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代天驕――第二十七章 :戰爭的腳步(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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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二十七章:戰爭的腳步7)
在汴京城的西北角,距離界北巷使館區大約有三四裏坊的距離上有一間名為永安坊的坊落,卻是屬於禁軍殿前司的產業。 .然而自顯德改元開始,細心的汴梁人便發現,這裏已經悄然之間換防,負責把守宿衛這裏的士兵由明顯操著河北山東口音的禁軍變成了河東腔濃鬱的外藩兵£梁人對於這支外來的軍隊並不陌生,畢竟去年萬勝門外盛極一時的獻俘大典是近些年來京城難得一見的盛事景觀,西北平夏部落數千老幼被人用索子串在一起押入京師,而那些負責押送獻俘的,正是這些頭上不戴鬥笠戴氈帽的河東兵——那是府州折令公的家兵。
永安坊的換防原因很簡單,已經被大行皇帝郭威賜死的鄴帥王殷的幕僚親衛甲士全部被軟禁在這裏。
王殷的案子並不曾公審,也就沒有結案一說,因此他雖然死了,卻並不能給他定罪。王殷本人的罪名不彰,也就無法按律刑治其家人部署。再加上郭威駕崩柴榮嗣位,京師裏麵大大小的人物眼睛全都盯著大寧宮,新舊交替之際進退輔臣警蹕宮禁整肅營伍禁絕交通,京城內氣氛外鬆內緊,表麵上看去一派平和,內裏實則分外緊張肅殺。平頭百姓們不懂,達官顯貴們卻看得分明,王殷王峻雖然都已經先後辭世,追隨先帝一刀一槍打江山的禁軍將領們卻依然節 管皇帝臨終之前一道旨意將其中位高權重者悉數削了兵權罷歸家門,卻終不過是為新皇市恩預作安置而已,若不能安糕些禁軍老將,新皇帝的大位是萬萬坐不穩的。
如今穩穩鎮著這朝廷的,裏外裏不過兩股力量罷了,一個是剛剛加了太師榮銜的中書令馮道所代表的文官力量,馮道這是第三次被加封太師了,幾十年來兵荒馬亂,汴京城頭的大王旗幟變幻來去,人們對於誰做天子誰掌兵符早已麻木,這位在朝代鼎革大位更始間始終縱橫不倒位不下公卿的馮老令公實是壓住汴京人心的最後一塊秤砣,無論是庶民百姓還是豪門顯貴看不懂宮廷禁地的爭爭鬥鬥,他們隻看到馮令公還在相位上,這便足夠了!
這是文的!
至於武的,便是如今掌著樞密院的折從阮折令公了,這年月官爵名位對一位武將而言其實並不值錢,無論是西河郡王的爵位還是尚書令的榮譽職銜在係統龐雜勢力龐大的禁軍將帥麵前都不足道,真正令那些驕兵悍將心生忌憚的,除了折老頭子數十年來鎮守府州用契丹人和黨項人的人頭積累起來的赫赫威名之外,便是那實打實的從血裏火裏掙紮出來白刃搏命連眼睛都不眨的三千折家子弟了。
倚靠著這三千久經沙場的子弟兵,折從阮坐在樞密院裏便將京畿周邊的禁軍壓製得穩穩的,郭威係的重臣大將們平日裏便是再驕狂,此刻也隻得老老實實雌伏在府中安分守己坐觀局勢變化,前幾日不過因為某個禁軍子弟喝醉了酒無意中說了幾句對新皇帝頗有所輕的醉話,折老頭子便將深孚眾望的禁軍大帥曹英喚至樞密毫不留情麵地大大申斥了一頓,一向護短出名的曹帥回府之後二話不說便行軍法斬了該人將人頭送至樞府請老頭子驗看,這才算交待了這一節。
曹營尚且如此,還有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於輕捋這位折令公的虎須?
