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涉及各個部門的批文，年底之前就能全部拿下，你們今天就可以返回浙江，投入實質性的工作當中，我的要求是農曆新年之前完成土地的征用和拆遷，新年之後破土動工，你們這邊有問題嗎？”
    北京。
    浙省招待所的一間小會議室內，從某大衙門返回，陳晴立刻召集了寧波煉化項目的一眾負責人開會。
    大家聽陳晴這麽說，振奮的同時又難免忐忑。
    還是林嵐道：“陳姐，你知道的，寧波北郊工廠選址不隻是普通農用地，還涉及一批農戶的拆遷，各方最近還在談。”
    陳晴瞄過來，追問道：“錢給的不夠，還是他們要的太多？”
    林嵐聽到這個問題，瞄了眼負責這件事的寧波一位地方官員，還是說道：“問題很複雜，你說的，都有些吧。”
    陳晴扭頭對身邊的江山舞說了句，很快拿到了一份文件，翻閱片刻，抬頭道：“修改一下，補償標準上浮10%，但征地農戶每家一個的就業名額砍掉。
    聽陳晴這麽說，剛剛被林嵐瞄向的那位地方官員立刻忍不住：“陳小姐，拆遷戶本來就很在意就業名額，砍掉這部分，助力就更大了。”
    “覺得錢少，我給夠了。至於工作，我還很少聽到哪個地方的拆遷還要解決工作問題的。”
    林嵐此時也道：“陳姐，我們許諾的都是一些很邊緣的工作，安保清潔養護那種，不涉及專業職位。”
    “現在國內有幾千萬下崗工人，清潔工很難找嗎？”陳晴這麽說了一句，合上文件道：“就這樣，我說了，錢給夠，剩下的都是你們的事情，農曆年底完成拆遷，明年初動工。”
    陳晴語氣堅決，林嵐與那位地方官員再次對視一眼，隻能點頭。
    其實因為是外資緣故，這次給的補償標準已經非常可觀，至少比當下很多地區因為拆遷甚至能鬧出民變的敲骨吸髓要強很多，接下來，無外乎稍稍動用一些強製手段。正如陳晴說的，該給的給了，真有人再鬧，那就是擾亂社會秩序。哪怕捅到媒體上，憑借這邊給出的補償標準，也不理虧。
    隻是難免又同情了一下那些雞飛蛋打的拆遷戶。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是大部分中國人骨子裏都能明白的道理，拿到一筆錢，哪有得到一份工作來得讓人心安，更何況，雖然許諾的都是些邊角料工作，但卻會涉及到當下中國很重要的一道身份門檻，農轉非。
    會議持續到中午，各種細節敲定，大家又一起在招待所這邊的餐廳用餐。
    吃過午飯，陳晴先行離開，拒絕了其他人相送，隻有林嵐親昵地挽著她手臂一起出來，邊走邊問道：“陳姐，你最近會去杭州嗎?”
    陳晴在林嵐麵前也不掩飾，半開玩笑半毒舌：“不去，看見你姐就煩。”
    林嵐倒是立刻領會陳晴為何看見自家老姐會心煩，彎起嘴角：“陳姐，羨慕的話，你也可以生一個啊？”
    陳晴幹脆翻白眼。
    林嵐倒是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戳逗，轉而道：“還有一件事，上麵已經和我談過，年後我就要正式調去寧波，陳姐，以後你還要多照顧我呀。”
    陳晴也不意外，隻是隨口問道：“什麽職位？”
    “副區長。”
    “那就是再提一級到正處了，”陳晴道：“30歲正處級，還是女的，你也算厲害了。”
    “嘿嘿，”林嵐憨憨一笑，還忍不住盤算：“反正，這個項目一切順利的話，35歲之前，我就能到副廳，我爸退休之前也就是副廳，算是達到他一輩子的功績了，不過，再往上，能走多遠，很難說呀，我也不奢望。”
    陳晴微微點頭。
    林嵐能爬這麽快，說到底，還是某個男人的緣故，但同時，這也會成為一層隱形障礙，阻止林嵐在將來的正廳局級之後可能的晉升之路，除非這邊直接與最上層交涉，達成某些默契。但那也最多隻是再往上最多半級的水準，再高，一省的封疆大吏之類，可能性很低。
    林嵐顯然清楚這些，也沒有任何氣餒的意思，畢竟作為一個女人，無論古今中外，在官場上本就很難爬太高。
    兩人聊著，在停車場分別。
    這是12月9日。
    周三。
    農曆的十月二十一，距離新年還有兩個多月時間。
    下午的時間，先是趕去西郊的香山高爾夫別墅區項目，看過施工進度，又返回市區，查看吉爾·佩克特和趙安妮負責的另外一個位於中關村的寰宇中心項目。
