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八章:慶州風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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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奉天子製敕討伐葉吉族叛逆,既然來到老族長牙帳請老族長出兵幫忙,文革身為朝廷節度,請殺牛族幫忙自然不會白幫,不過如何幫怎麽幫,卻須得由文革說了算。畢竟是打仗,兵凶戰危,稍有不慎便是腦袋搬家的勾當,這一遭還望老族長體諒……”
聽了可依的翻譯,殺牛咄吉有些不解,他有些不快地道:“我們族人對朋友向來爽快,隻要認定是朋友,或生或死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將軍既然自承是殺牛族的朋友,又是大唐的子胤,族中男女老幼,便都是將軍的朋友,對付野雞族那些黨項狗,我殺牛一族義不容辭!”
說到黨項狗一詞,細封敏達臉色變了變,卻忍住了沒有說話。
李文革略帶歉意地衝著細封敏達笑了笑,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老族長,事情沒有如此簡單。皇帝授權我討伐叛逆,隻是要我將鹽道打通,使慶州三族重歸王化,至於對於葉吉族如何處置,卻不在我的權限之內,那時隻有朝廷和皇帝才能決定的。殺牛族和葉吉族的世仇我聽說過,我是擔心老族長有心借此機會平滅掉葉吉族全族,這才不得不提前說明……”
殺牛咄吉聽了可依翻譯過來的話,轉過臉看著李文革,臉上神色十分認真地道:“我們殺牛族都是有一說一的好漢,雖然沒去過漢地,卻知曉漢人的規矩,將軍不用用敷衍漢人官員將領的法子來敷衍我們。您是皇帝封的節度使,在這裏,您就是皇帝。
您要葉吉族死,葉吉族就一個人都活不下來。皇帝不會因為你滅了一個隻有兩千多帳人地葉吉族而對您不滿。除非是您不願意葉吉族死!”
可依將話翻譯過來後,李文革頓時對這個表麵粗豪的老族長刮目相看起來。
殺牛咄吉說得雖然不完全對,但是和實際情況卻也相去不遠。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來得方便,對於這個遊牧民族領。那些寒暄客套和雲山霧罩的迂回試探都是多餘的。
“您說得對,老族長,我雖然要對付葉吉族,卻不要葉吉族死!”
“就像當年天可汗雖然俘虜了我們的牙帳。卻並不願意消滅我們,而是利用我們來對付薛延陀?”老族長淡淡笑著,說出的話卻像刀子一般鋒利。
李文革想了想,笑著道:“我不是天可汗,天可汗陛下能夠做到地事情,我做不到!我不要葉吉族死。並不是為了日後反過來用葉吉族來對付殺牛族或大蟲族,而是為了阻擋北麵的拓跋黨項南下。老族長應該明白。以殺牛族一家的力量,是對付不了平夏八部這個龐然大物的……”
“但是如果將軍支持我,我便不怕拓跋家……”
老家夥出乎意料地執拗和倔強。
李文革堅定地搖了搖頭:“雖然我也打黨項,但是我目前很難把軍隊留在慶州,我雖然是節度使。麾下地兵力卻不多。合在一處或許能夠與黨項人決一雌雄,分兵卻是必敗無疑!”
殺牛咄吉眼珠轉了幾轉,道:“黨項人有六七年沒有入侵這裏了。以往入侵,也從來沒有占領過這裏,既然以前我們擋得住,以後我們一樣能夠擋得住!”
李文革笑了:“老族長,您很堅持,可惜,在這一點上是沒有商量的,葉吉族必須被打敗,必須受到懲罰,但是卻不能被消滅,這是我的底線!”
“那麽我們為何要幫助你?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您卻不願意消滅這個敵人,那麽殺牛家為何要幫助您來和這個敵人作戰呢?”
李文革舒了口氣,既然老家夥開始要價,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將免去殺牛族全部的羊馬捐,並且免除以前所有你們每年必須提供給州府的貢奉!”