須知這位折家老太爺的實力並不隻在京師,誰不知道,以西北八路軍大帥李文革為首的折楊李三家藩鎮聯盟手中掌握的十州之地數萬雄兵便是折某人最堅實的後盾。
因此王殷的謀士家甲,此刻全部都由折家軍看管監禁。
王殷是在滋德殿被執的,事發突然,其親兵衙將幾乎還未曾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便被蜂擁而來的折家軍解除了武裝,隨即便押送到了這裏,其文臣武將幾乎一個沒跑掉全部被一網打盡,如今這批昔日裏橫行不可一世的河北強人上至鄴藩首席謀主孫彬下至喂馬做飯的火頭兵一並被押在永安坊中,每人每日一個雜糧餅子苟延度日。
在長達五百多人的搜捕名單之上,隻有一人沒有歸案落網。
鄴藩的新晉謀士,昔日王峻相府的首席謀主郝崇義於事變當日不知所蹤,鄴藩的謀臣武士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清此人去了哪裏,殿前司和開封府全城大索也並未發現此人的蹤跡,這位名聲在外的智者便仿佛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在了京城日趨緊張的氣氛中。
延州,延安縣尉警拿著關憑路引猛看,郝崇義站在一邊,麵色平靜地等待著。那尉警抬起頭問道:“你叫郝崇義?”
郝崇義點了點頭,那尉警問道:“來延州作何營生?”
郝崇義沉思了一下,實話實說道:“久聞延帥大名,某是來投效的!”
那尉警呆了一下,似乎沒弄明白“投效”是什麽意思,他想了想,扭過臉和另外一個尉警商議了幾句,轉回頭道:“你要到延州來置業興產麽?”
郝崇義愣了愣,詫異地答道:“要在延帥幕府下效力,先要在延州置業興產麽?”
那尉警有些不耐煩:“你這人栠地囉嗦,不置業,不興產,直說便是!”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木頭匣子,打開來,內裏卻是六七枚木頭雕刻的勇,他仔細地從中挑選了一個,蘸了餘便在郝崇義的官憑路引上印了一枚。
郝崇義接過路引,卻見上麵朱紅色的餘印了兩個楷體大字,卻是“遊曆”二字,字體下麵還有兩個彎彎曲曲的符號,他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郝崇義頗感莫名其妙,正待出言詢問,那尉警已然開言:“憑此櫻可在城中居停半月,半月之後若還要繼續居停,須到治安署辦理續居手續,如今州內正在戒嚴,晚間戌時以後不要外出,被拿了不是耍子!”
說罷他推了郝崇義一把,郝崇義便手拿著這份蓋了戳的官憑路引懵懵懂懂進了延州城。
“下一個——”那尉警高聲喊道。
郝崇義怔了半晌,摸了摸懷幟銅子,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一路行來,關隘過了不少,要錢的比比皆是,不想來到了地頭,進門倒是事了門包費用,卻莫名其妙被人在路引上蓋了一枚金印
總算到了延州了,郝崇義籲了一口氣。
這位相府清客並非隻會賣弄詩文的儒生,算是個不僅讀過萬卷書也曾行過萬裏路的u其如此,延州給他的芋十分複雜。此地的風土人情比之汴京和金陵要顯得土氣多了,論及文氣甚至連西南一隅的成都都不如,無論是人物還是建築車馬都絲毫不見品位,無文人雅客,無駟馬高車,汴梁街頭的豪門顯客和金陵秦淮的吳腔雅調在這裏全無半分蹤影n裏城外,滿目皆是店鋪攤位,鄉間市坊,盈耳具聞南腔北調。
這裏的外地商人似乎比原著民還要多。
延州的人口是第一樁讓他驚訝之處,從外表看這座城池的規幕過隻有汴京城的八分之一大小,但城內外所見所聞,即便是在這號稱戒嚴的時期這裏也足稱得上是人聲鼎沸了,他在王峻相府久掌戶籍洱,隻這麽一路行來便已經粗略有了個輪廓,僅治所一地的人口便將近二十萬——這與他對這座邊郡的舊有芋相去未免太遠了些。
這裏的人不是風塵仆仆便是行色匆匆,每個人走路的幅度和速度都要比汴京城裏快上那麽幾分,便仿佛這裏人人都忙碌不堪一般♀裏看不到開封府對麵汴河碼頭上遊蕩的閑漢浪子,也看不到秦淮河畔終日吟詩問柳的風流文士,說書的先兒不在瓦子勾欄裏麵奉茶,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的當街擺台賣藝,說的也全然不是前朝故事風雅典故,卻多為當下時勢上府政令民生得失,官府非但不禁止,還有穿了尉警裝束的衙役胥吏在周圍環伺維持秩序。
這裏的人臉上看不到他處人臉上那般難以掩飾的菜色
更不要說城外那條修了一多半的石質官道,那往來與驛站之間的四**車,車夫居然見到他便兜搭攬客,從四十裏外的金城驛到城門外隻需要四十個大子——和這年月的物價比起來可也算便宜得緊了。
郝崇義便這麽如夢遊般一麵踩看一麵問路來到了豐裕商社總號所在的鋪麵前。
總號的賬房夥計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已經身為西北商界領袖的自家東主看了信後一路熊出來,滿麵欣喜地拉著郝崇義的手噓寒問暖不說,竟然還馬不停蹄地差人去臨街的節度府去請如今在州治位高權重的姑老爺過府,這等禮遇可實在是自商號開張以來從所未見的,總號的夥計們不由得猜測起郝崇義的身份來——莫不是京城的親家公老軍帥差來的人?
