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回

字數:4626   加入書籤

A+A-




    此為防盜章  水瀾眉眼彎彎, 並不則聲。隻悄悄走到她身後, 欣賞了鏡中的倩影片刻,方打趣道:“想著去大名鼎鼎的榮國府, 少不得要打起精神了, 免得給夫人丟了份兒。”

    一語未了,黛玉雙頰微熱,旋即啐了一口道:“王爺犯不著指桑罵槐的,左右我人都進了王府, 便是人家潑出去的水, 可不稀罕。”

    水瀾似笑非笑, 隨手從妝奩裏拈起一枚玉簪挽住一把青絲, 幾不可聞的低語道:“有什麽?我稀罕。”

    彼時用過早飯,兩人同坐一輛馬車往寧榮街而去。行至街市上, 黛玉從窗內瞧了一瞧, 仍是當年繁華熙攘的景象,且聽水瀾在旁說:“京裏總是這番模樣, 下回我帶夫人去別處轉,看看那山川水鄉,美景如畫。”

    自昨日閑敘後,黛玉常深羨他身為男子可在外曆練,不禁心神往之,忙道:“王爺說的不能不作數。”

    水瀾看她心情頗佳, 也笑道:“君子一諾, 快馬一鞭。答應夫人的事, 本王定不敢推脫。”

    又行了半日,馬車停在街西蹲著的大石獅子前,賈赦、賈政帶著賈璉等有職子弟連忙迎上來,接待參見。隨從打起簾子,水瀾在車內含笑而受,嘴上謙辭道:“世翁有禮,昨日小王和王妃入宮謝恩方耽擱了一天,叨擾府上了。”

    賈赦聽了,忙陪笑道:“王爺舟車勞頓,快請廳上坐。”一麵領水瀾往大廳裏走,一麵命賈璉將女眷抬進內苑。

    賈璉答應了一聲,命人安排黛玉另換一乘軟轎,且緩緩向垂花門內遠去。

    出閣不過數日,黛玉現今故地重遊,遙想往常與姐妹們在園中嬉遊吟詠,也曾縱性恣意過,不免五味雜陳起來。

    春曉扶了黛玉下轎,頂頭看見鳳姐匆匆來了。見黛玉過來,也顧不得行禮,一探身要拉她的手,春曉忙湊上前半步,不著痕跡的給隔開了。

    黛玉這才領悟過來,臨行前水瀾堅持要讓春曉跟著,而不是紫鵑的緣故。想必府內的兩位丫鬟,秋晚穩重,春曉乖覺,能替他看顧一二。

    鳳姐何等眼色,遂作勢拍了一下粉頰,笑吟吟的告罪:“瞧我這沒規矩的人,王妃娘娘的手哪能隨意摸得了。怨我一見了麵,一心都在mèi mèi身上,竟忘了成何體統,該打,該打。道王妃娘娘大喜呀!”

    一頭說,一頭帶著黛玉往園子裏來,隻見李紈、迎春、探春姐妹等都已在那裏,長一輩的邢王二夫人以及薛姨媽卻不在。

    眾人見她來盡迎上來,彼此見麵時悲喜交加,未免大哭一場,還是鳳姐從旁致些欣慶之辭,方略有些喜意。

    黛玉見二位夫人不在,因問:“老太太近來身體如何?怎麽沒看見兩位舅媽?”

    眾人神情各異了一陣,最後還是李紈接過話茬兒,強笑道:“老太太還是這樣,你出嫁時忙碌了兩日,兩位太太身上連天不好,就不便見了。”

    探春也忙接續上來:“正是的。太太們心裏肯定惦念著,我去探望時還問起過兩句,口裏常念叨‘你林姐姐生得單弱,王府雖好,到底比不得家裏,也不知怎樣’。”

    唯有惜春,一直低頭不語,半日才囁嚅的出口:“按我說,連同薛姑娘一塊是避嫌去了。兩府裏誰不知道呢?將林姐姐送嫁出去,不是又該辦喜事了?”

    說罷,眾rén miàn色均不好,特別是鳳姐李紈二人心內原有病,怕人議論這些話,已是尷尬萬分。隻是一則黛玉麵前不好發作,二則惜春終究是寧國府的姑娘,任憑怎麽也不能分辨,索性都一問搖頭三不知。

    迎春也覺不妥,忙拉一拉她的衣袖,勸說道:“林mèi mèi還在呢,你渾說些什麽。”

    誰知這惜春混不理睬,向地下眾人冷笑:“你們都是讀書識字的人,眼裏自然能分得清真假,心裏也知道好歹,不過是怕口舌是非,引火燒身。其實哪兒有什麽引火呢?這火早就燒到屋子裏來了,再躲也就是掩耳盜鈴罷了。”

    鳳姐聽了,不過皺著眉一句不搭。反倒李紈又好氣又詫異,因按捺不住,問道:“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無原無故,掰扯到親戚身上來,平時寶姑娘待你不好麽,太沒輕重了些。”

    惜春雖然年幼,秉性卻冷僻,口角也鋒芒:“據嫂子的話就不明白。薛姑娘待我們好,所以就不能說實話,那這好跟收買人心倒是一樣的了。嫂子反正一慣推崇她,多少有偏幫的嫌疑,爭不如鳳姐姐那般省了口舌,大家還幹淨!”