“葉吉族造反之後,這些本來便已經都沒有了!”殺牛咄吉眼神淡淡看著李文革。
李文革點了點頭:“暫時沒有了不等於永遠沒有了,慶州地郭使君,寧州的張使君,他們都不會像我這麽好說話……”
“慶州地郭刺史恐怕已經當不了多長時間的刺史了吧?至於寧州的張使君,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他和我們有甚麽關係嗎?”
殺牛咄吉對局勢的把握再次令李文革驚詫了一下,看起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能夠成為一族之長地都不是和善角色。僅僅從這次初步接觸的情況來看,這個殺牛咄吉本身便很不簡單,他雖然知道的事情很少,但是對中原朝廷地風格和規律卻相當了解。
李文革決定增加籌碼:“我們會和你們部落之間進行大宗通商貨物交易,我們的商人將以和你們協商好的價格購買你們的馬匹皮革,賣給你們糧食、布匹甚至刀劍兵器……”
“隻要沒有了那些毫無道理的勒索,我們的族人靠著奶能夠生活的很好,我們不需要糧食……”殺牛咄吉不以為然地搖著頭,顯然這個條件仍舊不能令他滿意。
李文革知道這老家夥在說瞎話,遊牧民族確實主要以羊奶製品和羊肉為主要食物,但是他們並不能完全不吃糧食,遊牧民族的特性使得他們對牲畜群的依賴性很強,一旦生大雪災或瘟病,牲
分死去,他們便需要糧食接濟,而這些糧食都是他們馬匹皮革換來儲備起來度過荒年用的。黨項八部皆是如此,比如說這個冬天,部落羊群被李文革擄走了一部分,燒掉草場後又餓死了一部分,如今的拓跋家主要是靠統萬城中的存糧在過日子,盡管這種儲備很少。
李文革想了想,淡淡道:“朋友之間互相幫助的條件也是對等的,如果您和您的部落僅僅是幫助我們打敗葉吉族,我想這些條件應該夠了。其實我希望您能夠明白。即便您地部族不幫忙,我的軍隊要打敗葉吉族也並不困難。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告訴您,跟隨我前來的兩百騎兵都是精銳勇士,在野戰中他們有能力擊敗任何一支慶州境內的家族部落軍隊。而我還有八百人的兵力部署在洛水下遊懷安縣境內,隻要您地族群能夠讓開道路,我們並不需要您的一兵一卒……”
殺牛咄吉神情複雜地掃視了一眼身穿製式騎兵甲的康石頭。口中道:“您說的有道理,不過除了幫助您打敗乃至消滅野雞族之外,我們還能為您做些什麽呢?要知道,隻要野雞族沒有被消滅。我族便始終處在其威脅之下,而我族地草場隨時可能受到其騷擾劫掠……”
“我向你保證——!”李文革道,“未來殺牛族不去劫掠騷擾葉吉族便是葉吉族的福分了,他們未來絕對沒有能力再來騷擾你們。”
殺牛咄吉聳了聳肩膀:“好吧,您可以說明白,除了幫助您打敗殺牛族。您還需要我們做什麽?”
李文革眼神犀利起來,兩隻眼珠子死死盯住殺牛咄吉。伸出五根手指道:“我要五百殺牛族勇士為我作戰……”
殺牛咄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我們都會在您的麾下作戰……”
李文革搖了搖頭:“我要他們跟隨我回慶州,編入我的軍隊,遵守我定下的軍規和軍紀,服從我的指揮和調度……”
殺牛咄吉呼地一聲站了起來,怒目盯視著李文革道:“這不可能。殺牛族尊奉中原的皇帝和朝廷,但是我們不會變成任何人私人地軍隊,殺牛族永遠是殺牛族!我可以讓我的兒子跟著您。效忠於您,但是我不會拿五百個族中的勇士來做這種交易……”
李文革依然穩穩坐著,他伸手撥弄著自己的胡子茬,微笑著道:“作為交換條件,我允許你們跟著我回延州去,允許你們整個部族遷居延州……”
“我們哪裏都不會去,我們不會放棄自己祖祖輩輩生存的草場和水源,這裏是我們生存繁衍了幾百年地地方,我們不會搬遷——”殺牛咄吉語氣極為堅決。
李文革伸手自懷中掏出了一張布帛製成的山河社稷圖,他展開了地圖,伸手指著道:“這就是延州,這是金明縣,這是金城縣,這是洛水……”
他的手指沿著移到了一片山巒中間:“……這裏洛水分為兩條,中間有一片草場,長四十裏,寬三十裏,那裏地草豐美茂密,河水甘甜,西麵有大山阻隔,敵人不容易滲透侵犯,西麵則和延安縣接壤,隨時可以得到我的八路軍鎮的支援。為了管轄這片草場,我將在這裏設置一個叫做保安的縣……”
說著,李文革抬起了頭,帶著滿臉的笑意道:“如果殺牛家的勇士肯於在我的麾下為我作戰,這個縣就是你們的……”
殺牛咄吉緩緩坐了下來,眼睛死死盯著李文革手中的圖,喉頭不斷蠕動著,臉上浮現出一種遲疑難決的神色。
半晌,這位老族長苦澀地問道:“如果我不答應,你就會把這片草場給大蟲家或野雞家,是嗎?”
