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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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要一口一口吃, 事情要一件一件做,敵刀的事情暫且押後,手頭上該做的的東西做完再去考慮, 鍛刀房周圍五百多米開外拉起警戒線, 路過的獄卒們一看就心裏了然, 宗玨大人又在搞什麽危險的試驗了。
鍛刀爐裏燃起的地獄的業火熊熊,冷卻用的水是天國轉生池的清淨之水,礦石的選用複雜,一樣樣放在那裏不像是用來鑄造的鐵反而像是昂貴稀有的寶石熠熠生輝, 繚起輕薄柔軟恍如夢境的半透明雲煙。
紅色的火光, 冰藍的水光, 礦石五彩斑斕的輝光, 不大的一間鍛刀室被各種交相輝映的色彩映照得如同一場瑰麗奇幻到不真實的夢境, 仿佛已經走到了因果循環的終點,抬頭俯天花板上地板上無數象征命運的“線”糾纏交織被無形的手撥弄出種種形狀,從火焰中噴薄, 又沒入水中, 又從水中湧出,淹沒礦石的色彩。
藥郎隻是站在門口看著, 就已經被這種奇景奪去了呼吸, 失魂落魄直勾勾地盯著那些本應無形又被輝光鍍上色彩的“線”, 分明是無生命的存在, 卻不知為何就像久別重逢的故友親朋一般熟悉得讓他想要落淚, 他伸出手, 那些“線”就聚集在他指間流轉穿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似乎失去了重量,要被牽引著融入輝光之中。
“哐當!”
重重的錘子落地聲敲碎了這場夢境,他猛然回神,看見宗玨把一個錘子分給小狐丸,宗玨拿出來的是兩個看起來與這夢幻奇景格格不入的醜陋錘子,炭黑色的大抵是某種木頭砍削打磨而成的把手,錘頭部分也是黑沉沉又粗糙的一大塊,因為用的久了經常受力的部分便扁了下去,形成一種一點也不規則的奇怪形狀。
“小心點。”宗玨說道,“這裏的因果可是會吃人的。”
然後,就像是曾經他鍛造小狐丸時那樣,相錘者對主錘者屈膝三拜,小狐丸不知從哪裏拿出了那個遮掩住上半張臉的狐狸麵具,因為年歲久遠早已失去了稻荷神附加上的神力,但上麵的紅金紋路依然豔麗如初,紅色濃鬱,似晨起時將開未開的薔薇,金色閃爍,如灑落在露水之上的曦光,半眯起的狐狸眼睛用朱紅拖長眼尾,無端生出幾分詭譎飄忽的嫵媚。
小狐丸半跪在地上,抬著頭舉起手認認真真將麵具覆在宗玨麵上,隔著麵具去看那雙眼睛,就像一瞬間穿越了無數歲月,回到了那個他剛剛誕生的時刻,那時懵懂迷茫,記憶的最初印刻著的就是那雙眼睛,伴隨著黃泉眷屬為他開刃的鮮血流淌過刀身,在他心口燙出一個永遠都隱隱躁動著疼痛著的傷口。
“會看不清的。”宗玨這麽說,但還是配合著俯身讓麵具掩住麵容,唇角無意識微微揚起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他轉過身,挽起衣袖把衣角塞進褲子裏,再過幾個小時估計他就會因為劇烈的體力勞動和高溫不得不把上衣脫掉,現在還是得好好穿著的。
火還要再大一些,地獄業火以亡者的罪業為燃料,宗玨在火焰裏添了些阿鼻地獄亡者的枯骨,火焰便瞬間燃到了幾人高,熱度灼燒著靈魂,而後才是燙得肉體口幹舌燥汗水如雨滾滾而下,這樣的溫度之下礦石漸漸熔化,原本如同水油一樣涇渭分明的種種礦石交纏滲透,從五彩斑斕化成了純然的被灼烤而成的紅,劍模由宗玨的靈力構築,柔軟的液體鋪就而上,緊接著藥郎劃開手腕,比鮮血更快的金色的霧氣爭先恐後地湧出,頃刻間占滿了整個鍛刀室,而那些遊走在空氣之中的“線”仿佛春天時的冬雪,碰到霧氣的刹那間就消散無形。
霧氣是有意識的,在短暫地吞噬了屋子裏的“線”之後,開始一點點地試圖融入流淌在劍模之中的液體裏,宗玨的靈力開辟了最為輕鬆快捷的通道,霧氣在細如絲的通道之中遊走,越來越凝聚,越來越厚重,體積也越來越小,紅色的劍模覆蓋上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再之後,一錘一錘,沒有止息沒有停頓地敲打,將還不穩定的形狀錘打成型,將無形的因果固定在有形的兵刃上。
主錘夾雜著黃泉的穢氣砸下,抬起的瞬間相錘雜著高天原的輕靈之氣接踵而至,一聲沉悶,一聲清越,黃泉與天國,生命的開始與終結之處並存,因果循環的節點,在靈力交融之中化為縮影降臨於半成型的劍身之上,與其說是劍,倒還不如說是無數因果集合而成的投影,舍棄了所有刀劍應有的殺傷力換取對於斬斷因果執念的力量。
霧氣還有最後一絲纏繞著藥郎的傷口上,不離去,也不消散,就那麽飄飄蕩蕩著仿佛下一秒就會潰散,卻又穩定無比地纏繞著。
錘聲止息之後,將尚且滾燙的劍浸入冷卻的水中,激起大量的霧氣翻湧,洗練出如晨曦的光彩。
像是將日光截下一段做劍身,又取了彩虹做刃。
屋子裏的一切光彩都消失了,或者說,都融入了那柄劍中。
還沒有劍柄,隻是光禿禿的劍身,但也好看到足以讓人心醉神迷。
“你握住劍,我們就該分別了。”宗玨看向藥郎,“記得再見到我的時候,不要請我喝那麽難喝的酒。”
“你那時候分明也喝得很開心。”藥郎說道,當他握住劍時,傷口之中最後一絲霧氣流淌進了劍身之中的刹那時間開始倒退,一切都開始倒退,藥郎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血液倒流的聲音,他被時間線拉扯著彈起又落下,劇烈的衝擊力讓他口鼻流血兩眼黑,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失去了全部的意識。
