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九章 意外但並不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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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看到下麵跪著的人,隻聽到那聲音,何容的眉頭就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常色,他再抬眸看向下麵的唐雪薫的時候,眉眼裏已經帶上了一抹柔情,並笑道:“皇後娘娘倒是好興致,竟然連一點消息都不曾透露給孤。”
本來是帶著幾分責備的話,然而聽在唐雪薫的耳裏,卻像是嗔怪和心疼,她的眉梢裏帶著的欣喜也多了幾分,然後自顧的站起身來,看向何容並道:“臣妾也是因為太過思念陛下,這才忍不住想要來看看陛下,又想著要給陛下一個驚喜,所以這才讓下麵的人替臣妾瞞著,不知道陛下看到臣妾歡喜不歡喜?”
聞言,何容站起了身來,迎了一下唐雪薫,並順勢攬著了她的肩膀,然後歎息道:“你啊,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任性了,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現在是六宮之首,要給天下的子民做出表率。”
何容的話才落,卻聽見唐雪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轉過身子,一下子撲到何容的懷裏,嗅著何容身上那特有的幽香,並仔細辨別了一番,確定他身上並沒有其他女人的胭脂味,她眼底裏的笑意更甚,然後吃吃道:“臣妾知道了,這一次還請陛下恕罪,臣妾以後保證好好的不會讓陛下為難,不過這一次,臣妾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訴給三郎,所以……所以這才迫不及待的跑了來,目的就是想要親口告訴你……”
她依偎在何容的懷裏,做小女兒狀,嘴裏喊著的也是他們情濃時候的愛稱——三郎,再不是平素那個冷冰冰的陛下。
聽到這個詞語,何容的眼底裏翻湧起來的厭惡之情更甚,不過這時候唐雪薫正靠在他的懷裏,她的眸子隻看著何容的衣領,所以從她的角度看,自然是看不到何容的眸色裏的冰冷。
“三郎,你猜猜看,我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你?”
聞言,何容抬手攙扶著唐雪薫在一旁坐下,然後挑眉道:“哦,還有什麽天大的好消息?莫非燕國有消息傳來?”
聽到何容一開口就提到的是燕國,是跟朝政有關的事情,唐雪薫眉頭一皺,麵上帶著明顯的不悅,她抬手捶了捶何容的胸口,不滿道:“你就知道你的朝政,咱們之間什麽時候除了朝政就沒有別的事情了?”
沒有想到唐雪薫會提到這個問題,而何容倒也沒想過這,此時被唐雪薫這麽一說,何容也才意識到,他跟唐雪薫之間除了利用之外,確實已經再沒有別的了。
或許,一開始就不曾有過什麽情愫,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從一開始就精心安排的利用。
想到這裏,何容的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一抹苦笑,而此時縱然是他手中攬著的是唐雪薫的身子,腦子裏也不由得浮現出當初那個被自己帶著走出鎖妖塔的單純的如同一張白紙的女子。
他想到當時她的無助和對這個世界的惶恐,他想到她當時將他當做了是這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依靠,他想到了每一次她看向自己的那一雙眼睛清澈如水……
然而,腦子裏的畫麵一轉,那些影像卻驀地一變,成了另外一道倩影,雖然不同的身子,不同樣貌,然而還是在第一眼的時候,他就看出了她的特別,她的似曾相識……
但是,這一次的她,雖然依然有這同樣一雙美的驚心動魄的眸子,雖然那雙眸子裏依然帶著常人難及的逼人的靈氣和清澈,然而,在看向他的時候,卻再不會那般溫暖和依賴,甚至,那雙眸子裏還帶著對他無窮無盡的恨意……恨不得親手要了他的命,喝了他的血……
因為他當初的選擇,如今的她和他已經站成了兩個對立世界的人,生死仇敵,不可能化解,但偏偏他卻發現自己越發將她放不下。
難道是越不容易得到的東西,所以自己才會越想得到?
