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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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藍衣的話,楚雲笙也驚訝不已,能讓一個人發生宛若脫胎換骨的變化的,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這些年他一直都在隱忍,蟄伏在暗處,隻等著一朝爆發,要麽,就是此人經曆過怎樣重大的變故,不僅治好了這一身的傷病,而且連性子都變了。
後者的可能性太低,結合楚雲笙之前看到的唐暮筠清冷孤傲的眼神,楚雲笙覺得更多的可能是前者。
“那你說,這一次他來衛國,有什麽目的?”
看著藍衣的眼神,楚雲笙對這個唐暮筠也不由得多了兩分心思。
聞言,藍衣搖了搖頭道:“之前我們對此人就是忽視了,所以現在再想著手調查他卻並不容易,我也派了人要安插眼線在他身邊,然而他看似孤傲嬌縱,實際上身邊的人個頂個的精明,我們之前派出去的探子和眼線都被滅了口,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從這裏也可以猜測此人的目的不但不單純,而且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所以姑娘不得不提防。”
藍衣說的很有道理,對於此人楚雲笙自然不敢輕視,不過目前來說,無論衛國變成怎樣的形勢,她並不想插手,她現在也已經沒有了立場再來幫衛國,所以對唐暮筠的目的她並不在意,而且現在眼下,她最擔心的還是王程王將軍的安危。
想到此,楚雲笙歎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藍衣道:“謝謝你的提點,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我姑姑和元辰師傅他們了,後麵也請你多費心,我這就去將軍府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聞言,藍衣本來想要跟楚雲笙一起去的,但見楚雲笙搖了搖頭不用她跟著,藍衣也就隻好留在了這裏,按著楚雲笙所說的,繼續留下了照顧蕭宜君和元辰。
而楚雲笙一路出了這院子之後,就抄近路往將軍府去,越過了一條巷子,就是這衛王都裏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這兩日衛王都已經取消了禁嚴的旨意,所以才人心惶惶鬧騰了半個月的衛王都一下子又鮮活了起來。
街上人來人往,兩邊商鋪林林總總,商販們叫賣著,好不熱鬧。
楚雲笙為了方便行事,從桃山出來的時候就穿著男裝,再家加上此時她的容貌也屬一般,所以即便是紮在人堆裏,她又刻意隱瞞了自己周身清冷卓絕的氣場,所以並不引人注意。
她本意是想快一點去將軍府了解情況,然後再折返回來,剩下的時間多陪陪姑姑和元辰師傅,然而天總不遂心意,她才在這街道上走出了數十步,就聽到了前麵響起的喧囂聲。
本來還匆匆忙忙各顧各的老百姓也都紛紛朝著喧鬧的方向圍了過去,就在這人潮湧動中,楚雲笙就被人流推到了大街的正中間,在一處酒樓下停住。
而此時,這邊的街上的百姓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將這酒樓個圍了起來,讓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的楚雲笙被迫夾在人群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這時候,剛剛吵吵嚷嚷的酒樓上又響起了一陣碗筷菜碟被掃落到地上發出的碎裂聲。
然後,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就看到有一人影從二樓上破窗而出,而這人卻並不是自己運用輕功躍下來的,準確的說是被人從二樓直接扔了下來的。
隨著他落地,底下圍觀的老百姓自覺的往外湧去,讓出了一個圈子來,那人正巧落在圈子裏。
待他噗通一聲落到地上,楚雲笙才看清楚,是一個穿著亞麻色短衫上了一些年紀的老者,他的兩鬢已經有一些斑白,鬢角帶著深深淺淺的歲月留下的溝壑,皮膚黢黑,那一雙手也滿是厚厚的繭子,一看就是普通勞作的老百姓。
在落地之後,他猛的咳嗽了半天,最後吐出一口鮮血。
周圍那麽多看熱鬧的百姓,此時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攙扶他一下,而他許是摔的不輕,半天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這時候,他落下的那個窗台邊上走出來一道穿著天藍色緞子的年輕男子,他神情倨傲冷漠的看向趴在地上猛地咳嗽的老人,啐了一口,然後嫌棄道:“不知死活的老東西,你女兒能被送進我侯府,是她的造化,你還在這般胡攪蠻纏的話,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說著,他抬手從旁邊的仆人身上接過來一錠銀子,然後從窗台上直接對著地上的那個老者丟了過來,並不屑道:“有多遠滾多遠,別讓爺再看到你。”
