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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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黛玉見擺開一色的白米蜜豆, 不由微微詫異道:“王爺竟不愛吃鹹粽麽?”

    水瀾十分驚訝,便問:“粽子不都是甜味的,難道還有其他樣子?這我可真不知道。”

    黛玉聽說,止不住笑出聲來,遂打趣兒:“這可奇了。我雖弱不能多吃,但粽子本該有鮮肉、火腿、蛋黃和香菇鹵的,那甜味兒的又是什麽勞什子?”

    原來這黛玉雖然六歲上京,但人一般小時候的習性太過深刻, 故而印象中粽子應是鹹餡的居多。不成想,那水瀾卻是個地地道道的京都公子, 他皇祖母和父皇等又都是老人,素喜甜爛軟糯之物,以蓮蓉、豆沙、栗蓉、棗泥等為餡料都嚐過, 偏沒有上貢的鹹味粽。

    因而兩人倒爭論起來,一時間不可開交,黛玉向他啐了一口,說道:“我想吃還吃不著, 隻六歲前才吃過那麽一兩回,想得緊卻無法!”說畢, 賭氣出去了, 水瀾不禁若有所思。

    至晚間,黛玉的氣已熄了, 再想著水瀾自不理會, 也就罷了, 便等著他一塊吃飯。誰知秋晚卻回說,王爺今夜有些消遣,不必等他了。黛玉因覺無味,又不愛吃甜粽,也不吃飯,隻管早早回房中歇息。

    第二日兩眼尚朦朧之際,忽而有一絲奇異的妙香鑽入鼻子,黛玉猛地啟眼,隻見水瀾端著一盤粽籺,笑吟吟的望著她:“夫人既想得緊,還不快下床來吃?”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梳洗清爽後走至炕桌,與水瀾二人對坐,他正剝了一隻小粽擱在碟子裏,一頭將銀箸遞過去,柔聲說:“快趁熱吃。”

    低頭再一看,這盤子粽籺與昨日截然不同,不過拇指般大小,剝出來一個個皆是鮮潤欲滴,外頭裹了極少濃油赤醬的糯米,讓人食欲大開。

    黛玉挑了一筷子含在嘴裏,頓覺在舌苔慢慢的化開,鹹浸浸的十分濃鬱,不由撥開那棕內細瞧,竟是把肉都燉得酥爛,一條一條扯得比指甲更細,怪道絲毫沒有柴感。

    這鮮肉粽的味兒與記憶中的相類,且還更細膩了許多,黛玉在水瀾的注視下吃了有兩三個,方放下箸問道:“王爺從哪兒尋來的肉粽?好巧的手藝。”

    水瀾隻是笑,也不答話。末了還是黛玉硬塞了一筷子鮮肉到他嘴裏,抿嘴笑道:“可讓你這京城鄉巴佬兒嚐嚐,咱們南麵的粽子什麽味道。”

    水瀾細嚼了半日,輕砸了一下嘴道:“我還是喜歡甜滋滋的粽子,蘸著白糖用著可香甜呢,夫人多吃兩個便罷了。”

    黛玉哎唷了一聲,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口內嬌嗔:“你好沒見世麵!這樣的好東西都白糟蹋了。”說著,又吃了一個香菇餡的,更鮮美多汁,由不得暗暗稱讚。

    一時吃畢,秋晚正收拾碗筷,黛玉便問她:“昨日還沒有的鹹粽,一晚上從哪兒變出來的?”

    秋晚也不做聲,將黛玉帶到小廚房裏,隻聞見肉香粽葉滿屋。再瞧,一張長條桌上攤著全是糯米和粽葉,黛玉麵露疑惑之色,忙道:“這是怎麽說的?哪個婆子弄得沒收拾幹淨,也不攆出去。”

    秋晚向她搖手兒,解釋說:“這個麽,是王爺昨個弄的。外頭去請教了一位南邊來的婆婆,手把手現成學會的,我和春曉陪在一旁都包了好多個呢。王爺總不滿意,不是嫌肉老了,就是米不夠入味,或太多了怕不克化,想必是為能讓王妃聊慰鄉情。”

    黛玉聽她如此說,自己心裏倒過不去,撤身仍舊回到聚墨齋,水瀾果在這裏練字。黛玉走上前,見他一臉斂神凝氣,便也不敢打擾,隻在一旁替細細研墨,輕聲道:“多謝你費心,忙碌了一晚上,我十分歡喜。隻是你不愛吃鹹味的,何必還花這氣力?”

