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八路軍節度使——第十七章 :延州新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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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七章:延州新政7)

    綠水茵茵的山坳間,一片鬱鬱蔥茨草甸將洛水西畔的平原齊齊遮住,仿佛一張厚厚的綠色毯子,將厚重夯實的黃土地蓋在了下麵。 .此地位於延安縣西北一百一十裏,距離正東的金明縣約一百八十裏,距離東南的金城縣一百八十裏,誰也想不到,山巒起伏水流湍躍之間,竟然還藏著如許大的一片草場。

    延州西部人煙稀少,沿著洛水一路往西便是慶州,在洛水折向慶州處,分出了一條水流窄心急的支流,這條無名支流一路向北,在坡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上硬生生裁出了這樣一片茂密繁盛的草甸,縱三十裏,橫四十裏,遠處的山巒在夕陽下勾畫出一條淡淡的淺邊,景色秀麗,一時無雙。

    李文革身形穩穩坐在馬鞍子上,揮著鞭子指著這片鬱鬱蔥茨大草甸娓娓道來:“這裏原先還是有人居住的,大唐武德二年在此設永安縣,貞觀初並入金明縣。人朵少,幾百戶還是幽,可惜這些年兵荒馬亂,人口流失太甚,如今竟然成了一片野地了”

    細封敏達跟在他身後,心不在焉地道:“你知道的還真多”

    李文革回頭看了看他,笑道:“我查了金明縣誌,這才找到這片好地方!”

    細封敏達不解地望著他,李文革解說道:“這片草場,足夠養活一個兩三千人的部族了吧?”

    細封敏達用眼睛量了一下,緩緩點頭:“應該能夠!”

    李文革點了點頭,問道:“葉吉族、殺牛族、大蟲族,這三個部落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細封敏達愣了一下,良久才反應過來,緩緩道:“野雞族和野利家有親,不過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自從拓跋家一統平夏八部之後,野雞族和野利家便沒有來往了。大蟲族乃是黨項羌的旁枝,其族本來不是遊牧族群,終年漁獵為生,就連族名姓氏也是如此由來,他們人數少,但是因終年與猛禽惡獸打交道,生性悍勇多力,近些年轉為遊牧,但是並未完全放棄漁獵。對於其他部族而言漁獵不過是個祭祀的形式,但是對大蟲族卻是生計的補充”

    李文革扭動了幾下身子,活動開了因長時間騎馬有些僵硬的腰身,口中問道:“這三家的騎射功夫,比起拓跋家來如何?”

    細封敏達答道:“都是自幼便在馬背上長大,不過野雞三族開化甚晚,到現在為止族中還僅僅有貴族、自由民、奴才三層,貴族們不分層次,無論大小,每三年一次貴族會議奄一次族長。其戰士勇猛彪悍,若是拿出來和拓跋家戰士一對一決鬥,拓跋家戰士隻怕還要吃些緒』過可惜,這些勇士們不懂軍陣,不識軍伍,單打獨鬥是好的,集結起來便遠不是拓跋家的對手了”

    李文革嘴角鋼出一絲淺笑:“那你覺得,這三個部族,上萬人口,能否給我湊出三個騎兵營的兵員來呢?”

    細封敏達並不吃驚,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不能!”

    李文革皺了皺眉:“為何?”

    細封敏達道:“他們臣服於漢人,是因為他們和拓跋家有著化解不開的仇怨,但並不等於這些彪悍驍勇的戰士能夠放棄自尊和驕傲來為漢人作戰。況且三家之間也互有仇怨,每年都要發生一些鬥和衝突,用血凝結起來的隔閡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消除的,讓他們並肩作戰,太難”

    他頓了頓,道:“還有最難的一點便是語言——!”

    “語言?”

    “是的,三族的語言各自不同,這也是平夏八部不認同他們的根本原因,八部之間雖然多有嫌隙隔閡,但大家畢竟都說仙畢語,相互之間的溝通和聯絡沒有障礙。而野雞三族不同,他們各自有本族的語言和習慣,互不相容,更加難於與外人溝通,除了一些經疇漢地官員大交道的貴族之外,會說漢話的人都很少,這樣的三個部族,你想收編來為你作戰,太難了”細封敏達眯縫著眼睛緩緩說道。

    李文革深吸了一口氣:“若是我用糧食和草出籌碼呢?”

    細封敏達皺起了眉頭:“糧食和草場?”

    李文革道:“尊嚴和驕傲畢竟不能當飯吃,慶州那個郭剝皮橫征暴斂,已經弄得葉吉族造了反了。去年這個冬天,想必三族的日子都不大好過,我給他們糧食,給他們遊牧所需的草場,條件隻有一個——他們必須抽調族幟精銳戰士為我作戰”

    細封敏達笑了笑:“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不是交易,糧食和草場固然是三族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是並不是說你給了他們這些東西他們就會為你作戰。”

    李文革麵色平靜地道:“萬事無不可交易,隻要他們有所需求,而我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那便沒有甚麽不可交易的”

    他揮鞭指道:“這片草城我的,我可以將這片草趁來讓這幾個部落用來放牧,牧養羊馬,每年我會用定量的糧食交換他們牧養出來的馬匹,至於羊,他們可以自己留著!我承認他們是大周天子治下稱臣納貢的臣民,作為交換,他們必須派出族幟勇士為大周天子作戰,否則便是叛逆!”