那一錠銀子正好砸在那老者的額頭上,雖然不重,卻已經起了一個大包,他抬手顫顫巍巍的拿起那一錠銀子,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他眸色一緊直接抬手對著窗戶口就要轉過身去的那年輕男子拋了過去,並激動的咆哮道:“畜生!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我就不信堂堂天子腳下,都沒有王法了嗎?能讓你這等畜生為所欲為!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說著,他突然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頭對著周圍圍觀的老百姓跪了下來,並哽咽道:“大家快來看看,評評理,我好生生的女兒就被他搶進了府裏,如今已經一天過去都不見人回來,老漢我去找官府,官府說這些事情他們管不著,所以我聽說他在這裏便隻能找來這裏,卻不曾想……”
說到這裏,已經上了年紀的老者泣不成聲,在所有人都聽的心底一緊的時候,他才無比艱難哽咽道:“他叫我去城外亂葬崗找……他把我女兒……我那清清白白的女兒……爹對不住你……這畜生……就該千刀萬剮!”
那老者已經是悲慟到了極點,此時情緒失控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然而在場圍觀的人也都沉默了下來,無一不在為這老者的遭遇而心痛、悲憤。
此時,在楚雲笙身邊的人群裏有人小聲嘀咕道:“就是這世道啊,誰讓人家是侯爺呢,在朝中關係硬著呢,而且他mèi mèi靜妃如今還是陛下的寵妃,將來若是誕下個一兒半女,那可不得權勢越發了得了去,所以哪個官兒敢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麻煩。”
“這老漢也是個可憐人,偏偏怎的就遇到了周候呢!”
“是啊,最近我都聽說好幾家的女兒都被他搶了去,有的是那些諂媚的官兒擄去做禮物巴結他的,有的是他在大街上看到了自己就強行擄去了的,這府尹也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所以啊,這世道啊,但凡有女兒家的還是在家裏藏起來好,保不齊就遇到這樣的畜生呢!”
“哎喲,你可小聲點兒,人家就在那窗戶口邊上呢,萬一聽到了,可就小命不保。”
……
四下八卦的討論聲還在繼續,而那老者也還跪在地上悲慟的哭泣。
而那個眾人口中所說的周候在被那老者扔過一錠銀子頂撞之後,他的眸色越發冷冽了起來,然後再看到這老者在這裏不停的哭訴,在罵他,他的眉梢一皺,然後對身後的仆人做了一個手勢,並陰冷道:“老東西,你這是自尋死路。”
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後,從二樓上突然竄出來十多個壯漢,手上拿著棍子就朝著那老者衝了過來。
見狀,圍觀的人群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攙扶起那老人。
楚雲笙被擠在人群裏,在看到老者哭訴的一幕的時候,她的心裏就已經悲憤到了極點,之前隻是聽到藍衣所說的衛王都裏不太平不安生,雖然也聽到她提起周候,說他強搶民女勾結官府,但是那也隻是聽說,卻抵不過此時親眼所見這般悲憤。
尤其是這老者在被人從二樓上扔下來之後,身上本就一身的傷,而且看到他咳嗽的這般厲害,楚雲笙猜測他很有可能還傷到了肺腑,此時他哪裏經得住這些人的棍棒。
看到這裏,楚雲笙已經心生不忍,她想要掙脫出人群上前拉那老者一把。
而此時,那老者即便是看到從樓上衝下來的十多個壯漢麵上也不曾有半點的畏懼,他的眸子裏甚至還帶上了一抹嘲諷和解脫,隻聽他道:“蒼天無眼,我衛國有你這等奸臣遲早會亡國!既然這天下已經沒有了王法,我老漢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著,本來就很虛弱的他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直接朝著酒樓門口的石獅子撞去。
一時間,隻聽到砰的一聲悶響,下意識,那石獅子的腳上就已經綻開了一朵血花,怵目驚心。
而此時,正努力要衝破麵前圍觀的老百姓的楚雲笙驀地停下了動作,她的心也跟著一涼。
她剛剛甚至有想過帶著那老者先離開這裏,然而這老人卻似是已經看穿了世態炎涼,看穿了生死,所以在麵對無法申訴的冤情麵前直接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看著他的身子虛軟的從石獅子邊上滑下,楚雲笙隻覺得她的一顆心也似是被人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而周圍,那些圍觀的老百姓裏也響起了一片唏噓之聲。
這時候,就在二樓窗台上冷眼旁觀這一切的周候冷笑了一聲,然後對下麵的仆人道:“收拾幹淨,省的爺看了礙眼。”
說著,他冷眸一掃下麵圍觀的百姓,然後冷冷道:“看什麽看,你們也不怕死嗎?!”