    還未說完,水瀾回頭瞅著她,微微的笑起來:“甜的鹹的有什麽相幹,夫人難得有個想吃的,也是該我盡心。”

    黛玉隻覺得心底不知怎麽的一動,提筆便在雪紙上寫道:“端午偏逢日斜陽,敢為貪涼戀草堂。當年江南舊艾葉,不似今朝肉味香。”

    水瀾看了,不覺笑得越發燦爛,正如明珠生輝:“這倒比吃了十個蜜豆粽還甜,不止如此,更甜在心口了呢。”

    是夜深宵時分,黛玉正閉目安睡,忽覺有冰涼涼的東西拍在麵上。她睜眼一看,炕邊站著一團綠油油的小物件,整個呈三角形狀,尖端露出一角的軟白,上頭眼睛鼻子俱全,兩隻胳膊竟是細綿線。

    黛玉這一驚不小,忙拿手揉揉眼,再睜開時那小人兒還在,隻見它叉著腰雙目瞪得圓圓,氣呼呼的說道:“聽說你不咱們甜粽,還叫我們勞什子!”

    黛玉方知,這小人竟是個甜粽子精變得,再見它雖會說話,但肥肥白白仍舊個粽子樣,倒也十分有趣,驚恐不由褪了大半,逗它說:“正是的,你待如何?一隻粽子罷了,我還怕了你不成?”

    一頭說,伸出指尖一彈,甜粽子精忙捂頭喊疼,黛玉看的笑個不住。那甜粽子精越發動了氣,三兩下蹦到上來與她對臉兒,揮舞著兩條小細胳膊,皺著眉威嚇道:“你這xiǎo jiě生得最美貌標致,竟這樣的壞,你可別怪我辣手摧花了!”

    原來,這甜粽子精瞧著極小極弱,卻是千年陳倉糯米和蜜豆修得的精怪,自然有無邊的法術。說畢,從自個的身上摘了一粒白糯米往黛玉眉間一貼,說“變!”

    隻見黛玉果然搖身一變,也變作和甜粽子精一樣的粽子,隻是形貌比它更年小身弱,正驚恐萬分之時,便聽那在耳邊甜粽子眉飛色舞道:“你既是塊玉,我就讓你變成個香芋粽子,看你還嫌不嫌棄咱們甜粽了?”

    黛玉左瞧瞧,右扭扭,見真變成了難看的粽子,又是跺足不迭,恨罵不絕。甜粽子精這下滿意了,拽著她的身子上的細線,一步兩步拖到一個大簸箕裏,又得意的笑說:“幸好你那位夫君倒是個識貨的人,你既變了個香芋粽子,不如給他吃了倒好!”

    剛說到這裏,果見秋晚過來端走了簸箕,走到了廚房放在個大蒸籠裏,黛玉擠在一堆大小粽子裏,卻見它們個個歡喜異常,便抹了淚問道:“你們要被吃了,怎還那麽高興?”

    她身旁的小粽子蒸得滿麵紅撲撲,暈陶陶的笑道:“姐姐糊塗了,要不是他們那群兩腳怪要吃,咱們從何而來呢?況且這大籠裏蒸得倒舒服,渾身都舒坦呢。”

    黛玉這才低頭一看,見滿身的米粒果然變得瑩潤發光,卻更加擔憂。不一會出了籠,又將它們裝在盤中,秋晚一行走到了聚墨齋,向水瀾先笑道:“王爺,今兒個有好果子,媽媽們包了香芋粽子,您嚐嚐。”

    水瀾正巧挑中了黛玉,將她揀入碟子裏,剝開粽子葉,露出黃澄澄的身子,笑道:“說來奇怪,怎麽今天覺得這粽子特別俊俏呢?我先嚐一口。”

    黛玉一聽,急得要哭出來,無奈連聲兒都發不出,使死勁往旁邊一滾,讓水瀾夾了空,不禁怪道:“咦,這粽子仿佛不願被我吃?”

    說著,拿筷子又要戳粽子,那黛玉一麵哭一麵躲,一麵罵:“作死的硬要吃我呢,活該你撐死倒好!”

    奈何她滾得太慢,終究被水瀾夾起來,眼看要送進嘴裏,不覺放聲大哭起來:“你別吃我,別吃我!”

