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十回 金佛寺群仙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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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先生因在外人麵前,不願失態,當即含悲忍痛,強行起身,謝過鄧八姑搭救之恩。
他與八姑乃是舊識,昔年一個是玄門後起之秀,一個是旁門有名散修,均是鍾靈毓秀、神仙美質之屬。鄧八姑對鍾先生還有一絲莫名的情愫,不過二人發乎情止乎禮,又一心修道,及時斬斷心魔欲念,自然毫無僭越之處。
不過多年舊友,如今遭遇各自不同,想來不禁令人唏噓!
鄧八姑怕鍾先生多慮,叉開話頭,問道:“鍾道友下一步如何行止?需要貧道出力之處,還請直言,勿用見外!”
鍾先生略微想了一想回道:“如今師門蒙此劫數,但還有不少同門師兄弟散居各地,我準備與眾人聚集一處,商議報仇大計!”
鄧八姑頷首道:“道友此舉合情合理,不過如今魔教勢大,報仇還需從長計議,切勿魯莽行事,孤身犯險。否則也是違逆了昆侖二位祖師的心願!”
鍾先生道:“這個我自然省得,多謝道友提醒!當日昆侖山中,除了我侍奉二位祖師外,其餘獨立門戶的師兄弟,均在外修行。我昆侖隻要還有一個弟子在,就不會滅絕,這筆血海深仇,遲早要和那幫魔頭討回!”
鄧八姑又強留鍾先生將養了數日,等恢複元氣,這才拱手道別。
鍾先生身懷一元祖師、憨僧空了二位昆侖掌門的本命舍利與生魂,內蘊千年修行精華,可謂無價至寶。如何心處置,還需從長計議。
如今昆侖四友俱在,鍾先生上有知非禪師、池上人二位師兄,下有師弟遊龍子韋少少,其餘同輩尚有衛仙客、辛淩霄與髯客向善等人。師門遇此大難,自當合眾人之力,一齊謀劃對策。
閑話不表,隻鍾先生架起劍遁,先往川東南金佛山金佛寺投奔師兄知非禪師。
自從佛教西傳,昆侖門中一向分為釋、道二脈,知非禪師便是釋教一脈的首徒,又是憨僧空了的衣缽傳人,便由他出麵,與鍾先生聯手飛劍傳書,邀集所有昆侖弟子,齊聚金佛寺,共商複仇大計。
魔教圍攻昆侖,破滅山門,消息很快傳揚開去,四海震動。
單武當山絕頂綠雲崖張祖洞中,忽地劍嘯大作、聲入雲霄。正是武當掌門半邊老尼所發。她本是昆侖弟子,乃師是與憨僧空了同輩的神尼,圓寂多年。後來她因為至交好友、前任武當掌門心明神尼之邀,暫時接任武當掌門。當時昆侖四友等指責她此舉有悖教規、不合禮數。半邊老尼乃是心高氣傲之人,如何能受,當即宣稱暫行脫離昆侖一甲子,將來再看她對師門的心跡。
半邊神尼在此千三殺劫中一直心應對,尋常不出張祖洞半步,心無旁騖、一意潛修。這一日沒來由地忽然心神不寧,靜念打坐俱不能止,乃暗起一卦,詳加推算。不一刻窺破機,占算出昆侖滅頂之災,心中大慟。
她對昆侖派的師門厚恩,深藏心底,雖脾氣孤傲,與昆侖四友不大同調,但如今昆侖覆滅,二位祖師罹難,正應該捐棄前嫌、同舟共濟。隻是自己本是可以置身事外,避開殺劫,自然可以逍遙世外,長享神仙歲月。若是為仇恨牽惹,下山尋仇,動念一起,便有無數因果糾纏,日後能有什麽下場,便不好了。
思慮多時,半邊神尼長歎一聲,心中做了抉擇。當即起駕太和宮,命人撞響金鍾、敲起玉磬,召集所有武當門人。
不一刻,武當老一輩的長老靈靈子、郝行健各自率領門下弟子,積聚太和宮中。
半邊老尼神情肅穆,側身立於張祖金身一旁,身後站立武當七女,唯禇六妹立於神尼下手。
靈靈子與師弟郝行健均未知是何緣故,忙拱手詢問。
半邊老尼道:“今日邀集各位來此,沒有別的緣故,隻是我與武當緣分已盡,特辭去武當掌門之位!”