    “叛逆?”細封敏達心中打了個寒顫。

    “朝廷從來不饒叛逆!”李文革堅定地道,“葉吉族此番舉族造反,遮斷鹽路,朝廷震怒,不管是因為何等緣由,造反都是要誅九族的重罪,我身為一方節度使,朝廷的右驍衛大將軍,受命全權疵此事,葉吉族舉族數千人的性命在我一念之間。生或者死,他們必須做個抉擇”

    細封敏達冷笑著連連曳:“你咬牙發狠的樣子很好笑,你從來不是一個狠毒的人,屠滅野雞全族,你做不到”

    李文革十分認真地看了細封敏達一眼,語氣放緩道:“細封,你還是不了解我們漢人,要滅掉野雞全族,我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的”

    細封敏達頓時無語,卻見李文革一麵摩拳擦掌一麵將目光投向了那片大草甸。

    三族每族各出五百人,便是一千五百名精銳騎兵,這樣一支騎兵,縱橫關中,自己應當遇不到像樣的敵手了

    當然,如何把這些所處階層不同的野蠻人訓練成服從紀律聽從指揮的軍隊是個大問題,對拓跋家的反攻在即,自己似乎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隻能一麵行軍作戰一麵整編訓練了。

    他頗有些惡意地回過頭看了細封敏達一眼,既然有免費的勞動力,就一定要壓榨到底。

    看著細封敏達,想起了他的出身來曆,李文革心中微微一動,似乎一件一直沒有好辦封決的大事突然間現出了一線曙光。

    “這片草甸未來會有數千人遊牧,各族自治,不知道又要起多少糾紛,等從慶州回來,我便要在這裏重新設縣——”李文革豪氣幹雲地指著眼前的草場道。

    “還叫永安縣?”細封敏達懶洋洋問道。

    “不——叫保安縣!”李文革帶著一種感慨的情緒意味深長地笑道。

    細封敏達回頭看了自己的主人兼統帥一眼,他對李文革為這片地方重新命名倒是沒有任何意見,隻是拜托,在說出保安縣的名稱時不要一臉壞笑仿佛一個奸計得逞的壞種好不好?

    周茂生是金明縣人氏,去年解試落第之後便一直在家中務農,本來今年是不準備再考了,然而世事出人意料,離著今年的解試日子還差四五個月,縣衙門便來了差役,通知自己準備上州城到節度府報到,卻也不解釋究竟是什麽事。周茂生抖著膽子問了一句,那縣吏卻冷冰冰回了一句:“這是州命”便沒了下文,周茂生也不敢再問。

    這年月兵荒馬亂,能夠識字讀書的人極少,有資格請得起老師或者上得起私塾的人就更少了。周茂生家境並不寬裕,斜候有個私塾先生在家中借住過一個月,為他開了蒙,教他認了字。周家家境不好,想念書也沒處念去,周茂生十幾年間接觸過的書極少,隻是每日習字不輟,倒練出了一手好字。但是經史子集方麵的學問,便有限地很了

    去年解試,周茂生其實是撞運氣,他也知道就自己這點底子根本過不了關,不過看到同村好幾個讀書人都去,他也動了心思,便迸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硬著頭皮闖了一遭州城,結果不出所料地名落孫山。主持解試的主考官觀察使李彬在他的文卷上寫下的批語他到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文理清澈,然文字甚粗,幾與販夫走卒同,當再習經史,子有材,他日或有進益!”

    所謂“文字甚粗”,指的是周茂生的文章幾乎沒有任何文采可言,不符合四六駢文格式也倒還罷了,章章句句不見典故,許多虛詞副詞不懂使用,整篇文章雖然字體很是漂亮,卻宛如一篇大白話♀篇文章若是念將出來,幾乎要將延州的士子們笑話死了——哪裏跑來一個鄉巴佬村夫濫竽充數?李彬能夠寫上“文理清澈”的評語,已經是很公允客氣的評語了。

    自此周茂生便絕了念想,李彬讓他再習經史,說得輕巧,許多經史究竟是啥樣子周茂生都還不清楚,如何“再習”?

    本來以為此生老老實實伺候土地把弄鋤頭也便是了,誰知道如今風雲突變,突然接到了州城的傳召。

    一片惶恐地來在了州城,接待的卻並不是州府的官吏,而是八路軍的親兵,這些親兵麵無表情地審查了縣裏為周茂生出具的文書,便安排他在節度府的一間廂房內住了下來。

    周茂生此生第一遭進節度府,第一遭租麽好的房子,滿心惶遽之下卻又有一絲新奇不解。

    州府召自己這個與販夫走卒無異的半吊子讀書人前來,到底要做什麽?