    一聲慘叫嚇得剛巧進屋的水瀾忙上前,忙扶起來替她順氣兒,憂心道:“夫人可是做噩夢了?”

    黛玉猶是迷迷瞪瞪的,一見水瀾又是一頓捶他,撲在懷中嗚咽道:“我,我以後再不說甜粽子不好還不行麽!”

    水瀾卻是一頭霧水,隻管胡亂安慰她。殊不知,不遠處飯桌上正擺著一盤子熱氣騰騰的粽子,仿佛都在偷笑呢。

    水瀾聽了這話,便十分不受用。尤其是那句“我一人孤苦伶仃,無人主張”著實戳了他的心。一想到從前的境遇,眉間寒意漸濃,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夫人以後再不是一人獨行於世,背後終有一個人可靠了。”

    見他滿麵懇切,語氣竟同盟誓一樣,不覺感動了黛玉心腸,眼圈又紅了大半,卻不好意思無故的哭,哽著聲道:“妾身自然信重王爺,也必陪在王爺左右。”

    聽她如此說,水瀾的嘴角噙著笑,嗓音像春日裏暖融融的晨光:“為了這信重二字,小王也不敢辜負了夫人的心。”

    此時月洞窗下,俄見那鸚哥重又撲棱起翅膀,一疊聲的嗟歎:“柳絲榆夾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話說自寶玉見了廉王後,心中便存了念想,總覺悵然若失。

    癡了幾日,尤自夢中都會發出囈語,獨合了他的呆性,自思道:“可知我真乃井底之蛙,成日隻道家中姐妹並鯨卿琪官等人是有一無二的絕色,如今瞧見這廉王爺,我等凡俗都成了泥豬疥狗,哪及得上他的形容舉止?怨不得人說天潢貴胄,要能與他交接一二,即刻死了也甘願。”

    轉而又想:“先前總以為無人配得上林mèi mèi的品格兒,還暗暗悲傷不已,為這心事鬧個天翻地覆。現下看來,他們兩人倒成了一雙天造地設的美眷,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正發了一回怔,有人進來回話:“外頭馮大爺請呢。”寶玉本有心結,意思懶懶的,還歪在床上不願動。

    襲人因他這兩日總無精打采,便走上來推一推,口內隻勸:“悶在家裏作什麽,出去逛一逛好不好?太太知道了也耽心。”

    寶玉見說,隻得依她換上衣服,撤身走到外麵命人備馬,一徑來至馮府大門口,有人報與出來迎接進去。

    馮紫英、薛蟠已久候多時,還找了幾個唱曲兒的優伶,一見他來了都眉開眼笑:“可總算把你盼來了!”

    寶玉坐在薛蟠的下首,向眾人拱手笑道:“多承多承。乍聽馮大哥要請我們喝酒,焉有不來之理?”

    說畢,有小廝擺酒菜上來,然後馮紫英讓寶玉先敬一種。寶玉一挺脖喝盡了,擎杯送到馮紫英麵前,笑說:“馮大哥既做東,這第一杯定是要敬的。”

    馮紫英伸手接過酒來,掌不住也笑了:“好,好。我聽你姨表兄弟說,這幾日都悶在園裏,有什麽不稱心的,拿出來大家與你消遣消遣。”

    這話觸動了寶玉心事,便拿起酒來,一氣飲盡,口內歎息不絕:“哥哥別笑話我,小弟之前遇見個神仙一樣的人物,要能和他相交一番,也不枉來世走一遭。”

    那薛蟠兩三杯落肚,酒興蓋住了臉,拉著一個相貌白淨的小生,眼乜斜向寶玉,亂叫開:“什麽人兒值得你這般!要我說,能有昔日小柳兒一半就算不錯。”

    寶玉大覺逆耳,哪容得下心目中的絕色被平白玷辱,遂冷嗤道:“怨不得都說薛大哥糊塗呢。依我看,往日那些人物雖好,加一塊總不及廉王風華。”

    薛蟠方要理論,馮紫英忙拿話攔他,點頭笑歎:“那就難怪了,原來說的是這位。”偏頭向薛蟠說道:“薛兄從金陵來或許不知,這位廉王同北靜王素稱京都雙璧,俱是典則俊雅的人物。隻不過,人家的出身擺在那兒,豈是咱們能瞻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