李文革看著他,淡淡道:“野雞家不可能,但是大蟲族,我會嚐試著去接觸!”
殺牛咄吉緊張地思索著,他緩緩抬起頭,直視著李文革的眼睛,說道:“族中能夠戰鬥的勇士總共不過一千,你帶走了五百,殺牛全族的安危存亡就全都依賴於你了!”
李文革毫不遲疑地道:“一旦遷居保安,殺牛族就是我治下的子民,作為延州的主人,我有保護你們不受外來傷害的義務,誰要侵犯殺牛族,就是和我李文革開戰……”
殺牛咄吉又遲疑了片刻,輕輕透了一口氣:“我要謝謝將軍的慷慨,不過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張,這需要全族人的支持和讚同……”
李文革笑了,最關鍵的一關終於過去,他以十分理解的口吻道:“一切全都拜托老族長,我信任您的威望和能力。從現在起,您就是新設立的保安縣縣令,食用朝廷七品薪俸。
希望您能夠盡快主持全族公議。殺牛全族將有四個食用朝廷薪俸的名額,除了您這個縣令之外,還有一位八品縣丞,一位九品主簿,一位九品縣尉,這些人選一律由您決定。等您將這些人地名單提交給我,我將以八路軍節度使的名義下達任命文書……”
殺牛咄吉抬頭看了看已經將一整隻羊收拾得差不多的勿施,輕輕問道:“勿施是我最小的兒子,希望未來能夠成長為令將軍滿意的勇士……”
李文革當即道:“我說過了。我不需要人質來保障我自己的權益,勿施還小,他現在應該留在鍾愛他地父母身邊
成年之後,我非常高興這位年輕的勇士能夠為我作戰
殺牛咄吉眯縫起了眼睛,他笑道:“恕我直言。我所認識的漢人都很喜歡我們的族人作為人質留在他們身邊,我地二兒子現在就在慶州的郭使君身邊。野雞族和大蟲族也是如此。將軍雖然是大唐的子胤,畢竟也是漢人,為何肯這樣相信我呢?”
李文革淡淡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極為認真地道:“就憑‘阿史那’三個字!”