他的聲音很冷,而且帶著不屑和狂傲,這話才一出口,就嚇的那些百姓脖子一縮,連忙四散開來,再不敢在這裏停留下去。
剛剛還擁擠不動的人群這時候一下子散了開來,很快,這酒樓下就隻剩下在收拾那個老者屍體的幾個壯漢,以及冷冷的站在那裏的楚雲笙。
此時,她的心情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也已經沒有了理智可言。
尤其是她的眸子落在被那幾個壯漢拖拽著離開的那老漢的屍體的時候,他的那一雙眼睛還直勾勾的睜著,至死也不願意閉上。
想到此,楚雲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她抬手就撕下了一截衣擺將自己的麵目蒙了起來,下一瞬她腳腕一轉,就猶如一道閃電一般掠上了二樓。
此時的二樓已經被酒家打掃了幹淨,酒菜也已經再度上好,而那周候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手上還摟著一個穿著淡綠色紗裙麵容姣好的女子,他們兩個人嬉笑著飲酒,似是對剛剛發生的那一幕血淋漓的事情沒有一丁點兒記憶。
而楚雲笙突然從窗戶口掠了進來並站在了這周候的麵前的一瞬間,也著實讓這個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楚雲笙的手腕一抖就將藏在手臂內側的bǐ shǒu滑落至了掌心,她一邊已經一把提了周候懷裏的女子並將之扔到了一邊,她另外一隻手已經將那閃爍著寒芒的bǐ shǒu擱置在了周候的脖頸間。
“那老者的女兒在哪裏?”
楚雲笙的聲音很冷,而這種冷不同於周候之前恐嚇這些老百姓的孤冷,楚雲笙的冷帶著讓人膽顫心驚的寒意,仿佛是從地獄深處裏發出來的一般,即便此時她的手中不握著bǐ shǒu,即便此時她的bǐ shǒu沒有擱置在這周候的脖頸上,光憑此時她的氣場和這冷的聲音就足以讓人生畏。
而此時,突然被挾持住的周候突然一下子就亂了陣腳,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囂張氣焰,他雙手一攤,語無倫次道:“姑娘!姑娘手下留情,您剛剛說的是哪個?慢點,慢點!”
他既然被封為侯爺,身邊的高手也定然不少,更何況聽藍衣講他還牽扯到衛王朝中的許多勢力,再加上同燕國太子走的近,所以,在這時候確實是不適合動手的,然而在看到剛剛那喋血冤屈的一幕的時候,楚雲笙渾身的血液都是憤怒,她無法平息自己身上的這一股憤怒。
此時再看到這人的這一副嘴臉,她就恨不得手腕一用力,就直接將這畜生人渣給殺掉。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冰冷,周候也已經被嚇的不輕,楚雲笙還沒有重複剛剛的問題,那周候的身子就已經虛軟的往椅子後背是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