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 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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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雲也帶著蕭宜君才跟這那些老嬤嬤和丫鬟走出院子,就聽到了身後喊救火的聲音,然後她們這一群人裏有的慌亂的往外跑,有些沉穩一點的則領著那些守衛往有井水的地方走。

    楚雲笙沒出幾步就追上了她們。

    在楚雲笙跟上了她們的步子,並及時的抬手攙扶住了被人群衝撞的搖搖欲墜的蕭宜君之後,她還不忘回頭看向此時仍舊站在院子裏滾滾濃煙下的端妃,月色明亮,她身披一襲月光,本來就秀美的容顏因為這一分月色而越發多了幾分恬靜無害的美。

    楚雲笙這才想起來,她至始至終都還不曾問過端妃是否喜歡衛王,是否喜歡留在那爾虞我詐的衛王宮,如果不喜歡的話,她願意為她冒險幫她離開皇宮。

    隻是此時她才想起來,這話暫時卻已經不能說出口了。

    外麵一片混亂,正是她攜著素雲和蕭宜君逃出去的大好時機,所以,她雖然擔心,但卻也理智的清楚如果此時不走,就是前功盡棄,也浪費了端妃的好意,所以在深深地看了一眼端妃之後,楚雲笙再不遲疑直接攙扶著蕭宜君和素雲往外跑。

    她們才轉出回廊,端妃這才轉過身子來,看向她們離去的方向,看著她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轉角,端妃才歎息了一口氣,然後被幾個護衛護送著也走出了院子。

    她也沒有立即要離開的意思,因為算著時間,即便是楚雲笙她們從這裏走出,要離開公主府至少也是一刻鍾之後,所以她還得在這裏等著,如果有什麽意外的話,她希望自己還能幫得上忙。

    所以,即便此時這裏已經亂成一團糟,而且又濃煙滾滾,她依然沒有要打算離開的意思。

    最開始的一撥去打水的護衛們已經折返回來了,他們手中提著水桶,扛著打濕了的棉被就朝著火勢已經蔓延開來的院子裏一頭衝了進去。

    而端妃就站在這院子外不遠處的回廊下,看著進進出出忙個不停的滅火的護衛們跟她擦肩而過,好幾次險些碰到她,她也依然保持著站在廊簷下的動作不動。

    這時候,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聲通報聲:“陛下駕到——”

    那聲音細長陰柔,端妃一聽就已經聽出來是衛王身邊的掌事太監所特有的嗓音,她心底一驚,攏在袖擺下的手也下意識的握緊了一些,因為任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衛王會突然來公主府。

    本來還忙著救火飛奔不停的護衛們也皆是一愣,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衛王行禮。

    不多時,回廊盡頭出現了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即便是在暗淡的光線下,他周身的戾氣卻依然讓人忽視不得。

    “怎麽回事?!”

    他還沒有走到近前,聲音已經傳了過來,而且發話的對象正是此時正彎腰行禮的端妃。

    端妃還沒有答話,這時候之前擋在端妃麵前最先要滅火的那個守衛將領先一頭跪了下來道:“稟陛下,是屬下失職,未曾察覺到公主殿下所在的閣樓失火。”

    “失火?”衛王的眸子裏閃爍著寒意,他從端妃的身上移開了目光,落到那個守衛將領身上冷冷道:“說的倒是輕巧,好端端的怎麽會失火?而且即便是失火,你們這麽多人在這裏何至於讓這火勢蔓延到這種境地?!”