“慕德兄來得不巧,太尉今日休假,不在府中!”韓微領著郝崇義穿街過巷,步速快得四名跟隨警蹕的儀仗內衛幾乎難以敝隊形。
“休假?”郝崇義詫異道,唐代中樞官吏確有休假製度,但卻從未聞地方封疆大吏一方藩鎮自家也休假的,作為手持旌節開府理事的節帥,李文革休假與不休假有什麽區別麽。
果然,韓微苦笑道:“我們這位太尉與別個不同,這假日也是他自家定的,七日一休,若有急務不得休的話,於他自家話講便叫做‘加班’,又稱‘調休’,便是待公務不卯際擇一天將這一假日補將回來”
郝崇義聽得滿臉黑線,忍不轉口譏刺道:“難不成李太尉這偌大基業不是自家的,卻是為別人打下的?”
韓微詫異道:“慕德兄何出此言?”
郝崇義失笑道:“失言了,或許太尉隻是公務旁午偶娛視聽休息則個,卻被我道是偷奸耍滑懈事怠工了”
韓微的臉色頓時古怪起來,郝崇義詫異道:“怎麽,可是郝某所言不恭了?”
韓微搖了曳:“慕德兄倒也不算不恭,因為——總領六州政務的秦長史也是如此說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了兩條街道,來到了延安城的東北角♀裏乃是原彰武軍中軍大營所在,自從李文革拜鎮,將軍事中心由城中遷往豐林山上,這裏便荒廢了,被日益繁盛起來的鋪麵和攤位逐漸擠占,早已沒有了昔日的軍營氣氛。此刻放眼望去,以前的營房、帥台、軍庫、糧倉等等建築早已不見了蹤影,不是被拆掉了便是變作了客棧和商鋪倉庫,隻有遠遠一麵兩麵都破了的軍鼓高高架在角落裏,見證著這個叫做彰武軍的軍鎮的存在。
韓微領著郝崇義穿過店鋪間的酗,來到了一處空曠之處。
這裏是原彰武軍的演武場,又稱懸場,原本是聚將點兵演武操練之所,如今失去了昔日的姑,卻也並沒有被征做商用,官府在周邊建起了一圈矮牆和四棟拱門,拱門上橫著匾額,匾額上寫著三個隸書字體——延安園。
這延安園內此刻仍然顯得光禿禿的,沒有溪流亭台,沒有水榭花卉,沒有名人詞句,更見不到假山怪石,隻有許多人在這裏掄著簡單的器打把式賣藝,惹得許多人圍觀,叫好之聲不絕於耳,郝崇義更加詫異起來,卻不知韓微領著自己來此處是何用意——難道這位李太尉竟然不拘形跡到了荒唐的地步,公然以節帥之尊來這裏打把勢賣藝?
