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幕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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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裏,錢之緒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拚命的研究起關坤瑜的畫作來,試圖找到其中的破綻之處。
剛才錢之緒並沒有仔細看,就覺得像,很像,非常像,其他的並未細想,如今仔細看過,他總算是摸出了一點門道。
“這……不是墨!看上去像是碳……這是碳畫!?”
錢之緒恍然大悟,怪不得剛剛武老爺說自己隻說對了一半,這個軍戶小子的確是沒用筆墨作畫,他是用碳在畫!
“果然粗鄙!我就說,區區軍戶,居然也想要裝一副文人模樣來舞文弄墨,簡直不可理喻!”
盡管“粗鄙”一直不絕於口,但錢之緒不得不承認,關坤瑜這幅畫實在是……毫無破綻。
倒不是說關坤瑜的畫真的就那麽完美,一點瑕疵也沒有,他的水平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更何況今天這種作畫環境簡直可以說是惡劣,你要讓關坤瑜自己來評價,這畫抬眼就能挑出十幾來處毛病來。
大毛病沒有,可小毛病卻是一堆堆的,也就哄哄外行還行,讓懂行的過來看不翻白眼算是給你麵子。
隻可惜,在從來沒有見過素描的大明萬曆年間,這些畫師們比外行也好不到哪裏去,一來是被這種精妙的畫像鎮住了,一時半刻腦袋處於僵直狀態,轉不過彎來。二來畫師們出於職業素質很可能會直覺的發現一些不妥,可全然沒有接觸過素描之下他們很難說出到底哪裏不妥,又為什麽不妥。
若是不能詳細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你隻是告訴別人我就是看著這裏別扭,但我不知道哪裏不妥!這可不會被任何人認可的。
就在錢之緒抓耳撓腮想要搞清楚其中門道的時候,武老爺卻不願意多等了,那幅畫老太君還沒看夠呢,剛剛就已經給武老爺使眼色了,做兒子的自然要順著老太君的意思來,早點了了錢之緒的事,好讓老太君拿了畫回去好好賞玩。
“錢之緒,這畫你可看完了?”
瞬間,嘈雜聲驟然平息,眾人齊刷刷的看向關坤瑜。
錢之緒當然不能說沒看完,盡管他一萬個願意這麽說。
“晚輩……晚輩已經看完了。”
“好,那你便來說說吧,他這畫到底如何啊?”
錢之緒冷汗刷刷直下,硬著頭皮,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畫確實不錯。”
武老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隻要這錢之緒肯認輸就好,他低頭這事很快就過去了。
但還沒等武老爺點完頭,錢之緒居然來個大喘氣!
“但……”
一個“但”字沒但完,全場人的眉頭都皺起來了,這種時候還要硬著頭皮說壞話,這不是找事麽?
而且,在場有頭有臉的畫師這麽多,就沒有一個能夠說清楚這畫優劣的,沒看見武老爺他們都看傻眼了麽,你在那裏“但”什麽勁啊?存心給老太君壽宴找不痛快麽!?
錢之緒仿佛沒有看到周圍人的態度一般,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但……夫運筆乃有三需三避……”
“等等!先賢的《筆用》便不必再背了,我隻問你,《筆用》中所言乃是何種筆啊?毛筆!那這畫又是用何必所繪?炭筆!你是以為老夫不識字還是腦袋不好使!?”
“晚輩怎麽敢……我隻是想說,這畫運筆不合規矩。”
武老爺橫眉道:“胡攪蠻纏!”
拿毛筆軟筆的運筆規矩去套炭筆硬筆的運筆,這若不是胡攪蠻纏那才是見了鬼的。
錢之緒被嗬斥的滿頭大汗,拚命的思索著該如何辯解,求助一般的看向其他畫師,但除了他那些狐朋狗友之外,其他人無一例外都是一副看笑話的表情,至於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都是愛莫能助的尷尬著。
最後,錢之緒的目光停留在了關坤瑜的身上,這個軍戶,這個小鬼,這個窮的隻能用木炭畫畫的下賤東西,正用淡然的目光看著自己,就仿佛他錢之緒才是不懂事的小鬼一般!
這當然不能怪關坤瑜,站在他的角度來看,錢之緒本來就是一個還什麽都不懂的青春期問題少年,自己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難道還能和這麽個小鬼一般見識不成?那豈不是太掉穿越者的份了麽?
可就是這種關坤瑜看起來的理所當然,成了壓塊錢之緒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
“砰!”
武老爺的責罵,畫師們的幸災樂禍,最後還有關坤瑜的輕蔑,共同作用之下竟是在錢之緒這個火藥桶裏扔進了火把,轟的爆了。
炸的喪失理智的錢之緒雙目赤紅,緊咬著牙關,心中瘋狂的嘶吼起來。
“你們一個個都想要看我笑話!你們一個個都不想讓我好過!好,很好!既然你們不想讓我好過,那大家都都別過了!”
瘋狂的念頭主宰了錢之緒的大腦,這反倒讓他頭腦無比清晰,眨眼之間便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回武老爺的話,這幅畫好,的確很好!雖然用的是炭筆,但勝在惟妙惟肖,簡直把老太君給畫活了。”
就在眾人都以為錢之緒總算是服軟的時候,他卻是說出了一段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話來。
“但是……他這畫……實在是不詳,說不準是要咒死老太君的!”
“什麽!?”
武老爺驚怒而起,其他人也都被錢之緒的話給嚇壞了,這年頭可不流行什麽無神論,咒別人死那絕對是一件非常惡毒的事情。
“啊!?咒死人!?”
“不會吧,這畫我沒看出來有什麽問題啊。”
“是啊,這到底是怎麽說?”
不隻是畫師們議論紛紛,關坤瑜更是覺得不可思議,自己隻不過畫了一幅鉛筆素描而已,怎麽就和詛咒掛上鉤了!?他這畫的又不是遺像,況且大明朝也沒這個說法啊!
這個時候,一直都沒有開過口的老太君也坐不住了,主動向錢之緒詢問起來。
“錢畫師,你跟我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畫什麽地方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