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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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淮踉踉蹌蹌地跑著,四下無人的荒林中,他終於攤在眼前的樹下,停了下來。開始嘔吐,但除了那酒腥,他什麽都沒能吐出來。鼻腔中的喘息漸漸沉重,癱倒在地,眼中淡藍色的天空漸漸模糊。

    柳天翛沒有追出去,他暫時不想打草驚蛇。強壓著好奇心將頭從剛才那少年跳出的窗台收回,差點撞到一個大漢身上。抬頭一看,此人皮膚黝黑,臉上滿是胡茬,半敞著前襟,腰下係著一條已經發黃了的圍裙。

    柳天翛愣了一下,還沒等嘴角的微笑擴散到整個麵部,大漢掄起手臂,一把摟住柳天翛,道:“狗蛋兒,你來啦?!”

    柳天翛一拳砸在大漢肩膀上,笑道:“老悠!”

    林道峰將最後一塊饅頭撕下一半,咬在嘴裏,剩下的丟給了饅頭。饅頭一抬頭就接住了,叼著跑去了一邊躺下慢慢享用。

    時值傍晚,夕陽紅暈邊緣的最後一抹光輝映在林道峰眼中,他抬頭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饅頭,表情漸漸沉重。

    饅頭解決完最後一口,看著林道峰象征性地搖了搖它那棒槌似的尾巴。林道峰起身,望向洛陽城門。饅頭一溜小跑衝了過去,林道峰便跟著它消失在了夕陽的餘光中。

    秋明芊已經睡下了,柳天翛在店外和石悠喝酒。

    石悠是柳天翛之前到處亂跑的時候在長安城遇見的,他在長安城一間小餐館當廚子,當時江湖中剛剛透露出霍家的少爺姓柳,加上柳霍兩家本是故交,對於丞相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目標了。“霍家少爺姓柳”這個消息其實是柳天翛故意傳出去向丞相宣戰的。

    當然,在此之前柳天翛的角色是霍家當家霍正的侄孫“霍祈”,是出了名的不羈,到處沾花惹草,行俠仗義甚至因為霍家的關係見過丞相,在丞相麵前表演騎射,“騎藝不精”,直接撞翻了丞相的酒席。但是丞相對他“很是賞識”,不計他無禮之罪。

    於是消息放出去傳到丞相的耳朵裏,他鼻子都要氣歪了。

    雖說明麵上霍正不給丞相留一點破綻,但是丞相無論如何都是想要了柳天翛的命,隻要他死了,後麵怎麽處理都無所謂。

    打柳天翛換回自家姓氏的那一天,他身後的追兵就沒停過,但是他該怎麽玩還怎麽玩,想出去的時候照樣無影無蹤。

    到了石悠當廚子的餐館,丞相派來的殺手要石悠在酒菜裏下毒,隻可惜石悠不買賬,他雖年輕,柳家滅門那年他還沒出生,但這門慘案自發生乃至其後十餘年仍被人不時提起,在當今的江湖中已經是曆史般的慘案了。石悠自然是知道的,他本來就對柳傑馳的隕落扼腕,早就想見柳家的後人,於是他對那人說好啊,伸手他遞過來的錢和毒藥,順勢鉗住那人手腕,一擰就將其手臂別到背後,另一隻手勒住他的脖子,石悠身形魁梧,渾身蠻力,把那人勒得雙腳離地口吐白沫。

    門口的同伴聽聲音不對,剛進門,腦袋就被石悠推了一下撞到門框上暈過去了。

    出去上菜石悠就拿了一壇竹葉青,啪的拍開封泥,一屁股做在柳天翛對麵。

    柳天翛有點懵,道:“我們認識?”

    我認識你。”

    認識我的人有很多。”

    不介意你認識我這一個!”石悠說罷喝了一口酒。

    那你把著酒壇子是不是有點不夠意思?”柳天翛一把搶過石悠懷裏的酒,突地鬆手接著橫排一掌,酒壇便直直的飛了出去,正著窗外一人腦門。

    此時此刻旁邊一桌四人起身拔出暗藏於身的長刀,砍向柳天翛。

    柳天翛側起一腳,桌子被踢得立了起來,石悠便補了一個側踢,清脆的聲音響起,桌子險些裂開,倒也是衝著那四個人過去了,屆時柳天翛已經跳出了窗子,上了對麵的房頂。

    石悠將剛才那人給的毒藥抖開,用著撇飛鏢的勁頭往那四個人臉上灑,順勢也翻出了窗戶。

    此時掌櫃剛被廚房櫃子裏兩個橫疊著的大哥嚇得夠嗆,就聽外麵一陣砸店的聲音,幹脆也躲到櫃子裏麵去了。

    由此石悠得知柳天翛要找當初柳傑馳做的真正的虎符,有這個虎符,柳家就有翻牌的機會,不僅因為這虎符是信物,柳天翛還要讓皇上,朝廷,和不知道真相的人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什麽。他想要柳家“逆賊”的汙名得已洗清,要讓柳家兩千多人的亡靈得以安息。

    而這個虎符,既有可能就在身處洛陽的血影之一的手中。

    夜已至深,酒至醉時,石悠看不清柳天翛的臉,柳天翛卻將碗中酒潑在了自己的臉上。

    密林深處,少年一把抓住前麵那人扔過來的錢袋。

    這是第四人?”

    少年點了點頭。

    真看不出你是從昨天開始幹這行的。”

    少年無語,臉上的漠然似乎在驗證這人說的話。

    還有一票,沒人敢接,給你如何?”

    少年抬頭示意他說下去。

    簡召。”

    靜默,依舊是靜默,一旁草叢中鼠蟻的窸窣聲似乎都已消失不見。少年握刀的手卻在顫抖,胃中平息未久的酒氣在此刻又湧了上來,整個人沉浸在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受之中。

    唔,不願做便……”

    我接。”

    聲音篤定。

    那人笑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錢袋,道:“這些錢你先拿著,免得你沒命回來拿全部的……”

    話音未落,少年手中橫刀已貫其喉。

    我當然會接。”

    少年眼中的黑暗逐漸變得深不見底。

    好似又聽見一聲“韶哥。”

    他的胃開始翻騰,抽筋一般的疼,皺眉,跪坐在地,看著一旁屍體上的血液緩緩流出,一股惡心的感覺衝上頭來,轉身跑開,扶著樹開始幹嘔。

    再回去又能怎麽樣呢?

    然後再回來喝十餘天的酒?

    陳天海把柳天翛扔得滿長安城都是的虎符擺在簡仁的麵前時,洛陽的最後一縷月光剛好消失在簡宅的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