韓微卻不說話,隻是領著他朝著園子的東麵走,儀仗內衛板著臉分開人群,而周圍的人卻仿佛官人見得多了,絲毫不以為意,極少有人注目他們一行。
又行了二三十步,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個被周圍一圈土壘隔了開來的空地,空地上麵鋪設了一層平滑如鏡的灰色石質材料,上麵用白灰劃著橫縱線和一些半圓線,空地的兩端各豎著一個高高的架子,架子頂端駕著兩塊木板,木板垂直於地麵,木板中心用白灰畫著一個“口”字,而口字下端固定著一個用細鐵條彎成的圓形圈子,圈子下麵是用細麻織成的網——令人費解的是網的下端是開口的,兩邊的網均是漏的,卻不知是派什麽用場的。
此時四周的土壘上坐滿了人,許多人都在扯著脖子大喊,那濃重的關中口音也不知道在喊些什麽,郝崇義看著坐在土壘上的形形色色人等,竟然是三教九流無所不有,還有許多穿著公服和軍衣的人——最出奇的是竟然還有些許女子夾雜其間,時不時發出一聲聲令人側目皺眉的尖叫。
從這些瘋狂的人中間穿過,郝崇義總算見到了襯情景。
承分為兩邊,一邊有五個人,均是正當壯年的男子,身著露著胳膊和腥的短褲褂,頭發高高挽起,一個個動作敏捷忽左忽右在場上閃來閃去,爭搶著中間一個用皮革製成的球狀物,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晦氣漢子正搶到了球,一麵拍著那球狀物一麵試圖晃過對方的身體。郝崇義看的莫名其妙,他心中暗自猜測那漢子可是要將球投入網中,卻又隨即醒悟——那網是漏的即便投中又有何用?
“慕德注意看,那拿球的便是太尉了!”韓微輕聲在他耳邊道。
郝崇義頓時大吃一驚,驚得險些連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襯李文革此刻卻無暇理會他這個旁觀者的心情,他一麵費力地運著球一麵腹誹著這個時代粗糙簡陋的製作工藝,白白耗費了那許多的皮革,還專程為這東西請祖霖幫悶作了一個曲柄手醫充氣鼓風機,一番辛苦耗費下來,做出來的東西彈性和質感還是這般差勁,自己手勁稍稍謝點這東西就軟趴趴彈不起來。
更加令他暗中咒罵不已的是現在這副身板,前世再熟練不過的三步上籃此刻做起來要多艱難有多艱難,隻能靠著投球的準頭和嫻熟的動作彌補。
除卻這些之外,最令這位八路軍大帥不能容忍的,還是敵我雙方兩支球隊的素質——那如出一轍的令人難以容忍的白癡和野蠻
李文革這個隊除他之外還有折禦卿梁宣荊海和李護,對方則是細封敏達楊利淩普秦浩然和婁紹武,雙方的隊員從體力和身材上勉強平衡,而相互間的配合和個人的技術——也是一般的參差不齊。
李文革好容易晃過了身子靈活的秦浩然,帶球直闖籃板,淩普卻不聲不響地插上,高瘦的身子突然間橫在了李文革麵前,李文革肩膀晃動兩手交錯,球在手中轉眼間倒了兩個來回,頓時晃花了淩普的眼,一個錯失已被李文革伏底身子自臂側晃過,再要回身攔阻已然不及。
此時李文革已經開始起步加速,轉眼間越過了中線,距離對方籃板隻有數步之遙,而對方的隊員已經多被他甩在了身後,李文革略有些自得地掃了西側的土壘一眼——被他硬拉來觀戰的駱一娘就坐在那個方向,心中難得地舒暢了起來——他奶奶的老子畢竟是穿越人士,就算換了身體多年練就的技術又豈是你們這群運動白癡比得了的
思忖未畢,身子還在半空,手臂已經彎起,眼見著一個三分球勢在必得,就在此時他隻覺腦後風響,心中頓覺不妙,一陣本能地警覺襲來——隨即他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歪斜,以一個標準的王八大翻身的動作衰落塵埃,球早已不知被哪個缺德帶冒煙的家夥搶走。
李文革趴在地上,不顧被石灰水泥地麵震得大麵積酸痛麻木的半邊身子,扯著嗓子帶著滔天的怒意大吼道:
“老子他娘的再說最後一遍,細封你個榆木腦袋被驢踢了的八輩子白癡笨蛋給我好好聽清楚,這是籃球——不是他奶奶狗娘養的橄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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