想到此,何容嘴角的冷意和孤寂更甚,他曾經渴望著權勢,渴望登上那至高點,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不惜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在那時候,他的眼裏隻有自己的權謀和權勢,而如今,所有能得到的東西他都一一得到了,甚至這天下,隻要他想要,也是早晚的事情,然而他卻覺得自己過得一點也不開心,相反,人也越發的懷念當初的日子。
懷念那一日,陽光明媚,在那陰冷無比的鎖妖塔下,他站在門口垂眸看向她,那時候她的眸子裏的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讓他現在都記憶猶新,曾經,他就是她的全部依仗,她的全部信賴,她的全世界……
而這一切,都被他自己親手毀掉了。
會後悔嗎?
最近這些日子,這句話時常的在自己的腦子裏浮現,而每一次浮現,何容的心情也就越發煩躁幾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許是見到何容有些走神,唐雪薫的眼底裏劃過明顯的不悅,她驀地一推何容,然後氣惱的坐在一旁,將腦袋也扭到一邊去,並氣呼呼道:“在這種時候,你都有心思想些其他的,果然現在都沒有任何心思在臣妾身上了,你現在果然是厭惡臣妾了是嗎?”
聞言,何容立即收回了心神,他連忙抬手攬住了唐雪薫的肩膀,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道:“誰還敢在你麵前動其他的心思啊,你剛剛不是說要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我嗎?所以,我自然是在想最近我那麽忙,到底有哪裏遺漏了,免得你又生氣。”
聽到何容這般低軟溫柔的語氣,唐雪薫也就真的沒有多想,她剛剛還皺在一起的眉頭此時一下子就舒展開來,心情也瞬間由陰轉晴,一瞬間就眉開眼笑起來,尤其是在聽到何容將話題又提到了那個天大的好消息的時候,她的眉眼裏已經是再也隱藏不住的笑意了。
看到何容好奇的眸子,唐雪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她抬手牽過何容的手,然後一路引著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腹部,然後再抬眸看向何容道:“三郎,你知道嗎,這裏已經有了我們兩個的孩子了。”
唐雪薫的話音才落,何容的身子一怔,這一刻,他隻覺得摸著唐雪薫腹部的手猶如被人瞬間冰封住了一般。
看到一貫都喜怒不形於色的何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住了的神情,唐雪薫很是受用,她隻當時何容因為喜悅而忘記了反應,或者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才會出現這種如遭雷擊的表情,而這也正是她此次不惜千裏奔波,也要親口告訴他的原因,她隻是想要單純的親眼看到他聽到她說出這一個消息之後的反應。
而這反應也確實讓她很受用。
“怎麽樣?三郎,驚喜不驚喜?我知道你跟我一應聽到這消息一定也是被嚇壞了,然後才來得及高興,怎麽就有了寶寶呢,但是這是真的,你這次出征前腳走,禦醫就已經診斷出來我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隻不過因為上一次琳琅山的重傷,所以禦醫說孩子有可能保不住,我怕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前,你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會是既悲又喜,所以我便想著先養一段時間,等到禦醫說穩定了,已經保好了胎,再來親自告訴你,所以……一得到禦醫的首肯,我就迫不及待的來見你了,三郎,三郎?”
唐雪薫已經壓抑了很久的話此時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而等她說完,才發現何容的眸子裏依然帶著詫異,他的身子也還愣在原地,似是沒有從剛剛她帶來的這個消息中緩和過神來。
“三郎?”
難道……他不高興嗎?
在這一瞬間,唐雪薫的腦子裏驀地劃過這樣一個念頭,然而,在眨眼間就看到何容眸子裏溢出的欣喜的時候,唐雪薫啞然失笑,忍不住責備自己果然是懷孕了所以心思也越發敏感多疑了,她的三郎在得知了她有了他們兩個人的孩子的時候,怎麽可能不欣喜。
而正當唐雪薫到的心情因為何容大起大落的這會兒,何容也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眼底裏帶著笑意,嘴角也噙著笑意,隻是那眼底裏的笑意帶著幾分淩然,他抬手親昵的攬著唐雪薫的肩膀,另外一隻手有些不自然的放在了唐雪薫的腹部,然後溫柔道:“我怎麽可能不高興,我隻是……一時之間還來不及反應,我們……怎麽就有了小孩子呢……”
聞言,唐雪薫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道:“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這就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啊,三郎,你高興嗎?”
