晰。
“就按的套路,這個時候,他應該強吻了你,然後你哭著拒絕,推開他,然後跑來我家。”蕭臨看著坐在床上的宮宇,歎了口氣,給他倒了杯熱水。
“沒有……”
“他甚至,沒回過頭,又去接了個diàn huà,程靜荷打給他的。他現在……可能睡下了,也可能和程靜荷跑了……”
蕭臨靜靜地看著眼前男孩悲涼的自白,那一刻,時間停滯了下來,氣氛十分的沉默。
“既然他不喜歡你,你就不能,放棄他嗎?”蕭臨終是開口。望著眼前宮宇無助的眼神,她是多麽想幫他一把。
“要是真的這麽輕易能辦到,那該多好啊我也不是沒努力過。可是我太需要他了,我可能不能沒有他了。我已經陷進去了,我”他使勁搖搖頭,話音帶著哽塞。
“蕭臨,你知道嗎,我是多麽希望有個人能無條件地愛我,給予我我渴望已久的愛,但後來終於,還是無奈地發現……好像連我這點心願也隻是個奢望罷了。一心,想要有人能愛我,是不是……幼稚又愚蠢……”斷斷續續說完,宮宇再沒力氣說下去,他哽咽了。
蕭臨的眼眶也熱了,她使勁搖頭,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宮宇,企圖給予他自己力所能及能傳遞的溫暖。她感受到宮宇的肩微微顫抖。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向自己的脖子。
那是一道疤痕,盡管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轉淡,但,每當回想起來,撫上傷口,依舊隱隱作痛。
“宮宇,你要不要……試著,去喜歡女生看看。”
“……”
“我認識一個人,可以把她介紹給你。叫戴遙伊,同級四班的。性子有點冷,卻很溫柔,對我很好。她可能……能適合你。”
宮宇仍是沉默。
蕭臨自己也知道,讓宮宇去接受別人已經很難了,更何況,是個萬人追捧的女孩。
“喜歡王子決之前,我也喜歡,男的。不是因為他才……”他覺得蕭臨可能誤會了些什麽。
“不能試一下嗎?”蕭臨不罷休。
“怕是不行。”他看著蕭臨沉默了下來,“很抱歉。我知道你想……”
“早些休息吧。”蕭臨打斷宮宇。
“你遲早有一天……”
“到那天再說吧。”蕭臨給宮宇新拿了床被子,是上次宮宇來過後買的。自己拿著原來的被子,睡在沙發上。
沙發是原來搬進來的時候,房東和她講,上一個房客留下的,要是不要就扔了。
蕭臨慶幸自己把它留下來了。雖然有點占位置,但也好過睡在公園硬板凳上啊。
那種無家可歸的感覺,那種硬邦邦的板凳的質感她和宮宇,都嚐過不愧為同病相憐。
盡管如此,仍是在半夢半醒中度過這一晚,兩人皆是如此。
宮宇仍是在回憶和王子決那些自己都忍不住嘲諷自己自作多情的往事,邊睡邊流淚。
蕭臨卻憶起和宮宇初次見麵時的樣子,白色襯衫,仰望爬在學校小門上的那些野薔薇。
“宮宇,高一七班宮宇。”男生回眸一笑。在那一刻滿牆綻放的玫瑰都不及他笑容的美好。
再想想他現在這樣子,蕭臨不由得哀歎一聲。
她到現在都有個期願,就是宮宇和她口中的戴遙伊在一起了。
戴遙伊是蕭臨第一個熟悉的女生,和她一樣的冷淡,一個冷在自卑一個冷在孤傲。但她永遠記得那麽冷的女孩給她所有的溫暖。
如果……沒有她和宮宇,可能,她一輩子也……走不出那陰影,隻可惜宮宇現在……
她記得,那是期中kǎo shì後的表彰大會,蕭臨和戴遙伊都出席了。那是蕭臨第一次見到戴遙伊,穿著校服,在所有人中卻與眾不同。因為她的栗色長發。不起一絲波瀾的長發,和她的臉一樣,沒有表情,沒有別人的那種被表彰後的那份喜悅。
“戴遙伊,你的唇色,不會重了些吧。”旁邊一男生說。
他倆看上去像是一對兒。
“管你什麽事。”戴遙伊開口了,蕭臨想,他們果然是一對吧,一直沒開口的戴遙伊第一句話就是因為那男生調侃她的唇膏。
“你也不怕等會校領導說你什麽?”
“無所謂。”還是清冷的樣子。
戴遙伊像是看到了蕭臨的注視,看了她一眼,不帶任何雜質,不像別人對她的眼神那樣,不世俗,不爛俗。
蕭臨馬上轉過視線,她好像,太關注戴遙伊了,她不該這樣的。
“老師!我舉報,高一七班蕭臨zuò bì!”
如同平地上一個炸雷,這一個“獅子大開口”,頓時惹得全場嘩然,個個伸頸側目。有的等著看好戲,有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而喊出蕭臨zuò bì的那個短發女生,滿臉掩飾不住的得意。
頒獎的老師驟一聽到這話,原本手上兩張金光閃閃的蕭臨三好學生的獎狀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安靜!安靜下來!怎麽回事?”老師看向觀眾席,嚴肅道:“空口無憑,把證據拿出來!”
“她書包裏有dá àn!”那短發早看蕭臨不爽了。
戴遙伊原本以為那個女生空口無憑證,誰知突然聽得這話,就知道事情發展到了不妙的地步。
場下再度引起一片喧嘩。
“不是吧,這麽厲害?”
“真的zuò bì?那肯定得處分啊!”
“這胖子看著平時不吭聲的,原來有這麽一手?”
“我天,她叫蕭臨吧?不是一直年級排名很靠前的嗎,難不成都是靠zuò bì”
蕭臨卻是淡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漠視一切,垂著頭,仿佛習以為常。
而戴遙伊一直冷冷地聽著底下起哄的人的話語,一些人的幸災樂禍,嬉皮笑臉令她感到一陣不舒服。蕭臨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她的努力用功她是有聽說過的,也親眼……
期末臨近的那一段時間,作為班學習委員成績優異的戴遙伊被老師熱情地留下來開小灶,老師對她寄予了殷切的厚望。
每天都是她最後一個離開教室,每當這個時候,走廊寂靜無聲,廊燈也都關了。那時正值冬季,晝短夜長,放學的時候天就黑了一半,半輪明月掛在空中,顯得感覺隻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從走廊最深處的高一(四)班,緩緩經過出口處的高一(七)班,也就是走廊最深處的出口旁,那段時間,總有一道微光,照亮了她眼前的路。
最初她沒有去看是誰還能比她更晚走,但她安心於有人還在,否則,每次離開學校的這段路,她都有些膽戰心驚。她怕黑,尤其是無人的時候。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次,她似乎已習慣了前路有人無意中的照亮,也就在某一次,她終於停下了腳步,朝七班的hòu mén探了探頭。
那是一個身型肥胖的女生。教室的最後一排燈照亮了她認真思考的臉。她揮筆在卷上奮筆疾書,如此入神,如同將外界隔絕。
戴遙伊不欲問為何這麽晚還沒回家,也不願打破這份寧靜。於是借著從教室透出來的那束光,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