諸人大驚,不知發生何事。
半邊老尼當即解釋道:“貧尼昔日受心明師兄之托,不過是暫攝武當掌門。當時已然好,以一甲子為限。算來到今日,也到期限了。昆侖是我舊日師門,恩深難忘,遇著這般變故,如何能袖手旁觀?”
靈靈子勸道:“掌門此言雖然合乎情理,卻也有商榷之處。咱們修道之人講究的是順應心、參悟玄機。昆侖此番大劫,乃是其運數使然,人力如何能改?魔教凶頑也自會有譴滅他,掌門何苦沾染紅塵因果?”
半邊老尼笑道:“師弟此言不差,隻是貧尼心意已起,一念妄動便是無明,早已身在因果之中,不去度此殺劫,強行躲閃,反而落了下乘!
武當派乃是三豐真人親傳,道統不可廢絕。禇六妹乃是心明神尼衣缽弟子,當年便是因為她年紀太幼,功行不足,怕難孚眾望,才由貧尼暫攝掌門之位。如今她修道有成,功行大進,又將張祖降魔劍訣修習精熟,運轉九柄太乙分光劍,如臂使指。莫在掌門武當一輩的弟子中獨占鼇頭,便是放眼當世後輩同道中,也是出類拔萃。有她正位掌門,與靈靈子師弟分管武當派下男女門人,武當門戶光大指日可待。”
當即不再與諸人多加解釋,事急從權,去繁就簡親自挽著禇六妹,扶到張祖靈位之前,令她叩首行禮,接了雙龍敕令,正式就任掌門之位。
照膽碧張錦雯、女昆侖石玉珠、姑射仙子林綠華等七女本就是半邊神尼在昆侖派時親傳弟子,如今自然跟隨神尼,脫去武當弟子的名分。
這些年來,半邊師太居攝武當掌門之位,深得人心,自靈靈子、郝行健而下,諸人心中均是十分不舍,隻是木已成舟,也無可奈何。
靈靈子又問起半邊師太日後的打算。
半邊神尼道:“昆侖山門雖然顛覆,可弟子遍布海內,貧尼遙觀象,見百十道劍氣遙指西南,觀其路數,乃是昆侖派的章法,劍氣落處乃是川南金佛山。那裏乃是昆侖釋門首徒知非禪師的修禪之所。如此看來,昆侖弟子應該在那處集結。貧尼這就前往匯合,與舊日同門商議!”
又叮囑禇六妹等人道:“武當元氣未複,你等術法雖高,輕易不可下山,徒增因果!這便作別了吧,機緣若至,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
即刻領著七女離去。
禇六妹等苦勸不得,隻得灑淚拜別。
再先前鍾先生在金佛寺與知非禪師商議,廣邀四海昆侖門人集結,數日之內,數百位昆侖派二、三代弟子紛至遝來。
連昆侖四友在內,老一輩的昆侖弟子還有南海流沙銀泥島散仙東方皓、髯客向善、鐵鍾道人及衛仙客、金鳧仙子辛淩霄夫妻二人。
半邊神尼與陰素棠因為是被逐出昆侖的,是故知非禪師、鍾先生並未飛劍傳書予她二人。
諸昆侖弟子齊聚金佛寺大雄寶殿,昆侖四友並一眾長老坐立中央,其餘弟子兩廂站立。鍾先生先行將魔教圍攻之事敘一遍,情動之處,悄然垂淚。
殿中所有昆侖門人均是悲切萬分,哽咽無語。
忽地遊龍子韋少少怒吼道:“咱們這就殺回昆侖,剿滅魔頭,為祖師報仇!”
不少弟子轟然附和,一時間群情激奮,人聲鼎沸。
知非禪師到底持重老成,輕喝一聲,止住眾人道:“諸位聽貧僧一言,魔教勢大,報仇還需妥當安排。鍾師弟還有話!”