    說話間,他抬手一指,就將眾人的目光引向此時正在熊熊大火中的閣樓。

    此時即便是天降暴雨也不可能將這閣樓的大火撲滅,之前還穩穩矗立的閣樓,隻是這轉眼間就成了一副空架子,但萬幸的是它所在的這院子占地麵積極大,而且它又出於院子當中,所以即便是火勢燒的再大,在這些守衛士兵撲滅下,到底沒有讓它蔓延到周邊的院牆甚至庭院裏。

    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清楚明白的感覺到此時衛王那滔天的火氣,比起眾人身後那熊熊燃燒著的烈火更加猛烈。

    而那個將領此時也已經被這般怒火嚇的沒了魂兒,他哆嗦著,半天才道:“是……是端妃娘娘……本來我們在第一時間看到房間裏冒出濃煙的時候就要進去查看的,端妃娘娘擋了下來,她說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是自己的小命重要,還是得罪端妃重要,這個守衛將領自然拎的清楚,所以他才連忙將當時的情形說了出來。

    而等到他這一番話話音才落的時候,衛王的眸子已經冷冷的朝著端妃掃了過來。

    他一言不發,然而周身的冷意和怒意卻足以讓人感到恐懼。

    端妃卻依然靜靜的跪在原地,並沒有打算為自己辯解什麽,一直到衛王用那般冰冷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良久,然後才聽到衛王道:“你隨孤來。”

    話音才落,衛王已經拂袖轉身而去,也不理會那個還跪在地上膽戰心驚的等著宣判的侍衛首領了。

    而被他點到的端妃也才起身,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跟上了衛王的步子。

    衛王帶著她到了最近的一處庭院裏,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了他身邊的幾個貼身護衛,然後才對端妃道:“不知道孤的端妃這一次是什麽意思?”

    聲音很冷,絲毫不帶有平時的半點柔情,端妃的心裏也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涼意,到底是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平日裏能將她寵上天,但一旦觸碰到了他的逆鱗,她之於他,也不過是一個隨便就可以拋棄的棋子。

    想到此,她不由得有幾分好笑,但麵上卻依然帶著從容和淡定道:“剛剛那守將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聞言,衛王一怔,他沒有說話,而是走近了端妃幾步。

    此時端妃就跪在他的麵前,而他則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月光下的她容顏越發姣好耐看,衛王抬手一把捏住了端妃的下巴,目光裏帶著冷意和狠辣道:“你說這是阿姐的意思?”

    下巴被衛王用力的鉗住,疼的端妃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她此時也被他牽製的不得不抬眸對視著他,看著他那一雙仿佛嗜血的眸子,端妃淡淡道:“是的,公主殿下臨終的時候囑咐我的,所以我不敢忘,她說,一旦她的死訊傳出去了,即便是現在衛王不殺元辰先生,但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逃離然後再來找她的屍骨,而她已經不願意讓元辰先生再為了她涉險,所以讓我一把火連同這閣樓都燒掉,也讓元辰先生徹底死心,而且她說她也不願意葬在皇陵,因為她這一生都在為衛國的皇族和衛國的百姓天下所困,她不想死後依然被困在那一方天地裏,所以讓我在她死後將她的骨灰撒在桃山,那一片她這一世過的最快樂無憂的地方,滋養那一片的桃林也好。”

    這一番話在端妃做出要放火燒了閣樓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裏想好了,跟衛王相處了這麽久,她太了解他了,也正是因為了解他,了解公主殿下,所以她用這樣的方式說出來,才會篤定衛王不會懷疑。

    因為衛王也知道,公主殿下的脾氣,也知道此生她最喜歡的地方依然是桃山,而最讓她放不下的是元辰師傅,所以這幾個結合起來,留下這樣的遺言也在情理之中。

    衛王的麵上一開始還帶著的怒氣在聽到這一番話之後,也漸漸的褪去,他已經在下意識的鬆開了鉗著端妃下巴的手,即便此時他垂眸看著端妃,然而卻似是透過端妃的那一雙眸子看向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阿姐。

    阿姐的桃山,也曾經是屬於他的那一片桃山。

    隻可惜,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想到此,衛王的眸子裏竟然劃過一片悲涼,然而那也隻是一瞬,下一瞬,他就恢複了一貫的冷漠,然後看向端妃道:“你放肆,即便是阿姐的遺願,這麽大的事情你也應該問過孤,怎可擅自做主?”

