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代天驕 第二十四章:李彬的選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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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宸小心翼翼地將軍服下擺撩起來係在腰間,伸手撥開堆放得很是講究的樹枝叢,沿著緩坡貓著腰快步走上了四號哨卡所在的山包。

    “大人那身上下兩截式的衣服雖然古怪醜陋,行走山地卻方便的得緊,有機會倒是要做一套來穿穿!”在四號哨卡輪值的延川步兵團右營乙都檢校都副方明根見到這位八路軍中實質上的二號人物的時候,這位大人物嘴裏正在嘟囔著一句他此刻聽不懂的話。

    沈宸在李文革的部下中是接受阿拉伯數字最快的一個,因此此刻他所統帥的鹽州方麵部隊內在地域劃分防區部署上都采取阿拉伯數字,四號哨卡若是在別的部隊大約要標為丁字號哨卡,但是在這裏,在沈將軍麾下,這個哨卡的代號是明白無誤的阿拉伯數字“4”。

    四號哨卡所在的山包在一條幹涸的河穀北側,這條河穀一直向西延伸出兩裏之後便輾轉穿越出了契吳山區,並入白池通往五原的官道。哨卡內部署了一個什的兵力,方明根乃是參加過第二次蘆子關保衛戰的老兵,經過慶州十棵樹之戰和銀夏之戰,積功提升為什長。拓跋家解除武裝之後,延川獨立團中原本屬於折家兵的部分已經歸建,新招納的兵都是由銀夏之戰後黨項部落中的漢人奴隸組成,戰鬥力弱,紀律性差。原先的慶州兵經過長途行軍作戰的考驗已經升級為老兵,但是由於折家軍的歸建。延川獨立團的軍官出現了嚴重短缺現象。

    在這種情況下,在沈宸的堅持下,監軍司批準了對一批久經沙場的八路軍老兵的臨時晉升令,將這些老兵們晉升為軍官,在這種情況下,方明根由什長被直接拔擢為都副,負責乙都部署在前沿的四個哨所指揮。

    當然,和正式軍官相區別的是。方都副目前地職務僅僅是“檢校”,而且沒有正式軍銜。按照目前八路軍的軍製,未經六韜館培訓肄業的士兵不能授予軍銜。盡管在製度中也有所謂的火線提拔令一說,但這種戰時提拔軍官的體製隻針對職務並不針對軍銜。李文革雖然也在考慮在軍隊中建立“軍士”這種基層軍銜,但在開文科取士之前,這一軍事改革暫時還沒能提上議事日程。

    因此目前在八路軍中,每隊的六韜館學員兵擁有陪戎副尉軍銜,在經過戰事考驗之後經過營官提名監事批準可以擔任隊副的指揮職務,升任隊正後軍銜則相應晉升為陪戎校尉。而目前都副這個職務對應的基準軍銜則是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

    方明根目前連最低級地陪戎副尉軍銜都沒有,因此他這個臨時提拔的都副隻能“檢校”,隻有在調回延州在六韜館進行一段時間培訓後才能獲得相應的職務軍銜。

    “這兩日情形如何?”沈宸並不理會方明根地差異。在跳進哨所的駐兵坑之後連口大氣都不肯喘便急切問道。

    “還是老樣子,每日巳時一刻到五刻之間會有人沿著河穀進來,每一遭人數都不超過兩百人,其中騎兵最多隻有不到五十騎的樣子。衣甲不齊,士兵們手中的軍器也相差甚遠,有人使用的是鐵質兵器,也有手中隻有木棍的。他們並不肯深入太多。頂多向咱們方向上走上一裏多路便會折返,已經有十來日了。卑職們確認過多次,前後人馬並不相同!對方是輪換著來的!”方明根舔著有些幹裂地嘴唇道。

    沈宸解下自己的水葫蘆遞過去,口中仍然不停地問:“東北麵的山澗峽穀有敵軍出沒麽?就是2號哨所監視的那邊!”

    方明根道:“隻出現過一次,大約七天之前,敵軍一支步兵小隊曾經自西南進入北麵的峽穀,但是淺嚐輒止。並未深入,卑職也曾派弟兄打探過,那邊的地形實在艱險。非但馬不能行,就是步兵,稍有不慎便會跌落山間。”

    沈宸點了點頭,自懷中抽出一個很小的紙卷,展開了鋪平,方明根湊上去看時,卻見這張紙上用尺子打著一個個地橫縱格子,每個格子上都標著一個或者幾個他看不懂的阿拉伯數字,方明根雖然看不明白。卻也知道這是沈宸用的地圖。這個檢校都副撓著頭道:“將軍。這圖彎彎曲曲地,還一堆字碼。卑職實在是看不明白……”

    沈宸沒有抬頭,嘴角卻咧了咧,輕輕道:“你若想將職務前麵的檢校二字去掉,總要學會看這種圖的!”

