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張旗鼓去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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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夏朝開始,國家凡遇戰事,都要告於祖廟,議於廟堂,成為一種固定的儀式。

    到了春秋時期,孫武子則明確的指出:“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呼!”

    換句話說,就是打仗之前先合計合計自己的能耐,再合計合計對手的能耐,別傻了巴嘰的衝上去就硬懟。

    那他娘的不是找死是什麽。

    崇禎皇帝卻是覺得自己根本就不用算了。

    或者說,崇禎皇帝算的,跟孫武子所指的廟算不一樣。

    孫子兵法之中所指的廟算,是選將、量敵、度地.料卒、遠近、險易。

    而崇禎皇帝算的,則是朕有大義和民心,更有百戰之師在手,老子也不管你什麽計謀不計謀的,就是一波流過去。

    更何況自己的對手是那些慫逼玩意,真要是有膽子,懂廟算,這些貨在正史上的蟎清入關之時也不至於讓人懟成死狗了。

    到了最後一個個的跪舔,日獵兔子三百隻,不辭大興文字獄的糠稀成了千古明君;

    那個好寫老子到此一遊還喜歡整兩首歪詩順便禍禍良家婦女的錢聾則成了十全老人。

    對於這樣兒的對手,崇禎皇帝覺得要是自己把五軍都督府都拉過來,大張旗鼓的玩什麽廟算,那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們這些慫逼了。

    對於崇禎皇帝來說,這夥兒人沒什麽好算的。

    可是對於桂王朱常瀛來說,要算的可就多了去了。

    南京的那些傻子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明知道崇禎皇帝出京了,既然派人來聯係自己了……

    麻賣批,你們想死就自己去死好了,拉上本王是打算幹什麽玩意?本王刨了你們這些人的祖墳了是怎麽著?

    所以在客氣的命人安排了密使去休息之後,朱常瀛就把自己最為信得過的貼身大太監和侍衛統領給召了過來。

    而在朱常瀛將情況簡單的一說之後,太監總管左端壽便躬身道:“王爺不可!”

    侍衛統領祝大郎同樣躬身道:“王爺三思!”

    朱常瀛冷笑道:“本王有什麽好三思的,這事兒擺明了就是送命罷了。這夥人不過就是想臨死掙紮,拖本王下水罷了。”

    見朱常瀛並沒有跟這些人勾結在一起的意思,左端壽和祝大郎才鬆了一口氣。

    左端壽身為太監總管,這事兒不太好插話,但是祝大郎可就沒有什麽顧慮了,當下便躬身道:“王爺,何不將此人拿下,交給天子處置?”

    朱常瀛道:“你當本文不想?可是王府之中這麽多年,跟這些人早就是盤根錯節,把他們交出去,王府必然元氣大傷,嘿,這些人就是算準了本王投鼠忌器,這才敢找上門來。”

    左端壽聞言,則是陰惻惻的道:“王爺,要不然……”

    說完之後,又用手比劃了一個刀子的姿勢。

    朱常瀛卻冷笑道:“此人敢來,就不會怕死。這事兒的好處太大,誰都不想放過。”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左段壽和祝大郎有些為難了。

    朱常瀛就那麽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一時間屋子裏的氣氛卻是沉寂了下來。

    過了半晌之後,朱常瀛才睜開了眼睛,冷笑道:“拿下了,務必要將此人活著交給陛下。”

    祝大郎遲疑道:“王爺剛才不是還說?”

    朱常瀛冷笑道:“投鼠忌器是沒錯,可是等到這桂王府上上下下和福王府那一夥子人一般的下場,連屋子都鼠了,還留得下什麽瓷器?

    現在交出去,王府就算是受些責罰,了不起就是個罰俸的事兒。

    可是要跟這些蠢貨們勾結在一起,福王府那些滾滾人頭就是榜樣。”

    朱常瀛畢竟不是太蠢,好歹知道自己現在把人交給崇禎皇帝,等於是交了一個把柄到崇禎皇帝的手裏。

    但是有把柄了,崇禎皇帝也能放心不是?

    至於說罰俸,甚至於罰沒一些土地,那都是無所謂的事兒——這麽多年經營下來,自己該撈的一樣沒少撈,吐出來一些保命總比連命都沒有了強。

    既然做出了決斷,朱常瀛又冷笑道:“一群蠢貨,還想著清君側,可是也不想想自己手裏有什麽底牌去跟皇帝鬥。”

    左端壽和祝大郎聞言,心中也是頗為認同。

    天時?地利?人和?兵將?