等到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映入尚且花的視網膜中的是平靜流淌著的溪水潺潺,空氣中的氣息古老而令人懷念,一切都在悄無聲息而又震耳欲聾地提醒他,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時間線上了,他孑然一身,除了那把劍之外什麽都沒有。
“不過有你在就好。”藥郎摸了摸身邊的劍,劍身嗡鳴兩聲,似乎極為愉快的樣子。
“得先要找個有人的地方。”他辨別了一下方向站起身,沿著溪水走進了樹林之中,漸行漸遠。
此時另一邊,宗玨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鍛刀房又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去鬼燈那裏把喝茶吃點心正玩得開心的敵刀帶上,再帶好小狐丸,趁著伊邪那美還沒注意到天津神的蹤跡返回了本丸。
這次的敵刀怎麽說呢,除了實力非常強之外造型也非常的詭異,宗玨看著他放在身邊的本體,突然很想知道鑄造者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態才會選擇這樣的造型——巨大的扇子足有半人高,無論是從實用性的角度考慮還是從美觀的角度考慮都出於極為微妙的位置,沒有相當的實力拿著這種兵器大概隻會礙手礙腳自尋死路。
同樣他也很想知道時間溯行軍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選擇了這個兵器,畫風跟整個敵刀陣營都不怎麽符合。
注意到宗玨的眼神,敵刀挑了挑眉把身邊的本體推過去,“火焰團扇。”他也不知道是在介紹兵器還是在介紹自己,“宇智波一族代代相傳的兵器,如果不夠強大的話,可是沒辦法使用我的。”
並不是鋼鐵所製作而成的兵器,宗玨一摸手感就大致推斷出了用料,製作這件兵器的手法並不是多好,完全是靠著足夠高級的材料來提升實戰能力,單是造型他都能挑出一堆可以修改的錯誤來,的確是沒有足夠的戰鬥經驗來適應的話根本無法使用的兵器。
火焰團扇會跑到黃泉來,自然是有所求的,他用“其實我一直覺得宇智波家可能腦子不太好”為開頭,給宗玨講了一遍自己主人的故事——大抵就是一個渴望和平的弟控少年是如何被蒙騙著一步步作死然後把自己真的作死了的故事。
充滿了火焰團扇的個人偏見和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火焰團扇雖然是宇智波家代代相傳的兵器,真正拿著他當實戰兵器寥寥無幾,用得好的其實也就隻有那個叫做宇智波斑的男人,宇智波斑也是他所見到過的宇智波家有史以來資質最為出眾的忍者——在他的那個世界擁有自然力量的人被稱之為忍者,但是跟大眾意義上從事暗殺刺探等任務的忍者並不相同,更加像是忍者,武士,異能者,軍人等等的集合體,並且在擁有那麽強大到壓倒性力量的同時及其不可思議地並沒能擁有與力量相稱的社會地位,反而成為了國家博弈的棋子大量消耗在了內部鬥爭之中。
像是宇智波一族這樣曾經是貴族卻又去做忍者的,就會被認為是自甘墮落。
宇智波斑生活在戰爭最為激烈的年代,國家間的戰亂以忍者為刀,各個忍者家族之間因此結下根本不可調和的血仇,國家戰亂之外忍者家族又大小戰爭不斷,這種情況下平民和貴族暫且不論,忍者的平均壽命短到可怕,畢竟七八歲的孩子就算是戰鬥力可以派上戰場,然而能活下來的十不存一。
“所以說,我的主人是個很貪心的人呢,想要保護好弟弟,想要和平,想要這個世界沒有戰爭。”火焰團扇歎了口氣,語氣裏充滿了我能怎麽辦當然是隻能原諒他了這樣的意味,慢吞吞把後續說完,“不過世界和平這樣的願望,隻有神明才能實現吧?”他看著宗玨如是說道,怕宗玨沒理解他還又補充了一下,“您能夠完成我這個願望嗎?”
宗玨毫不猶豫站起身就往外走。
這活他不幹了!
當他是許願機嗎不對就連許願機都做不到世界和平你知不知道!隻要人類或者說隻要智慧生物存活著世界和平就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妄想!
神明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好嗎?!
就讓火焰團扇投敵去吧,反正時間溯行軍就算真的把曆史給崩了對他也沒什麽影響——準確的說從時間溯行軍誕生開始曆史就已經被改變了,時之政府在做的與其說是保護曆史不如說是在盡可能減小時間溯行軍對曆史造成的改變以免蝴蝶效應將現代社會給扇沒了,說得更加明確一點,人類是在自救,而對於同時存在於無數時間與空間之中的神明來說,可能高天原上依靠信仰存在的神明會擔憂曆史的改變造成信仰力的減少,但對於宗玨這樣根本不靠信仰吃飯的黃泉神來說,曆史到底往哪邊走對他們的影響微乎其微。
生死輪回是永恒不變的法則,隻要生死不變,黃泉神就會永存,曆史改變最多也就是換了一批亡者來服刑修訂修訂法案加加班的影響罷了。
宗玨最不怕的就是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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