    晚間又是一個飯局。
    脫胎於旅遊局旗下的時尚雜誌集團負責人劉總做東，飯局的話題卻是和旅遊有關，還邀請了一些圈子裏的專家，更準確一些，叫筆杆子。
    不隻是換屆的緣故，去年爆發的亞洲經濟危機，同樣很大程度上加快了國內經濟改革的步伐，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就是產業升級。
    比如，房地產。
    很多人潛意識裏，大概會覺得房地產最多算是第二產業，其實不是，房地產是第三產業。
    另外一個，就是旅遊。
    曾經的中國1999年開啟黃金周概念，並不是偶然。
    這些都是為了推動中國從基礎的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向第三產業升級。
    過去這一年，趁著國內各項改革政策製定的契機，陳晴一直在嚐試運作國內的一些輿論資源，以圖對國內各項政策的製定施加影響。
    最成功的案例，其實就是遊戲機禁令。
    這份禁令使得國內繁榮的單機遊戲市場幾乎遭到毀滅性打擊，因此也間接點開了中國網絡遊戲一家獨霸的產業科技樹。
    現在，維斯特洛體係已經開始從中受益。
    其他的，諸如影視產業，也一直在進行。
    再就是旅遊。
    陳晴最近研究一番發現，除了蘇州的錦書影視城，標準的旅遊項目，其他，自家老板幾乎是無意識地也落下了很多布局閑子。
    比如從《臥虎藏龍》、《英雄》開始的取景帶動旅遊操作。
    比如同樣可以對旅遊業產生很重要提振作用的youtube自媒體團隊。
    比如另外一個直接投資的浙江烏鎮古鎮修複項目。
    甚至，可以包括自家老板在中國各個名勝之地建造的私人宅邸，這完全是在指明方向：西蒙·維斯特洛都看中的地方，不來看看？
    總而言之，既然已經描出了一個開局輪廓，不做白不做啊。
    因此，這段時間，同樣被維斯特洛體係投資的時尚集團，開始加大旗下幾份旅遊雜誌的投入，這算是投資未動，輿論先行。而且，恰好也是掛靠在旅遊局旗下的緣故，同樣近水樓台，這邊雜誌發布的文章，還能直接通過旅遊局渠道傳達上去。
    自家老板曾經說過他的投資手法就是下棋，到處落閑子，突然一天成長起來，就是一片參天大樹。
    陳晴覺得吧，自己的布局手法就是織網，背靠自家老板這棵參天大樹，到處編製網絡，同樣的某一天，再看，上麵也已經掛滿了獵物。
    其實都是實力達到一定程度之後的結果。
    畢竟很多人起點就那麽一丟，一輩子往往隻能做一兩件事，而自家擁有了足夠的資源，一次能做很多事情，而且還能滾雪球一樣，越做越大。
    結束這次織網的飯局，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
    賓主盡歡。
    陳晴和時尚集團的劉總及這次出席的旅遊局一位官員道別一番，沒有立刻離開飯店，先轉去了一下洗手間。
    再次出來，就看到洗手台邊剛剛餐桌上有過照麵的一個姑娘正裝模作樣地整理著妝容，看到陳晴，立刻露出驚喜表情，伸手過來：“陳小姐，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碰到了，嗯，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記得啊，劉總說你很不錯，”陳晴點頭，餐桌上介紹過，這位姓蘇的姑娘是時尚集團旗下很能幹的一位中層，雜誌編輯廣告銷售樣樣出色，當初還一起去美國參與過與《bazaar》雜誌的合作談判，不過，陳晴卻是沒有伸手過去和這位姓劉的姑娘握手，自顧自打開水龍頭，一邊直接道：“等你至少當上一份雜誌的主編，再來和我套近乎吧。”
    旁邊姑娘被戳穿，小小尷尬一閃而過，依舊帶著笑：“陳小姐，既然這樣，可以給我一張名片嗎，等我當上主編，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的，到時候再聯係你？”
    兩人說著，見陳晴被人搭話的兩位女衛已經主動湊過來。
    陳晴洗過手，朝兩位女衛擺了擺，瞄了眼看到兩位女衛出現後目光裏露出明顯羨慕的蘇姑娘，笑著示意一起走進來的江山舞：“給她一張你的名片。”