    在用過了一頓豐盛的晚飯之後,吃得肚子溜圓的周茂生終於被一個親兵領到了一間稍微大些的屋子裏麵,這裏麵已經拉拉雜雜坐下了十來個人,與周茂生一樣,大多儒衫上打著補丁,還有些人麵黃駕。其中幾個周茂生卻是認得的,都是去年解試落第的同年,今日一道被召來了。

    互道辛苦寒暄片刻之後,幾個人相互低聲交流了一番,這才發現不僅僅是自己糊塗,大家都是在巷糊塗的情況下便被州府一紙文書召到了州城來。

    又過了片刻,終於自門外走進了一個麵容褲卻是長了水蛇腰的駝背青年來,這人沒有穿官服,年紀甚輕,就在周茂生暗中猜度又是一個糊裏糊塗被召來的士子時,此人衝著周圍諸人團團一揖,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紹道:“諸位辛苦,在下姓韓,單名微,字啟仁,現在八路軍節度使李大將軍幕中忝居行人參軍事一職,兼管昭文院事,奉大將軍鈞命,召諸位前來商議些事務!”

    眾人麵麵相覷,在座的諸位雖然讀書不多,“參軍事”是個甚麽職務大體還算清楚,不過聽說過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這行人參軍事是個甚麽職務卻是一頭霧水。至於那個子虛烏幽“昭文院”是啥就更加糊塗了。

    不要說他們不明白,就連自報家門的韓微此刻心中都暗自苦笑。

    無論是漢製還是唐製,幕府中都沒有“行人參軍事”的編製,這是李文革異想天開新設的職務。

    春秋戰國時候諸侯列國之間為了邦交往來方便,曾經設有“行人大夫”之職,相當於諸侯國的外交官,秦漢創三公九卿製,九卿之一便是“大行人”,後來改名為“大鴻臚”,經過曆朝曆代的改革演變,如今演變成了朝廷的鴻臚卿,統管外藩諸侯及羈縻州事務,同時仍然兼管國際邦交。

    顧名思義,這個“行人參軍事”便是延州幕府中負責與其他藩鎮乃至外族互突際的負責人。

    作為一個藩鎮幕僚,行人參軍事這個職務要多怪異便有多怪異,好在見多了李文革那些千奇百怪的新花樣,韓微倒也還不至於完全不能接受,隻是他心中暗自苦笑的是,這樣的幕僚設置傳到朝廷上去,不知道會不會讓朝廷生出些甚麽其他想法。邦交大權乃是朝廷之權,作為地方藩鎮,雖然是割據勢力,設置行人參軍總歸有些僭越味道。

    好在這位李大將軍聖眷還算不錯,韓微苦挾餘,便將話題引向了正題。

    “諸位,今日召集各位前來,實在是有些事情需要托付諸位!”

    他伸手自懷中取出了五份文告,遞給眾人一一傳閱。

    這些士子們一麵低頭閱讀文告,一麵暗暗心驚。

    這些文告都不長,雖然是文言,卻寫得極其淺白易懂,以這些士子的底子,雖然有些內涵一時弄不明白,卻也不至於完全看不懂。

    周茂生目瞪口呆地反複看著手幟文告內容,心幟驚駭無以名狀,他知道,這些文告一旦公布,將給延州十縣的黎庶帶來怎樣的衝擊和震撼。

    第一張文告的標題是“廢丁賦”,文告上說,自廣順三年開始,免去延州境內十縣生民的全部人頭稅,也就是說,自今年秋季開始,官府便不再下村鎮挨家挨戶按人頭收勸賦,那些家中子女眾多因而交不起稅賦的農人,今年秋季不必再四處逃荒躲避稅賦了。

    第二張的標題是“均頃畝”,講的是自四月開始三個月內,官府將按照新的度量衡標準統一丈量九縣土地,並且按照新的數字登記造冊。

    第三張的標題是“定畝稅”,講的是按照新的度量衡確定的每戶頃畝數,官府自明年開始將征收畝稅,每畝產出穀物按照一成到兩成上繳官府,同時官府製定了一個最低限額,每年每畝地上繳的糧食數量不能低於此限額,低於此限額的按照此限額收取。

    第四張的標題是“建公田”,講的是官府自四月起便要開始以贖買方式建立公田,並且明確規定公田的租賦為總收成的二成,延州本地居民或者流浪之他州之農人隻要每戶有一人在延州軍中服役,便可獲得一百畝公田的土地,五年免稅。

    第五張的標題是“總貨殖”,講的是官府自五月起將在延安縣建立豐裕櫃坊,以銅錢十萬貫、金五百斤為支用儲備,凡在延州境內進行交易者,必須在豐裕櫃坊進行結算,隻有在豐裕櫃坊開具結算憑證的前提下,各商隊貨棧買賣商家的車隊才能拿到延州布政曹經商科開具的通行路引,凡依此輻行市易的商家,在延州境內享受全程免稅的待遇,每筆結算業務隻需要向櫃坊繳納千分之一的手續費。

    周茂生可以想見,這五張文告上的內容一旦公開,將在延州引發怎樣的一場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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