聽到這句話,何容連忙點頭道:“自然是高興的,隻是你既然有了身孕,又這般不遠萬裏的奔波,都不怕累著自己,也累著咱們的孩子,我現在就找軍中隨行的禦醫來給你瞧瞧,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去洗漱一番,等下禦醫來了,讓他給你好好把把脈。”
這也正是唐雪薫心中所想的,她這一路過來確實很辛苦,然而這些辛苦和疲憊比起將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何容來說都不算的上是什麽,此時心願已了,她的精神頭也就漸漸下去了,現在一身的疲乏,也確實應該洗洗了。
所以,她點了點頭,然後道:“那好,我先去梳洗一番,等下禦醫來看過了,咱們今晚要促膝長談,我還等著三郎給孩子取名字呢!”
聞言,何容的神色一僵,然後,他點了點頭,才起身攙扶起了唐雪薫,並吩咐了外麵伺候的宮女帶著唐雪薫下去梳洗。
等到唐雪薫走遠了,何容麵上的表情才一瞬間就垮了下來。
之前還帶著笑意的眸子,一瞬間被寒冰凍住,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剛剛還撫過了唐雪薫腹部的手,那裏似是還殘留著她腹部的溫度……那裏正在孕育著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這個念頭才自何容的腦子裏冒了出來,隻一瞬間,他又覺得自己就有些方寸大亂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唐雪薫腹中的孩子,更不知道以後該如何應對唐雪薫。
而他這些年來對唐雪薫的一步一步的縱容,也不過是因為她牽扯到了燕國,燕國是南方的勢力,有著豐厚的國力財力,他通過唐雪薫將手伸向了燕國,再利用燕王除去了玉沉淵,這一步一步走來,都少不了唐雪薫,所以,即便是自己對她已經有些厭惡,卻還是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情緒,然而,卻沒有想到,在這一場權勢爭奪之爭尚未落下帷幕和最後定論的時候,卻橫空生出這樣的枝節。
該怎麽辦?
一時間,何容有些不知所措。
而他的心情也越發的煩躁,對於一時之間難以下定奪的事情,他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再做決定,就在他站起身來的時候,目光劃過地上之前被他掃到地上的奏折,在攤開在最上麵的一本上,寫著秦家軍內部最近的蠢蠢欲動。
看到這裏,何容的嘴角微微上揚,笑意越發冰冷,他站起身來,對外麵等候的曹將軍道:“剛剛他們說今天又抓了一個秦家軍舊部的可疑叛賊?”
聞言,曹將軍立即從外麵步出,對著何容跪下並答道:“回稟陛下,雖然暫時沒有確定證據,但是昨夜此人確實不見所蹤,嫌疑很大,所以他們才將他帶去了審訊室嚴加拷問,他是昔日跟隨在陳國秦將軍身邊的一個參將,名曰周拓。”
聽到曹將軍的介紹,何容點了點頭,然後歎了一口氣道:“走罷,擺駕審訊室。”
聞言,曹將軍一怔,一時間以為自己會錯了意,或者聽錯了何容的話,他怔在原地,並沒有起身,而是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何容,見他確實是準備提起步子往外走,曹將軍不由得勸道:“陛下的萬金之軀,怎能踏入那等汙穢肮髒之地,讓屬下將那人帶到陛下麵前問話也是一樣的。”
然而上麵的何容卻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已經提起步子直接朝外走了,意思顯然是不會為了旁人的勸說而動搖。
實際上,曹將軍不知道的是何容此時並不是非要前往那審訊室,不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借口,先逃離這裏,出去透透氣,以免緊接著要麵對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的唐雪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