    可以說,南京準備舉旗的那些蠢貨們除了手裏錢多,剩下的還有個屁?

    天時不去說,這時候正好已經快近夏末的時候,雨多的南方肯定會給崇禎皇帝的大軍找點兒麻煩。

    地利呢?雖然說水網遍布,但是要認為這樣兒就能穩穩的懟贏崇禎皇帝帶領的北軍就扯蛋了——人家朝廷手裏現在有兩支水師……

    人和就更搞笑了,不管是永不加賦詔的存在,還是現在已經開始了五十文一斤的官鹽,有人願意失去沒有?

    如果說上麵的因素加起來,可能還有人腦袋抽瘋後跟著造反,但是兵將這兩點就算是徹底的沒勁了。

    不管是兵還是將,誰願意再跟著這夥人造反,然後死了拿個幾兩的燒埋銀子,活著就替上官耕種,然後一家子跟著自己餓脖子?

    腦袋裏邊兒這是打算要養魚?

    反正朱常瀛怎麽盤算,都覺得這夥人腦袋可能是讓驢給踢了。

    剛剛被安排到別院休息的使者陳衝山,正盤算著等晚上宴飲時該如何再勸一勸桂王朱常瀛,以“早定大義名分,守祖宗江山社稷”。

    然而勁說的話還沒有想明白,房門就被人砰的一聲給踹開了。

    望著進來的祝大郎,陳衝山連起身的意思都欠奉。

    一個侍衛統領踹門而入,後邊還跟著一些兵丁,這種情況下就算是陳衝山再傻,也知道桂王這是反水了。

    但是陳衝山覺得沒什麽好怕的——大丈夫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當兵天子登基之後,多用亂政而塞言路,朝廷昏昏,諸公束手,百姓為之困苦。

    而今自己雖然不忠於王卻忠於國,哪怕是死,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祝大郎看著麵不改色的陳衝山,豎起大拇指道:“好膽識!當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

    陳衝山則冷笑道:“有死而已,勿複多言!”

    祝大郎笑道:“死不了,放心罷。你死不死的,是陛下說了算,至於別的,那不是我祝屠夫該插手的事兒。”

    說完之後,祝大郎便揮了揮手,命手下之人將陳衝山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陳衝山卻是幹脆的道:“如此倒是多謝了,某能正麵抨擊那昏君之後再此,人生之大快事也!”

    祝大郎卻道:“別廢話了,我祝屠夫雖然一手刀子一手詩書,可是那詩書卻是不看的!”

    陳衝山被祝大郎幾句話給嗆的無言以對,祝大郎卻是揮手道:“帶走帶走,看見這些混賬就煩。”

    等到陳衝山被帶下去之後,祝大郎才從懷中抽出來一本書看了起來,笑咪咪的自言自語道:“誰說老子不看書的?”

    書的封麵之上寫著詩經兩個字,可是祝大郎翻開的那一頁,標題之上赫然寫著:“應伯爵山洞戲春嬌潘金蓮花園調愛婿”。

    正看了沒有兩頁的時間,祝大郎的手下於超卻是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頭兒,王爺派人過來命令,讓你準備準備,王爺要去見陛下。”

    祝大郎無奈的將書收了起來,徑直去尋朱常瀛去了。

    這事兒本來就是派人把這個什麽狗屁使者給當今天子送過去就行的事兒,幹什麽非得要自己跑一趟?

    而且最操蛋的是,桂王的封地在哪兒?