    李紈何曾受過這等嚴辭,心中羞惱,越發生了氣:“四姑娘好糊塗的人。要說偏袒,我何不偏你們三個和林mèi mèi?但凡顧一點兒從小陪伴的情分,也不至於說出這些話來,真真叫人寒心。”

    迎春、探春姐妹看兩人竟認真拌起嘴來,都十分勸解說:“好歹是林mèi mèi歸寧的喜日,嫂子別同四mèi mèi置氣,有話來日慢慢理論,甭掃了興致。”

    以前起詩社時,黛玉就咂摸出李紈待寶釵的不同來。無論新巧別致與否,終推蘅稿含蓄渾厚。但自古文無第一,她也欣賞寶釵高才,自然不會計較那虛名。

    所以觀察半日,隻作淺淺一笑,說道:“四mèi mèi童言無忌,嫂子自然吃些虧。倘或認真論起來,麵上都怪臊的,何苦來磨牙。”

    春曉也撲哧一下笑出聲,伶俐的幫腔:“姑娘是誰?奶奶又是誰?都是尊貴的人品,總該瞧在咱們王妃的麵兒上算完。奶奶要是為這個著惱,反顯得咱們王府是沒臉的了。”

    說的眾人笑起來,李紈倒不好意思的,自揀個椅子坐了,惜春也不再理論。原來,春曉既受王爺之命在旁,大約猜度出個人的意思來;至於王氏等人,可能見了王妃還要行禮,怕也無話可敘,避開倒便宜些。

    坐了半日,因見黛玉氣色緋潤,李紈極口讚歎著:“畢竟王府中養人,瞧mèi mèi的樣子,比出閨前還好上一籌。”

    探春也上來取笑:“到底是嫂子會講話,將咱們王妃娘娘的形景兒一並全烘托出來。”

    黛玉便紅了臉,旋即說:“人家慣當嫂子和探丫頭是個正經人,誰知道才給累壞的,反拿我玩笑呢。”

    一回頭看地下擺了一個鈞窯紫釉花盆,裏麵攢著三兩朵端秀的海棠花,又笑道:“看到這海棠花倒想起雲丫頭來,她怎不來串門子了?”

    鳳姐忙擺擺手,壓低聲說:“前兒還為這事打了場官司。湘雲的嬸娘過來,話裏話外無非講咱們帶累了她家的姑娘,連她的心勾野了去。大夥評評理,這不是‘羊肉沒吃了反惹一身腥’?再者,老太太好時她們忍著瞞著,這會子自怪自驚的,誰還敢提接雲丫頭!”

    眾人聽說,都歎道:“沒有她在,到底少了些熱鬧。”當下唏噓幾句,再另起個話頭,大家團坐在一塊敘家常,不加細贅。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當下及進正廳,水瀾與賈氏族人彼此見了禮,一時歸坐獻茶,難免敘些大禮套話,問候賈母身體如何,所服何藥,仆從酬獻各種置辦的回門禮。

    水瀾本不耐這等場麵,但為了王妃的體麵,少不得虛應一番。反倒是賈赦和賈政二人,素聞廉王流蕩荒唐,如今觀其雖美秀異常,但不見一絲輕浮之氣,談吐揮灑,謙遜矜雅,更有十分歡喜。

    寒暄片語後,水瀾因問黛玉如何入府,家鄉讀書等事,兩人俱一概不知,便覺無味。

    不過水瀾涵養絕佳,麵上和笑晏晏,心下已搜腸刮肚,轉念想起北靜王提過的銜玉而誕,便隨口問:“聽聞府上有一位銜玉出生的公子,不知有緣見上一麵否?”

    賈政哪有不從之理,即命喚寶玉出來見客。

    寶玉一早聽說林mèi mèi今日歸寧,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喜的是府中一別後終得再見,悲的是以黛玉的花顏月貌,竟也免不了一朝雨打落泥沼的處境,還不知那廉王又是個怎樣的憊懶人物,玷汙了神仙似的mèi mèi。

    猶在無精打采,有人來回說:“廉王爺在廳上做客,老爺叫二爺出去。”

    襲人聽了,忙開xiāng zǐ拿兩件衣服,寶玉心中正不自在,推了她遞過來的衣物,把頭一扭,說道:“又不是去見什麽貴客,何苦再糟蹋一件新的,這一身家常的就很好。”

    見寶玉登著靴子就要出去,襲人忙拿了墜飾趕上來:“我的小祖宗,你急什麽!好歹理一理才去會客,不顯得失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