    方明根眨了眨眼,苦笑道:“卑職笨得很,學不會的!”

    沈宸道:“學不會也要學,等這邊的仗打完,你就要調回六韜館去培訓,你是老兵了,體能戰技都是等閑事,能否肄業,關鍵就看你的識字課和繪圖課能否過關。”

    方明根木訥地道:“卑職也算彰武軍出來的老人了,卻從不知道打仗還要學這許多大學問……”

    沈宸抬起頭,看了看他,神色認真地道:“不同了,明白麽?”

    方明根搖搖頭,沈宸也沒指望他能理解,隨即便道:“以前打仗,靠的是運氣,現在打仗,咱們是要靠算的。古代兵家所謂地廟算,先算不勝之類地言語,不是讓你大至估算的,既然要算,便要算準,連圖都看不懂,都畫不準,怎麽能算得準敵情?”

    見方明根還是有些似懂非懂,沈宸笑笑,不再多做解釋,繼續問道:“一號和三號哨所位置都比四號哨所要高,沒有新地敵情發現麽?”

    方明根道:“一號和三號的說法和我們這邊看到的差不多!今日的消息還未曾送過來,這兩個哨所和這裏之間大約有十二裏的山路,消息會有些拖延,不過按照日頭方向標定時辰之後,四個哨所之間的消息大體還是能夠相互印證的。”

    “對方騎兵的行進速度大約多少?”

    “從山穀外進到山穀內乃是步騎混雜行進,大約花費了一個半時辰的光景。”方明根答道。

    沈宸看了看哨所中角落裏那個木製的小型日晷,輕輕點了點頭。

    “敵軍撤退地時候是騎兵先撤還是步兵先行?”

    “步兵先走,騎兵斷後!”方明根毫不猶豫地答道。

    “都是步兵先走?沒有例外?”沈宸追問。

    “沒有,都是步兵先撤。步兵開出穀口後騎兵才會離開。”方明根回答。

    “騎兵是全速離開還是緩緩撤出?”沈宸問道。

    “全速離開”方明根答道。

    “步兵行進成幾列縱隊?”沈宸問道。

    “不一定,有時兩列,有時三列,還有時候亂糟糟不成隊列,騎兵撤退的時候有的時候會互相撞一下,隊形太密了……”方明根這次回答得很詳細。

    沈宸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確定敵軍的隊列側翼沒有掩護部隊?”

    “沒有,卑職說了,進入山穀時敵軍乃是步騎混編,山間狹道最寬處不過七十餘步。步騎混編根本無法保障側翼安全!”方明根很有信心地道。

    沈宸點了點頭,輕輕噓了一口氣,轉過話題問道:“周圍的山區穀底。距離山穀狹道最近的隱蔽地點是哪裏,能一次性隱蔽駐紮多少部隊?”

    方明根道:“就駐兵而言,咱們哨卡所在的山坡背麵坡度不大,樹叢較密,可以駐兵。不過樹木過於茂密,影響相互聯絡交通,隻能以什伍為單位駐兵。山穀外地勢逐漸平緩,可以以隊都為單位駐兵,不過樹木也逐漸稀疏,山穀狹道外北側有一片低矮丘陵地,上麵有一片樹林,樹林後大約可以駐紮三百到五百兵,不過這片丘陵地和山穀之間有較高的高地隔斷。在敵軍騎兵的偵查範圍之內,算不上安全妥當地駐兵點。”

    沈宸點了點頭,又問道:“山穀外的道路情況如何?”

    方明根道:“前幾天下了一場雨。不過這兩天日頭足,道路應該已經幹透了。”

    沈宸不再問話,從懷中掏出一枝炭筆,在自己手中的地圖上輕輕標上了幾個點,然後用手大致比著開始測算距離。

    “將軍,可是準備要打了麽?”方明根有些興奮地問道。

    沈宸頭也不抬反問道:“若是打地話,你以為我們會有幾分勝算?”

    “十成!”方明根摩拳擦掌地道,“敵軍隊列散亂行動緩慢,反應也遲鈍得緊。另外。敵軍的建製似乎也不甚完整,我猜這才是他們行軍隊列始終不能整齊劃一的原因。何況其裝備甲具都十分簡陋。全軍披甲者十停中還占不到三停。就軍力對比而言,我軍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都遠遠強於對方,在裝備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說實在的,若不是擔心違了將軍將令,卑職還真想將四個哨所的兵集結起來給對方來個猝不及防實在的,即便是卑職自家動手,勝算也在六成以上!”

    沈宸笑著點了點頭:“戰心可嘉!”

    隨即他道:“不過可惜,我要的不是擊潰這些警戒偵查地敵軍,而是殲滅是全軍殲滅,明白麽?最好是一個都不要跑掉……”

    方明根點了點頭:“卑職明白,否則將軍也不用親自跑到這裏來了!”