殺牛咄吉頓時動容……
……
在虞侯科擬定的作戰計劃中,將這場剿滅葉吉族叛亂的戰爭分成了南北兩個戰場。兩個戰場分別對應懷安和洛源兩個縣。南線戰場是主戰場。野雞家在懷安駐紮了主力的騎兵和大批雜兵,隨時準備和慶州城內出來地州兵作戰,因此懷安實際上是虞侯科計劃中的主攻方向。聯軍將在這個方向上集中步兵主力和騎兵一部,進行收複懷安和殲滅葉吉族主力地作戰。而李文革則親率兩都騎兵北上洛源,經過殺牛家的領地抄襲葉吉族後方,切斷葉吉族的退路,封鎖洛源和懷安間的道路。
葉吉族的騎兵在千人以上,因此南北機動地度相對比較快,而其占據兩縣縣城之後,基本上屬於內線作戰,攻守皆有所據。盡管這兩個縣的所謂城牆鬥不過是及其破敗窄小的土圍子,甚至都沒有一人高,但是對於並沒有攜帶重型攻城武器地聯軍來說,要想不花費太大代價攻克城防也仍然不那麽容易。畢竟聯軍雖然裝備精良武器先進,但是兵力上並不具備絕對優勢。
形成懷安和洛源兩縣邊界的,是一條後世被稱為頭道川的洛水支流,在葉吉族叛亂初期,天氣還很寒冷,這條河上結了冰,因此基本上不能給葉吉族造成多大的機動障礙。
但是現在,隨著天氣回暖,河水已經完全開凍,順著官道修建的那座木橋便成為了葉吉族南北調動的關鍵性樞紐。如果這座木橋被破壞,葉吉族前方與後方的聯絡便將被切斷,繞行上遊的河流源頭,河穀路崎嶇難行,即便是騎兵也要多花兩天的時間才能繞到洛源縣西北再折回來,一來一去要多花三天時間。雖然以慶州兵的行軍度來看這點時間基本上不值一提,但是為了謹慎起見,葉吉族還是在木橋兩側駐守了兩百兵,其中一百名騎兵,專門防守這個重要的戰略樞紐。
從西麵沿著洛水河穀殺出來的延州聯軍令葉吉族大族長葉吉川厷很是嚇了一大跳,他派出了許多小股騎兵去打探來軍的虛實,然而在張桂芝率領的騎兵都的劫殺下這些無甲輕騎很難接近聯軍的營盤。連續四五天,付出了三十多人的傷亡,葉吉族仍然沒有能夠弄清楚聯軍的紮營地點和具體兵力情況。
張桂芝剛剛下馬,就被傳令兵通知到虞侯帳會議。
在李文革建立參謀部製度之後,軍隊的紮營中軍就做了簡單調整,中軍大帳還是要的,作為主帥的辦公休息場所,以及下達命令召開全軍重要軍議的場所。而在主帥的營帳左側則設立虞侯帳,專門供虞侯科的參謀人員整理情報擬定作戰計劃進行敵我行動推演。而右側的親兵帳則是負責整個中軍警戒安全的令機構,全營每日的口令都是從這裏布出去的。
李文革不在營中,中軍帳自然就空了下來,代掌令箭的折禦卿就在自己主持的虞侯帳中召開軍議分派任務,倒也相當方便。
張桂芝一進來,便看到荊海狄懷威兩個步兵都都正都在,兩名折家的營官也在,而折禦卿正在目不轉瞬地盯著一個年輕的陪戎副尉用木質尺子在一張山川河流圖上比劃。
他向折禦卿行了軍禮,折禦卿抬起頭還禮之後一句寒暄也沒有,直入主題道:“張都頭,大人那邊傳令過來了,要開仗了。按照擬定好的計劃,明日你必須最少放過兩股敵軍偵騎,今日大營要連夜準備,明日白天要給敵軍的偵騎看一場好戲!”
張桂芝頓時興奮起來,他舔了舔嘴唇,看著折禦卿道:“選定戰場了麽?準備和這群雜碎在哪裏開打?”
折禦卿的手在地圖上移動著,道:“山穀間地勢大多狹小,從這裏到懷安縣城,隻有十棵樹這裏地勢開闊,兵力適合展開,除了這裏葉吉家沒有選擇——除非他們直接來攻擊大營。這兩日你要減少騎兵的出動頻率,起碼要隱藏起一個騎兵隊的實力,不把咱們的底摸透,葉吉家的騎兵是不會從縣城裏麵出來的。”
說著,他抬頭看了折德璜一眼:“老叔,明天這場戲全看你的了,演得不好引不出敵軍,侄兒好說話,大人那邊卻是不饒的!”
折德璜看了這個聰明跳脫的侄子一眼,笑罵道:“便是你這崽子鬼主意多,放心吧,若是這樣葉吉家都不肯出來,這窩耗子便也沒甚可懼的了……”
“好——!”折禦卿直起了身體,目光炯炯掃視著帳內諸人道:“明日白日誘敵,晚間各部按計劃運動至十棵樹設伏,後日咱們便給葉吉川厷來個開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