韋少少性子火爆,不耐煩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話可,咱們合力殺過去便是,魔頭便是凶頑,咱們大不了舍棄了一身的修為,與他們同歸於盡,也算是不曾侮辱了昆侖的威名!”
鍾先生怕他莽撞,勸道:“師弟且慢,還有一件大事需要分!當時二位祖師雖有通手段,卻算定劫數難逃,便以身殉教,化解昆侖派數千年的罪業。不過留下了舍利、生魂,由我攜帶而出。這乃是二位祖師一身修為精華所在,如何處置,還需妥當安排!”
諸人一聽,心中俱是一驚。
原來玉清教下有一奇門秘法,修道之人到了壽數盡時,若是今世飛升無望,便在轉世之前,用絕大功行與毅力,將今生半世修為與修行心得附著在生魂之上,化為一粒內外透徹通明的寶珠。
本門中人,若是得了此人青睞,那寶珠所蘊含的修為便能為其所得。不少昆侖派前輩地仙,便以此法傳承道統、延續衣缽。
不過此法一來甚為凶險,強自抽離一絲生魂,轉世之時魂魄不全,即便投生,也是個常常是癡呆笨傻之人,後世幾乎與修道無緣了。
後來昆侖派中修習佛法的前輩,佛道雙修、互為借鑒,以舍利子為依托生魂,減了不少風險。不過即便如此,千年以來,以此法傳承術法、道統的,不過三五人而已。
一元、空了二位祖師俱是仙修為,若非千三殺劫,本可飛升。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凝聚而成的這粒寶珠,可謂昆侖無上至寶。就此看來,昆侖山門雖然覆滅,有此寶珠,昆侖派要東山再起並非難事。
殿中諸昆侖弟子,自然知道內中關竅。況且得了此寶珠,便意味著得了二位祖師的肯定。昆侖派如今雖然以四友為首,卻無名正言順的掌門,依舊是群龍無首的局麵。諸弟子能得了寶珠傳承,不但修為大進,繼承道統、位列掌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隻見鍾先生合掌盤坐,不一刻,前額鹵門洞開,內裏寶光閃爍,冉冉而起一陣雲霧,托著一刻光華四射的寶珠,滴溜溜團團打轉。
諸弟子如見祖師,齊刷刷跪倒,大禮參見。
那寶珠也好似有所感知,忽地頓住,緩緩上下跳躍,仿佛頷首一般。
鍾先生這才與諸人一般,拜了四拜,轉身對諸人道:“如今諸位師兄弟和後輩弟子俱在,二位祖師英靈不遠,咱們各憑機緣、各安命,任何人得了寶珠認可,繼承祖師的修為,咱們昆侖派上下齊心,尊他為新任掌門,率領咱們光複山門、再興昆侖。各位以為如何?”
知非禪師首先讚同:“如此甚好!我昆侖若非一盤散沙,如何能叫魔頭逞凶?”
其餘昆侖弟子皆無異議,異口同聲,讚同此舉!
遊龍子韋少少首先搶在前頭,撲通跪倒,連連叩頭,心中默禱,祈求祖師垂憐。
那寶珠紋絲不動,光華甚至有些黯淡下去。
知非禪師見狀,心中一歎,知道別人不願開口得罪遊龍子,隻得仗著大師兄的身份道:“師弟莫要強求了,祖師自有決斷,何苦如此?”
韋少少心中不忿,剛要開口反駁,那寶珠居然瞬時射出一道光華,直撲韋少少麵門。
遊龍子韋少少也是得道多年的劍仙,居然頓時覺得遍體生寒,膽綻心裂,嚇得扣頭求饒。等寶珠收斂的光華,方才閃躲一旁。在大庭廣眾下,落了麵皮,羞得無地自容。
諸人見韋少少這般下場,方強壓下衝動,互相打量,不願率先出頭。
知非禪師與鍾先生、池上人幾個老成持重的長老商量一下,這才決斷,先從年輕一輩的弟子中,依照年齒長幼,命他們一一上前叩拜。若是祖師有意,自然呈現出異象,降下機緣。
不一刻諸弟子,流水價上前,排班施禮,心中均賭咒發誓,求取祖師青眼。
哪知全數三代弟子一一行禮見過,那寶珠卻依舊穩如泰山,連一絲光華也不閃映。
知非禪師歎息道:“莫不是祖師覺得後輩弟子未曾入道,難擔大任嗎?那咱們幾個老骨頭少不得也要上前叩拜一番了!”