    沈宸笑笑:“前沿一共十六處哨所,共發現三股敵軍的行跡,以你這邊發現的敵軍數目最多……”

    方明根道:“這個自然,這邊的山穀較寬,河穀間的空隙也較大,若要向夏州方向行軍或是向鹽州方向行軍的話,這邊是最好的通道,對進攻方如此,對於防守方更是如此。看敵軍地意思,似乎並沒有深入偵查的意思,這證明鹽州之敵並沒有在近期內繼續東進的意圖,隻是一直在提防我軍通過這條山間通道西進罷了……”

    沈宸點了點頭:“你地判斷完全正確!敵軍雖然占據了鹽州,但其兵力和糧餉都不足以支持增兵擴張。根據原先的情報,鹽州方麵的敵軍總兵力應當不超過三千之數。這支兵要分別防守東南兩個方向,五原方麵因為是通衢大道,敵軍應該是駐紮了重兵防守的,白池這邊隔著重重大山,敵軍的兵力分配會相對少些。鹽州本身並不富庶,所有糧食都依賴南麵的輸入。如今斷了這輸入,長時間維持三千人的兵力在這邊,朔方方麵壓力不小,若我估計得不錯,馮繼業地如意算盤便是學咱們家大人到鹽州搶上一把,將白池的數十萬石青鹽運回靈州去,依靠著販賣這些私鹽換來地錢糧解決財政軍力上地窘態……”

    他說著,拍了拍地圖道:“他是十分怕這個時候大人突然間來尋他晦氣的,大人回返延州。馮家大約鬆了一口大氣,可惜,既然我在這裏。又怎能讓他在眼皮子底下將這些青鹽掠走?”

    方明根興奮地道:“若開戰,卑職部願為前驅……”

    沈宸笑了笑:“你地兵如今是全軍的眼睛,我暫時還不能動你們!”

    見方明根一臉失望神色,沈宸又笑了笑,道:“不要一臉喪氣,這一遭是大手筆大動作,前沿十六個哨所轄方圓百裏區域內三處同時動手。將這總數將近五百的敵軍警戒偵查部隊全數殲滅,要動用的兵力最少在八個都以上,這是一場大仗,殲滅了這些哨探,白池地敵軍就要再分出一部分人來警戒提防我們,他們能夠用來運送鹽的人手就更少了穿越數百裏山區運送數十萬石貨物,沒有數千人運力兩三個月時間是做不到的我並不想將馮家在鹽州徹底打垮。隻要能將馮家拖在鹽州,逼馮繼業增兵,將鹽州變成拖垮朔方軍地泥潭。便是對大人西進戰略最好的執行!”

    方明根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宸的親兵突然撥開樹叢跳進了哨卡,伏在沈宸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話。

    沈宸臉上頓時浮現出詫異之色,他轉過頭擺了擺手:“帶他上來!”

    親兵去了,不多時,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進了哨卡,此人一身青色軍服,但在袖口處卻多了一條黑邊這是監軍軍官的標誌,方明根一愣。這個人他是認識的。他叫趙奉,乃是當初延州城中著名的潑皮混混。後來被魏遜拉入了軍隊,從基層做起,後來調入監軍司當差,算得上魏總監軍地親信了。

    這個時候,這個家夥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看他滿臉的疲憊之色和那一身的灰塵泥水,顯然是晝夜兼程以最快速度來到前線的。

    那趙奉恭恭敬敬向沈宸行了禮,遞上了一封信。

    沈宸接過信,直接撕開了看了起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他看畢了信,抬起頭問道:“你見過郝監軍了?”

    趙奉答道:“回稟將軍,卑職已經到過老營,正是郝監軍指點卑職來到這邊。奉魏總監軍命,卑職為將軍帶來了定難軍節度使的全副旌節儀仗,全都留在老營了,隻等將軍回去接掌旌節,將軍便是夏州之主了……”

    方明根頓時聽得目瞪口呆,轉過頭去看沈宸,卻見沈宸一臉的冷笑,仿佛在聽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章戌”

    “”那個親兵立即立正上前。

    沈宸自懷中抽出一支令箭,道:“你回營,向虞侯曹傳我地命令,按照原定計劃,行動於明日辰時開始!”

    “是”章戌沒有半句廢話,雙手接過令箭,退了開去。

    “哦,對了,你帶這位兄弟回老營去,將他帶來的那些勞什子一總拿到營地外燒掉,一件都不許留!”沈宸卻並沒有囑咐完,指著趙奉對章戌道。

    章戌楞了一下,又應了一聲,一擺手道:“趙宣節”

    趙奉卻沒有動,兩隻眼睛精光四射盯著沈宸看,沈宸卻道:“勞煩你連夜趕回去,告訴你家魏監軍一句話,我要調動兵馬,用不著那些汴京送來的勞什子。郝克己要取我地人頭,也不需要他魏遜隔著千裏之外來複核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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