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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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峰
安樂村百丈外,山峰層疊,綠竹猗猗,翠綠的竹葉被上午的雨水洗得嶄新。天空漸漸放晴,淡黃的陽光穿透烏雲,四射而出,照進林間。
溪水潺潺,一條玉帶迂回於林中,南宮迷塵半個身子浸泡在水裏,昏迷不醒。
地麵竹影斑駁,潮濕陰冷,連射進來的陽光都是冷的。
一條竹葉青,吐著紅色的信子,嘴裏發出噝噝噝的聲響,朝他梭去。在距離他五十步外,將身子盤旋,畏縮不前。在離南宮迷塵的不遠處,赤雪劍閃著紅色的光芒,忽明忽滅。
南宮迷塵隻覺得眼皮有千百斤重,想要睜開卻怎麽也睜不開。
山間寂寂,偶有蟲鳥低鳴。
泡在水裏的指節微微一動,沉重的眼皮緩緩打開,南宮迷塵隻覺雙眼朦朧,看不真切。他掙紮著坐起,還未處理的傷口又被撕裂。咬緊牙關,努力站起,額間冷汗直冒。隨著視線的清晰,灰白的天,蔥綠的竹,吐信子的竹葉青,一一跳進眼簾。他緩步走到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下,抄起赤雪劍,涉溪而過,朝叢林深處走去。
披荊斬棘,血跡被雜草掩蓋,又被風吹到地麵,吹入十幾雙狠戾的眼睛裏。日漸偏斜,南宮迷塵的呼吸越發沉重,腳下一軟,滾進了一片蔥鬱的荊棘叢,一動不動。十幾件黑袍從半空飄下,戴miàn jù的黑袍人緩步朝荊棘林踱去,每一步,殺氣騰騰。
“赤雪劍主,被人追殺的滋味,如何?”
話裏,恨意,戲謔,還帶著極度的輕蔑。那年,熊熊大火又在他眼底焚燒,那年,mèi mèi的啼哭又在心底撕扯,那年,族人的鮮血又噴濺到了眼前。黑袍人握緊雙拳,指節哢哢作響,一聲怒吼,身體拔地而起,荊棘亂飛,袖中五指直取南宮迷塵的咽喉。
一聲輕叱,劍隨身走,南宮迷塵一躍而起,赤雪劍直刺黑袍人的心窩。剛剛南宮迷塵滾落荊棘,就感到了殺氣,適以裝死,以觀其變,暗中調理氣息。這一劍,如決堤之水,勢不可擋,黑袍人收手,旋身,向後掠出。竹葉顫動,紛飛飄落,眾鳥齊飛。
“擺陣”
十三件黑袍,騰空而起,輕然落地,殺氣,彌漫了整座竹林。十三人,緩緩移動腳步,南宮迷塵雙手握住劍柄,眼觀四周,凝神對敵。一片新綠的葉子,從上空飄落,南宮迷塵淩空而起,十三件黑袍如影隨形。劍花朵朵,竹葉卷地而起。
‘雷火十三殺陣’如其名,快如雷電,猛如烈火,劍招過處,不存一物,更何況受傷的南宮迷塵。此刻,他又添了不少新傷,好在他內力醇厚,手中又有名馳天下的赤雪,換了其它人,早就趴下了。
黑袍人望著空中拚殺的十三人,嘴裏吐出了幾句怪語,隻見十三人在空中變換陣式,同時出手比先前更加快猛。
南宮迷塵臨危不亂,凝了凝神,自語道:就是這個。
兩眼發光,舉劍朝西南方向劈下,得了空隙,幾個提縱,飛出了竹林。原來剛才打鬥時,南宮迷塵發現,西南方向的‘守門人’雖然劍招快猛,但招招間銜接慢了幾秒,不似其他十二人熟練,顯然是個新手,也是唯一的突破口。
“你放走了他”
黑袍人飄到西南方向的‘守門人’麵前,吼道。
“壇主,十三剛進‘雷火’,還不熟悉陣法,請再給他次機會”
說話間,人已單膝跪下。此人是十三人中,年齡最大的,顯然是這十三人的頭。
“大哥,你起來”十三望著跪在地上的黑袍人,平靜說道。隨即,又將目光收回,移到他效忠的雷壇主身上,低下頭,道:十三不濟,請壇主執法。
“還有有人是清醒的。猶大,壇裏的教規看來你是忘了?”