眾人互相謙讓一番,除了先前遊龍子韋少少,先由入門最晚的衛仙客、辛淩霄夫妻二人上前,誠心禮敬,默禱祝告,期望這份大的機緣落在自己身上。隻可惜依然如故,那寶珠毫無反應。
東方皓、髯客向善與鐵鍾道人見狀心喜,也各自輪流上前。那寶珠還是與先前一般無二。
殿中諸人除了知非禪師與鍾先生,所有人均與寶珠無緣,眾人不免心中起了狐疑,連知非禪師也對鍾先生道:“師弟,這卻是奇怪了,難道這麽多弟子,全數沒能入得了祖師法眼嗎?”
鍾先生道:“莫急莫急,不是還有人未曾試驗嗎?師兄您貴為昆侖大弟子,一向人望最高,或是二位祖師想由你來挑這個重擔!”
知非禪師擺手笑道:“衲子衰朽不堪,又資質愚鈍,隻是還有些自知之明罷了,這份機緣或許應在師弟你的身上!”
鍾先生解釋道:“弟若有這份福報,當日在昆侖山中,二位祖師自然早就挑明了,何苦等到今日!這應運之人定然不是弟,而是師兄你啊!”
韋少少見二人推來推去,心中越發不快,冷笑道:“二位師兄何必婆婆媽媽你推我讓的,上前一試便知!”
知非禪師與鍾先生均知道韋少少先前落了麵皮,難免心中有氣,也不將他的話放心上。鍾先生與知非禪師依次上前默禱,也是與先前所有人一般無二。
所有在場的昆侖弟子這下越發坐立不安,互相議論起來。老一輩的長老們也是琢磨不透,各自暗暗推演機。頓時大殿中嘰嘰喳喳,喧鬧嘈雜起來,亂成一團。
恰此時,大殿外來知客僧來稟報知非禪師,是廟門外有一個女流,要麵見禪師。知客僧不識來者是何身份,隻得稟報禪師。
知非禪師奇怪道:“今日乃是我昆侖門人聚會,外人一個未請,如何不知好歹,這個時候來訪?”
正要命知客回絕,忽聽耳畔響起一個聲音道:“諸位師兄,妹陰素棠求見!”
當年陰素棠犯了情劫,昆侖四友執掌教規,將她與赤城子逐出門牆。若非陰素棠與五台派許飛娘交好,定然是個悲慘的下場。不過如今她夫妻二人傍上五台派這顆大樹,在棗花崖倒也是過得逍遙快活。
韋少少蔑笑道:“陰素棠這個賤婢有辱昆侖門風,與妖人勾搭成奸,早被逐出門牆,今日有何臉麵來此?”
鍾先生先前為五台派諸人搭救,心中感念,自然對陰素棠另眼相看,忙勸道:“韋師弟慎言!陰師妹當年雖違逆教規,被我等公議,逐出門去。不過當年二位祖師曾經言道,日後她若回頭,不可為難!你難不成忘了嗎?”
原來當年一元祖師與憨僧空了,隻是一心修行,很少過問昆侖派中的事務,驅逐陰素棠,他二人雖未反對,不過也留下一線轉圜之機,曾經明確曉諭昆侖四友:爾等先前與半邊師侄徒生嫌隙,遇上她那樣的脾氣,如何能忍?我昆侖栽培的弟子反去了武當,為他人作嫁衣裳!今日又因為陰素棠犯了命中的情劫,將她趕走,這般行事,並非昆侖立教的有容乃大、慈悲渡人的宗旨;雖然如今木已成舟,但日後她二人誠信悔過,祈求回轉師門,爾等不可阻擾!
韋少少還待辯駁幾句,忽地殿中金光大作、劍氣森然,不大工夫,眾人倏地眼前一閃,現出一隊身形。為首是一個麵貌醜陋的老尼,身後跟隨七位美貌女仙,正是半邊師太與七位女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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