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猜【無人之忍,猜謎何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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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油燈。
一雙瘦弱無力的五指手骨顫抖地劃過一根火柴。
一根短小的燈草芯緩緩地灼燒著黑糊糊的脂油,略微熏人,有點臭味,不太好聞。
那五指骨手緩緩地縮了回去,他在鼻梁之上摩挲了幾下,抹掉不適的煙氣味,又似乎覺得有兩條長長的小鼻涕蟲子趴在臉頰之上,不太舒服而有些細癢,便用那指骨用勁揉搓,那雙眼流下的淚凝固的條狀蟲子支離破碎,這才稍稍安心的放下,皺下的眉頭才舒緩開來。
他醒了。
從那個噩夢般的幻覺之中醒來了,他心中還是略微的有點心悸。
那該死的、殘忍的夢一次又一次的將他從美好的美景之中喚醒,真是無比的惱怒,卻又無可奈何,心裏的創傷又豈是在夢裏能夠痊愈的。
他靜靜地靠在床頭,目光凝在那盞昏暗的油燈的細弱搖曳的火焰之上,隨著那孱弱的跳動,心髒也不由自主地浮起,持續而緩緩有力。
屋外。
微風吹起的細雨,沙沙,沙沙……
天空仍然不見任何光亮。
想是那天還沒有放明,還是在夜裏,依舊是寒夜。
他靜靜地等待著黎明,思緒伴著那燭火飄蕩於天際之外。
燭火的跳焰似乎穿透了黑暗,阻隔了光明的烏雲層層散去,爭先恐後的逃離,片刻,隻消片刻,那明媚的朝陽穿透過來了,光芒萬丈。
三年後。
自那禍事已經過去了三年了。
那個雷雨夜,終究不能讓他折翼。
失去的不是他的激情與內心的善念,而是生命的不可承重的代價——血的代價。
殘存的意誌不能讓他失去一切,因此,最終還是得在生活之中,繼續,前行。
他腦海的印記永遠不會消失,而最終消失的記憶,將隨著他靈魂升華,一起消失在這浩蕩的人世間。
他還是很迷茫,站在這個充滿著無數人為之掙紮,為之奮鬥的人間。
盡管這裏存在著很多很多的人,盡管這裏充滿著無數的機遇與挑戰,盡管他還沒有徹底的老化,依舊披著青年的軀殼,帶著老年的內心,但是他依舊沒能忘記那段殘存的記憶,那個雷雨夜依舊是在他的內心世界緊緊地紮根,毫不動搖。
街道之中過往這許多的人。
他就在這之中茫然的聳立著,很是茫然
路人經過他身邊,帶著嘲諷,帶著不解,帶著傷感,帶著一切賦予的情懷
他是誰?”
他怎麽一個在這?”
他的家人呢?”
他怎麽像個乞丐。”
無數的期待與憐憫的目光,卻都無法讓他走出內心的殘留的世界,似乎他早已習慣活著眾人的目光之中,永遠都不會失去的,那就是對生的希望。
生,看似一個無比渺小的字眼。
有思想的生存,注定逃不過內心的執著,就像他,永遠存在那段不忘的記憶,永遠充滿著的是無盡的迷茫。
是的,看來他已經在這裏生活的許久了,”
至少三年,一直在這附近,不知道是打哪來的。”
一個商店的老板如是說。
誠如,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至少容顏已經不複存在。
少年已經長大,卻不是青年該有的模樣。
渾渾噩噩,不過,經過他身邊的小女孩,也不是心中牽掛的小離,但兩隻小辮卻總是飄蕩在腦夾的後麵,酷似,但這也讓他心滿意足了。
何曾,不見。
那院落之中,卻沒有了窈窕的身影。
你回去吧,小離搬家了,你不要再找她了。”
這個聲音回響,失去,記憶裏的小離隨著那小女孩的小辮子隱若隱現,直到再也不見。
房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是從別處搬過來的,剛遷過來還沒有與周圍的鄰居熟悉,這也是他不曾認識的、對他很是慈祥的老人。
對他的行為倒還好,不似其他人呼喝那般,惹人心中不快。
真的不在,你就算明天來,她也不會回來的。”
真的沒有”
一回又一回,傷心的人卻一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家搬哪去了,沒告訴你,不要再等了,回去吧!”
她以前遇到什麽事總會跟我說的,不過現在為什麽她沒和我講。”
他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沒在,不要坐在台階上,下了這幾天的雨,會著涼的。”
孩子,回去吧,等你長大了,自然會再見麵的。”
短短一個下午,他就這麽來回了,足足六趟,卻讓他一次一次的失望。
隻不過是過去三天而已,何必那麽折磨他,讓他無比的沮喪。
那些回響卻是如此,長大的繁忙,至少可以忘記這段不堪的記憶,但留下的,給他,或是她,不會是相見的傾述愁思,而是默默地相對深情地凝望。
自此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在老人的視野當中,村裏的人也沒有關注他的存在,好似他從此消失了一般,驟然不見。
流浪,流浪
這三年,他一直在流浪。
準確的說,是在漫無目的的醉熏,昏昏欲睡,形似汙朽,混亂不堪,是那路邊行乞的流浪兒,無家可歸的江流徒,走過這些時光,越過無盡的山野,飄過雲夢碧水,卻也無法忘記那些,那些存在的思念。
這些年,忍受住了無盡的羞惱,無盡的憐憫與同情,無盡的憤恨與無奈,他的心淡然,靜水般,無波瀾。
地麵上積累了大量的錢幣,他的身影就這般立在人群中,潮汐般的人群變化不定,漸漸地人散去了,微風的吹拂,一張貳拾圓的紙幣隨風吹起,打亂了他的朦朧目光。
時間已經足夠了,錢也已經足夠了。
慢慢地,他蹲下身子,拾起地上吹亂的錢幣,一個一個的拾起放在那個陳舊卻還耐磨的布袋裏。
這個布袋子還是一位賣藝的二胡老者經過時,隨手給他的,這是一個二胡的琴袋子。
那時他比現在還要難看幾分,蜷縮在牆角落。
他聽過一句話,就是這二胡老者給它布袋時說的。
小娃,當你把錢存滿十個這樣的袋子的時候,就去念書,書念的明白了,就知道你心裏的人哪去了。”
老頭我這些年存滿了,這琴也不再撥了,隨我該到我該去的地方了。”
老人說完這些話,抱著陪伴了無數年頭的二胡琴,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去哪”回答老人的是嘶啞的聲音,不過卻沒有人回答。
他回過神來,卻不見那個說話的人,身邊隻有一個袋子,慘笑一下。
他大腦一片空白的地方冒出一句話:“書念明白了,就知道心裏的人哪去了。”
這之後,他就隻有這麽一個想法。
現在,他也存夠了,也知道現在該去哪裏,那是一個讓他明白她去哪裏的地方。
第二天,那裏再也沒有他的身影。
眾人沒見到他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道:“那乞丐離開了,也好。”
他不會是騙子吧,騙的錢也夠他瀟灑了。”
死別處也總死在這裏強啊。”
年輕人還是得活的要有理想,不要像他。”
一切,都在隨風飄逝,樹上一片樹葉緩緩地飄落下來,附在水麵上,那橋下的一汪水依然流淌,流淌帶著樹葉奔向遠方。
他漸漸地睡著了,倚在床頭。
那煙火不知何時消失殆盡,殘留著餘燼在那脂油上,凝結後結成一團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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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遠方的人啊,為何你無比地思念;近處的人啊,為何你無助地呻吟。
落塵子書:無猜。無才須得念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