    端妃將衛王的表情悉數收在眼底,在看到衛王眼底的那一片悲涼和愧疚之色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一關她是過了,所以此時即便是聽到這般斥責的話,她也知道這不過是衛王在給他自己找一個台階下,在給文武百官一個說法,畢竟放火燒了公主遺骸的事情罪責太大,難堵朝廷文武百官悠悠眾口。

    所以,在聽到衛王的訓斥的話之後,端妃就立即服軟一頭對著衛王跪了下來,語氣裏也帶著幾分哽咽道:“臣妾知罪了,剛剛隻是因為沉浸在公主離去的悲慟中,所以第一時間就想要幫助公主殿下完成她的遺願,而且陛下是知道的,我自幼跟在公主身邊,得公主的撫養和教導,在看著公主殿下就在我懷中去世的時候,臣妾的情緒也就失去了控製,所以這才做出這等出格的錯事來,還請陛下恕罪。”

    本來衛王也沒有打算真的要處罰端妃,在他想通了這是公主自己的意思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怒氣,再加上端妃的一番服軟的話,而且話裏還提到了她從小是被公主撫養和教導長大的,也正好旁敲側擊的提醒了衛王,他又何嚐不是公主殿下一手扶持過來的。

    他對這位阿姐的感情還是在的,並且也不比旁人淺,然而之所以會這般迫害她,也是因為朝中的那些人不時的在他耳邊吹風,他雖然顧及親情,但更重視和貪戀此時就掌握在他手中的皇權,此時對於他來說,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他的皇位和權勢更重要,即便那人是他最親的阿姐,他也會冷靜且殘忍的除去。

    然而,如今,他逼迫著自己一步一步按照計劃來,終於除去了這個擋在他親政路上最大的障礙,心裏卻並沒有多少高興,反而因為她的死而起了失落和愧疚,而這愧疚之情也因為端妃的這兩句話的提醒而越發洶湧了起來。

    他最在意的權勢如今已經在他手中牢不可破,那麽其他的事情他又何必計較?

    所以,在長歎了一口氣之後,衛王轉過了身子,背對著端妃道:“既然是阿姐的遺願,如果換做是孤,也一定會滿足她,就按照你所說的罷,將她的骨灰撒在桃山,另外,你雖然未經孤的允許就擅自焚了閣樓讓公主遺骸受損,但也確實是為了遵從公主的遺願,所以孤也就不重罰你了,但畢竟這件事你衝動且事先未稟報孤在先,所以依然免不了罰,孤就罰你在錦繡宮閉門思過一個月,沒有孤的允許,不得見任何人,至於籌備同趙國公主和親的事宜,就暫時交給靜妃去做吧。”

    說著,不等端妃領命,他已經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等到他走出幾步了,端妃才領命然後從地上站起了身來,她看著漸漸遠去的衛王的背影,心裏劃過一片淒涼。

    他對他的親阿姐都能做到如此殘忍的地步,對自己這般懲罰到底是輕了,不過,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一旦有一點兒能威脅到他的權威的地方出現,隻怕下場會更為淒涼……想到此,端妃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冷笑,她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在這庭院裏站了一會兒,抬頭看了一會兒天際上那一輪皓月,若有所思。

    而此時,楚雲笙則已經帶著蕭宜君和素雲從北苑偏門逃了出來,正坐上藍衣早已經等待在那裏的馬車上了。

    經過了這一晚上的折騰,蕭宜君的體力也已經耗費到了極限,才坐上馬車,她就直接暈倒了過去,見狀,楚雲笙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催促著藍衣快一點,一邊彎下腰來為蕭宜君診脈,在確定了蕭宜君隻是昏了過去,脈象雖弱,但還有一息尚存的時候,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坐在跟公主府背道而馳的馬車上,看著那半隱在月色裏的公主府漸行漸遠,她覺得自己這一晚上似乎是做了一個夢,過的那麽不真實。

    雖然過程也一波三折,但總都是有驚無險,然而,此時看到姑姑就在自己身邊,她卻依然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