    衡州。

    雖然說走武昌然後再奔著鳳陽去,不光能去孝陵拜一拜太祖高皇帝,還有可能在那兒等到崇禎皇帝。

    但是這有一個前提就是,這麽一夥人得能活著到鳳陽。

    等見到了朱常瀛後,祝大郎便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可是朱常瀛卻笑道:“怕什麽,盡管去,不僅要去,而且要正大光明的去。”

    祝大郎一愣,隨之反應了過來。

    王爺說的對,不光要去鳳陽,而且要大張旗鼓的去。

    隻要南京的那些渣渣們不敢直接走兵造反,這一路上就是安全的,根本就不用擔心什麽截殺不截殺的問題。

    當然,如果那些家夥直接起兵造反的話,那不管是去鳳陽還是留在衡州,其實區別並不大。

    唯一的區別就是留在衡州可以盼著朝廷在那些家夥的大軍到達衡州之前就能平定叛亂。

    想明白了此中的關節,祝大郎便去準備了王府出行一事了。

    這一次可不是自己和王爺幾個人的事兒,基本上可以說整個王府都要去,包括王妃,世子,甚至於連王府中的仆役也都要跟著去。

    而接到錦衣衛傳來的消息,崇禎皇帝則是笑的開心不已。

    瞧瞧,大明的藩王雖然都是當豬養的,可是怎麽著也都比豬更聰明一些不是?

    桂王這麽一搞,所有的壓力就全部轉向了自己,還有南京的那些混賬們身上。

    最起碼在這種情況下,哪所是桂王真的在封地上搞風搞雨了,隻要沒有把百姓給逼到四處烽煙的局麵,自己就得“不忍致法於王”。

    甚至於,桂王的表現隻要好上那麽一丁點兒,自己就得好生誇獎一番,“以為天下諸王之表率”。

    因為桂王的這一舉動就是明確的向著天下人,朝廷,尤其是崇禎皇帝表明了,俺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藩王。

    同樣的,桂王朱常瀛往鳳陽一跑,南京打算搞事情的那夥人就全部傻眼了。

    想要找一個合適的,用來搞事情的藩王還真就沒那麽容易。

    木匠皇帝沒有兒子,這個選項被劃掉,再往上就是光宗皇帝朱常洛的兒子們。

    老大木匠不用說了,當了幾年的皇帝就涼了。

    老二簡懷王朱由?,四歲的時候也早夭了,這個指望不上。

    老三齊思王朱由楫,八歲的時候涼的,也沒指望。

    老四懷惠王朱由模,五歲的時候涼的,同樣沒指望。

    老五就是自己,大明的崇禎皇帝朱由檢,南京的那夥人本來就是想要懟自己,所以……

    剩下的老六湘懷王朱由栩還有老七惠昭王朱由橏,都是出生不久之後就夭折。

    總之在自己的便宜父皇朱常洛這一係裏邊,南京的那些混賬們是沒啥指望了。

    如果再往上數,那就是神宗皇帝之後了。

    除去早夭的那幾個,福王被自己給宰了,瑞王和惠王現在幹脆就在京師宗人府裏邊替自己打工,同樣也是指望不上。

    再往上就沒辦法去找了,除非南京的那些家夥們願意去挖墳,弄架骷髏來當這個皇帝……

    再或者,隨便弄個什麽人,詐稱是建文帝朱允炆的後人也行。

    但是這麽搞也得能讓天下人相信才行——都他娘的多少代了,這時候別說是朱允炆的後人了,哪怕是朱允炆自己從地下爬出來也沒有什麽鳥用了。

    唯一能指望一下的就是桂王朱常瀛,這家夥還把密使捆起來向自己投誠來了。

    現在擺在南京那邊的東林餘孽們麵前的,就隻剩下兩條路可以走。

    要麽就是隨便擁立一個莫須有的建文帝之後,要麽就是老老實實的等著自己去南京之後裝孫子。

    而在崇禎皇帝看來,這些人裝孫子是個頂個的好手,至於說讓他們直接打死了反旗,跟陝西的王二和高迎祥一般正大光明的造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想了想,崇禎皇帝幹脆吩咐道:“傳朕的旨意,禦駕先往鳳陽,等桂王到了之後,先拜祭太祖高皇帝,之後再往南京去。”

    崇禎皇帝想的不錯。

    在朱常瀛大張旗鼓的往鳳陽而去之後,整個南京準備搞事情的一夥人,從上到下都開始彌漫著一股子絕望的氣息。

    連崇禎皇帝這種平頭小白都能想明白的彎彎繞,這些積年老油條如何想不明白?

    而這些老油條自己心裏也清楚,說白了,自己也不過是馬前卒而已。

    真正的大佬根本就不在其中。

    在沒有下一步的指示傳來之前,自己這些人基本上也就是幹瞪眼的份。

    而更讓人糾心的則是萬一自己這些人被當做棄子放棄後,該何去何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