話一落地,跪在地上的猶大身心一顫。黑袖翻卷,一條血淋淋的臂膀躺在了地上,猶大疼得青筋凸起,冷汗直冒,打濕了脊背。
暮色四合,晚風卷起殘葉,吹過十三僵硬的身體,像是在為這年輕的生命哀歌。
夜寒露重,天上的繁星一顆一顆地隱去。
南宮迷塵借著微弱的星光,找了處隱秘的地方,坐下來。敵人緊追不舍,不敢生火,他隻好將衣服脫下,將水擰幹,又穿上,夜裏的寒氣加上衣服上的濕氣,傷口開始發炎。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他實在是太累了,靠著後背的修竹,閉上了眼。
星星已經完全隱去,漆黑的夜幕下,一隻紅頭白身的蝴蝶從他懷裏飛出,消失在了黑夜。不一會兒,又飛了回來,停在他臉上,用力撲扇著近乎透明的翅膀。
“五魂冰蝶”
南宮迷塵睜開眼睛,望著空中撲翅的蝴蝶,從懷中取出南宮婆婆交給他的五魂血晶。原本晶瑩剔透的冰玦,裏麵卻蜿蜒著一根紅色的血絲,不凝不散。
三百年前,五俠打敗了魔祖,怕有一天魔教席卷重來,而故人已散,因此五人踏遍神州,尋得上古神物——血晶,尋得鍛造師——吳牙子,將各自的精血融入其中,打造出了五魂血晶。
五俠及五俠的後人,將血融入其中,便可召喚出其內的靈蝶——五魂冰蝶。此蝶極具靈性,能夠感應到上一代劍主的位置。
五魂冰蝶扇著翅膀,朝黑暗中飛去,南宮迷塵以為它發現了下一位劍主,疾步跟上。
綠竹峰?凝碧小樓
星星又一顆一顆亮了起來,微弱的星光下,一間竹屋坐落在山腳,夜風過處,竹葉沙沙作響。屋內,燈火輝煌,將屋前的院壩也照亮了一半;一個少年正在屋前奮力地練劍。
“外麵露寒,你先進來歇歇”
“姐姐,我不冷,我要快點練好武功,為師父報仇”
這兩人便就是那冷雪和阿瞳了;兩人自雪島出來後,一路向西,途中冷雪感染了風寒,兩人便商定,在此間搭個竹屋,休養一段時間,再去神醫閣。
這半個月來,阿瞳采藥,熬藥,又一勺一勺喂到冷雪嘴裏,看到她有點起色,又去林間抓山雞,烤給她吃。冷雪長了阿瞳四歲,又經曆了許多事,心境自然比這個單純的少年成熟許多。身體好些的時候,她會教他一些詩詞,跟他說說江湖,無論是感興趣的還是不感興趣的,阿瞳總是聽得津津有味。他的劍術,她偶爾也會指導一二。
有一天,阿瞳認真地看著冷雪,道: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姐姐?
冷雪怔怔地望著他,漠然道:不叫姐姐,叫什麽?
“嗯——”阿瞳摸了摸頭,想了下,笑著說道:叫你雪兒,好不好?
冷雪眉間微蹙,魔君兩個字又浮出心底,道:不可以。
三個字,說得斬釘截鐵,語氣冷若寒冰。此後,兩人相處如初,隻是厚如玄冰的心微微裂開了一條細縫,情愫暗生的少年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春愁。
星光下,一把木劍被舞得密不透風,劍氣逼人,阿瞳淩空而起,飛上竹林,腳尖以竹枝為支點,翻身麵朝下,右手向外揮動,對麵的翠竹齊齊斬斷,轟然倒下,他笑著飛下了林子。
南宮迷塵跟著五魂冰蝶來到竹屋前,看到少年的身手,心中暗暗讚歎。五魂冰蝶因懼生人,又飛進他的懷裏,躲進了五魂血晶內。
“你是誰?”阿瞳滿懷戒備地問道
南宮迷塵前腳剛踏進院壩半步,正欲相問,幾道黑影落在了他的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