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領我來的地方，是這片老城區的最深處，這是一間低矮的民房，門口杵著一個漆黑色的門板。

    門板上麵，用燙金的燃料，簡單的寫了紙紮店三個字。

    推門進去，一股腐朽的味道迎麵而來。

    屋子裏麵，堆滿了紙人紙馬，門口的兩側，各擺放了兩個小人。

    金童，玉女。

    不知道怎麽回事，打我進屋開始，就冷颼颼的，放在門口的這兩個金童玉女，兩對畫上去的眼珠子，就像是一直在盯著我看一樣。

    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頭皮有些發麻，忍不住伸手想要將這兩個紙紮人的腦袋給擰過去。

    “別動！”

    可是，我的手還沒等挨上紙紮人，屋子的內閣裏麵，就傳來一聲蒼老的暴喝。

    這一聲，把我嚇得渾身哆嗦，手下一個不穩，直接拍在了金童紙紮人的臉蛋子上。

    刷！

    瞬間，我就感覺自己渾身像是觸電的感覺一樣，我整個人都不能動彈了。

    在我眼前，這個時候，那金童竟然活了。

    這東西眨著小眼珠子，衝我冷笑，根根竹條子從它的身體裏麵紮了出來，直接穿過我的身子。

    那股劇痛，讓我哀嚎起來！

    可是，這感覺還沒持續多久，我的後腦勺就被人拍了一下，接著就聽到周軍罵罵咧咧的說道：“鬼叫啥呢！”

    眼前，還是這間古樸的紙紮店，金童玉女分別立在我的左右兩側。

    周軍臉色有些難看的瞪了我一眼，緊接著就扭頭衝著裏麵說道：“梁老爺子，還沒睡呢您。”

    我皺眉往裏麵看去，漆黑一片，也沒開燈，我不知道周軍是跟誰說話。

    輕飄飄的腳步聲響起，伴隨的還有一陣連串的拐棍敲打地麵的聲音。

    昏黃的燈光驟然亮起，晃的我有些睜不開眼。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緩緩的從裏麵走了出來，這老人看年紀估計都有七十歲了，可是腰杆卻是挺得筆直，臉上也是紅撲撲的，迎麵傳來了一股子烈酒味道。

    我忍不住皺眉，這個難道就是周軍說的高人？可是怎麽看都有些不像啊。

    梁老爺子沒理周軍，而是自顧自的走到了我跟前，橫豎看了我幾眼，最終一撇嘴，掄起拐棍，直接就砸在了我手上。

    啪的一聲脆響，我疼的叫了一聲，忍不住罵道：“你他丫的幹啥啊！”

    周軍趕緊過來，抱住我的腰，同時小聲的告訴我別衝動。

    “看你做的好事！”梁老爺子不滿的斜了我一眼，轉而用拐棍指著金童。

    我聽他這麽說，頓時皺眉看去，隻見，在金童的臉上，本來慘白的小臉，這個時候，竟然從眼眶裏麵飆出了兩道血紅色的淚水。

    那兩隻畫上去的小眼珠子，就像是會移動一樣，一直盯在我身上。

    “媽呀！”我嚇的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紙人，會流淚？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我有些毛骨悚然。

    周軍這個時候也是撓頭，不好意思的問道：“梁老爺子……這，我家弟弟不懂事，這是咋了？”

    “哼！”梁老爺子冷哼一聲，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去擦金童臉上的血淚，做的非常仔細。

    我甚至，在梁老爺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叫做疼惜的情緒。

    好像……

    這紙紮人就是他的孩子一樣。

    一直等了大約五分鍾左右，梁老爺子終於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過這個時候的金童，看起來更是嚇人，臉上血紅一片，已經花了。

    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多說話，想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老爺子，這……多少錢我買下來吧。”

    沒想到，聽我這麽說，梁老爺子反倒是氣笑了，咧嘴說道：“咋滴，你家死人了？”

    我去你娘的！

    說實話，這要是換做以前，我肯定上去給這老頭子兩個嘴巴，這老東西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什麽叫我家死人了！

    但是現在，我明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在人家手裏攥著呢，隻能是幹巴巴的賠笑，不敢說話了。

    梁老爺子見我不說話，繞著圈在屋子裏看了一會，不知道從哪裏又掏出了一根哭喪棒，扔在了我腳底下。

    我不明白他這是啥意思，隻能是疑惑的看他。

    見我不懂，梁老爺子眉毛一挑，轉而看向周軍，問道：“新入行的？”

    周軍訕訕的笑了一下，狠狠的在哭喪棒上踩了一腳，從上走了過去。

    走到梁老爺子身邊之後，周軍小聲的說道：“不是咱們行的，不吃這碗飯。”

    梁老爺子這才恍然的點了點頭，說讓我過去，自己扭頭就往屋裏走。

    我隻能是學著先前周軍的樣子，同樣在哭喪棒上踩了兩腳。

    也許是我用力大的緣故，我聽到了一聲脆響。

    這鬼東西……竟然被我給踩斷了！

    梁老爺子罵了一句，倒也沒多說，不過看的出來，這老頭對我的印象很不好。

    說實話，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尷尬。

    分明是學著周軍的樣子，怎麽到我這的時候，就禿嚕了？

    不過，踩了哭喪棒，我倒是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先前店裏的那種冷颼颼的感覺沒有了，反倒是全身充滿了一種暖意。

    我不明白這是什麽道理，隻能是快步跟了上去。

    這個時候，周軍和梁老爺子已經繞過了承重的大梁，往裏屋走去。

    “我說周哥……”

    撲騰！

    我這句話還沒說完，一摞厚重的黃紙，竟然直接從我前麵上的櫃子掉了下來，滿滿登登的砸了我一身。

    “日！”我罵了一句，好不容易從這黃紙堆裏麵爬了出來，就見到梁老爺子一臉笑嗬嗬的看著我。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突然轉變的態度，反倒是讓我有些不適應了。

    “老爺子……我……”

    我剛要說話，梁老爺子直接把拐棍順到了我身前，我拽著拐棍用力，趕緊從黃紙堆裏麵爬了出來。

    “嗬嗬，小夥子，最近怪事不少吧？”梁老爺子幫我從頭頂上摘走一片黃紙，開口問道。

    我心中微微一驚，頓時明白，這老頭絕對是個高人，竟然一眼就把我給看穿了。

    但是，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講，隻能是轉眼看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