    說完就轉身走出。
    江山舞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交給對方，轉身追了出去。
    留下的蘇姑娘看了眼手中的名片，目光又追向陳晴已經消失的洗手間門口方向，一手握拳，嘴裏還忍不住念叨著什麽。
    離開酒店，上了車，江山舞一邊遞給陳晴一份寰宇在線等幾家電子商務公司的11月份運營報告，一邊問道：“誰啊？”
    陳晴接過文件夾翻開，隨口道：“一個上進的姑娘，劉總能把她帶來一起用餐，應該很出色。”
    江山舞點頭，她們這些隨從隻能在其他包間裏用餐，對方既然能上主桌，也就不奇怪陳晴讓她留下一張名片，自家姑娘在招賢納士方麵也是很用心了。
    這麽想著，江山舞隨即道：“李有狐知道你回來，下午搬來帽兒胡同了，還有，蔣安琪也打過電話給我，嗯，還有許大公主，嗬嗬，老板怎麽給她起了這麽一個綽號，現在天上人間的女孩子都叫‘公主’呢？”
    “老板怎麽想我可不知道，”陳晴頭也沒抬，隻是跟著笑了下，問道：“她們鬧什麽？”
    突然一群妖精聯係自己，肯定不是想和她親近一下。
    陳晴可一點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聰明點的都會躲遠一些。
    江山舞道：“《楚漢》三部曲啊，張導最近開始物色演員了，她們近水樓台，當然要爭取。”
    自家老板不再放太多精力在內地的影視產業，陳晴也如影隨形，聞言道：“再打電話過來，你讓她們按照流程試鏡就行，隻要合適，她們肯定優先。”
    《楚漢》三部曲，投資5億的超級重磅，就連國內最上層都有所關注，畢竟這是奔著《臥虎藏龍》、《英雄》的目標而去的，不僅追求商業上的成功，還希望能傳播中華文化，沒人敢亂來。
    比如女角色，無論是虞姬還是呂雉，這也是最關鍵的兩個女主角，都隻能按部就班地試鏡，先達到標準，才能稍稍考慮其他。
    這方麵，自家老板的幾個女人無疑優勢很大。
    因為是對外項目。
    而李有狐、蔣安琪幾個，都已經通過一些電影，在西方擁有一定的知名度。
    江山舞答應著，還是接著道：“許大公主打電話時說，張導這次還是打算采用《英雄》的套路，啟用更具知名度的港台演員，內地演員作為輔助。我覺得吧，張導還是壓力太大，都有些心虛了。”
    陳晴倒是理解：“投資5億的項目，還被那麽多人盯著，放誰身上不心虛啊，不過真要做好了，他這個中國導演頭把交椅也就坐上了。”
    西蒙不會公開直言放棄內地影視產業，陳晴當然也不會亂說，哪怕是身邊人。
    江山舞聽陳晴這幅淡然的語氣，也就難免疑惑：“陳姐，你對這個項目好像不怎麽關心呢？”
    陳晴依舊沒抬頭，想起自家老板曾經的某個感慨，笑著道：“我分分鍾幾十萬上下，哪有時間理會這種小生意？”
    江山舞隻能吐舌頭。
    不過想想，確實也是這樣。
    就像這兩天，寧波的10億美元級別超級煉化項目，以及，聯想對卓越的收購案，隨便哪個都不是《楚漢》三部曲能夠比擬。
    既然陳晴沒有插手幹涉一下《楚漢》項目的意思，江山舞也就不再多說。
    如此過了十多分鍾，車子不知不覺已經進入帽兒胡同大宅的地下停車場。
    陳晴沒動，依舊專注閱讀，江山舞也便耐心陪同，前排開車的女衛也沒有打擾，直到聽陳晴要筆，連忙遞了一隻鋼筆過去。
    陳晴在幾份閱讀總結下麵各自批注一番，最後翻到一份文件。
    這是寰宇在線總裁廖宇銘親自提交的一份計劃，希望能夠涉足網絡遊戲業務，以便能夠通過遊戲業務產生的現金流彌補電子商務對資金的快速消耗。
    稍微考慮，陳晴還是寫下了‘待定’兩個字。
    打算和自家老板討論下再說。
    其實陳晴覺得不妨試試，電子商務確實太燒錢，而過去半年又證明了網絡遊戲產生現金流的速度著實驚人，兩者很有些互補。
    不過，自家老板那邊應該不怎麽讚成，而是更希望一個團隊專注一項業務，畢竟都隻是起步，又不是維斯特洛體係這樣家大業大可以四麵開花。如果現在就開始分心，很難說會不會淪為狗熊掰棒子，最後一個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