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響著徹耳樂聲的舞廳內。
    握著一瓶啤酒並肩趴在欄杆上望著下方人擠人如同秋刀魚罐頭般的熱鬧舞池，林圭莉等曹敏媛打發走自己下屬，繼續為了盡可能防止被人偷聽用漢語說道：“關於你這邊希望我們幫助直接與半導體工廠建立聯係的事情，陳小姐拒絕了，她還讓我轉告你們，按照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陽關道，獨木橋，要涇渭分明。”
    同樣趴回欄杆上的曹敏媛聽林圭莉在自己耳邊如此說，略感古怪地怔了怔，還是很快點頭：“我明白了。”
    全球信息產業都在爆發的大背景下，因為各國之間的關稅壁壘，半導體走私的利潤非常豐厚。
    黑星會逐漸開辟出這份生意，發現實在賺錢，為了能夠做得更大一些，主動向陳晴這邊試探，能不能幫忙與三星等半導體廠商直接建立供貨關係。
    林圭莉剛剛的話語就是陳晴的回應。
    曹敏媛知道自己隻是一枚棋子，還是完全賣了身的那種，對於這番結果倒也不失望。
    隻是感覺有些……荒謬。
    陽關道，獨木橋，真的涇渭分明嗎？
    那自己這幫人是怎麽來的？
    還有今天晚上，剛剛和自己打招呼的下屬才按照某人的吩咐去打斷了別人一條腿。
    林圭莉注意到曹敏媛的表情，收斂了一些神色，說道：“看來你並不是太明白。”
    曹敏媛認真望過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場，沉浸在黑暗殺伐中的黑鳳凰絕對是那種讓很多人靠近一些都能感覺凜然的存在。
    林圭莉卻仿若未覺，繼續用漢語道：“真正的涇渭分明是不可能的，就像涇渭之間肯定會有交點。你們想要擴大半導體走私生意，可以聯係能為你們提供幫助的半導體工廠高層，不管是按照普通生意還是其他手段，隻要能做成，我們這邊也不會阻攔，但絕對不能把我們牽扯進去，將來萬一出事情，追查也最多隻能查到你們拉攏的高管那裏。”
    曹敏媛其實很不喜歡這個大概是與某陳姓女人相處久了舉手投足神態語氣都和對方有幾分相似的姑娘，還是隻能耐心應對：“林小姐，我們知道該怎麽做了。”
    “很好。”
    林圭莉點點頭，她也不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又隨意和曹敏媛聊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這家夜總會。
    沒有返回自己的住處，而是趕去大老板在江南區南部山間的一處豪宅。
    這算是她這種級別女侍的福利。
    房子長時間沒人住往往會很快破敗腐朽，西蒙可不想自己在全球各地的物業變成這個樣子，因此基本都會安排管家團隊在其中。
    另外，比較親近的女人，也可以借住。
    當然了，規矩也很多。
    最關鍵一條就是絕對不許帶外人進入，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至於鳩占鵲巢地在豪宅內開派對，那更是禁忌。
    另外，獨屬於主人家的區域，比如主臥和私密書房等等，也是禁區。
    西蒙不在時，每一套豪宅都會布下嚴密的監控係統，哪怕女侍團隊例行清潔時，也會隨身攜帶記錄儀，而且一定是至少兩人一組，確保沒人能悄然對這些物業做手腳，比如安裝竊聽器之類。
    顯而易見，所有這些，都意味著昂貴的成本開支。
    好在，還是那句話，錢的問題對現在的西蒙而言，最不是問題。
    進入豪宅，林圭莉洗過澡，剛剛披著浴袍走出，她這位助理的助理同樣也屬於維家女侍一員的隨從就拿著她的一部工作手機過來，捂著話筒輕聲道：“還是金宇中的律師。”
    林圭莉直接搖頭。
    沒有返回自己住處，而是跑來這邊，林圭莉其實就是為了躲人。
    因為確定肯定會有人堵在自己住處外麵。
    當然不是為了脅迫她什麽，現在的韓國，沒人敢對她這麽做，主要還是為了求情。
    或者說求饒。
    給明天即將再次二審宣判的前大宇集團掌門人金宇中求饒。
    對方顯然已經聽到消息，最近幾天頗為努力。
    那位身材外貌一點不輸於林圭莉的女侍見林圭莉搖頭，便把手機拿到耳邊：“抱歉，柳律師。”
    說完也沒有過多解釋，直接掛了電話，向林圭莉確認了下，轉身走了出去。
    林圭莉等助理離開，坐在沙發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剛剛瀏覽完一份近期imf團隊提交的韓國企業資金流轉報告，她的私人手機就響了起來。
    拿起看了眼，林圭莉就忍不住皺眉，還是接通，不等對麵招呼就直接道：“爸爸，如果你不想丟掉自己的職位，那這個電話最好不是替金宇中求情。”
    “……”
    “爸爸，你知道的，金宇中的問題，根本不是他的那些經濟犯罪，如果隻是這些，維斯特洛體係不會插手。金宇中真正的問題，是他對維斯特洛先生的竊聽行為，這是維斯特洛先生最不能容忍的一種挑釁，所以他一定要坐牢。”
    “……”
    “錢，能有多少呢？”
    “……”
    “麵談不行，再說一遍，爸爸，這件事我也沒有任何權力插手，我最多隻能幫忙傳話，所以，給我一個數字吧，我首先要確定打電話給陳小姐不會挨罵？”
    “……”
    “好的，稍等一下。”
    掛掉了對麵的電話，林圭莉稍稍斟酌，撥通了陳晴的號碼，對麵接起，直接道：“陳小姐，金宇中再次讓人聯係我了，說是……願意出5億美元，希望避免坐牢？”
    “……”
    “我覺得，5億美元肯定是非常保守了，金宇中案的調查組一直在嚐試追討他藏匿海外的資金，據說在10億到20億美元之間，談判一下，讓對方拿出10億肯定沒問題？”
    “……”
    “我知道了，陳小姐。”
    再次收了線，林圭莉悄悄做了個深呼吸，心情有些複雜。
    10億美元級別的現金啊，如果自己能有這麽一筆錢，這輩子也就不需要其他追求了。
    不過，對麵還是放棄。
    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教訓了一頓。
    然而，林圭莉也無從反駁，還意識到自己最初想的還是有些淺。
    這次針對金宇中，不隻是他對大老板的竊聽，按照陳晴剛剛的說法，還有更重要的一個，立規矩。
    給韓國的財閥立規矩。
    規矩就是，這片土地上的財閥如何玩弄政府，無所謂，但如果挑釁維斯特洛體係，那就不要想有好結果，而且，相關懲罰，絕對不要期待能靠錢贖罪。
    想想其實也是。
    如果金宇中這次給錢就能避免坐牢，其他財閥難免就多了幾分有恃無恐，認為西蒙·維斯特洛也是可以用錢砸的，那還能有多少敬畏？
    理清這些，林圭莉沒再打電話，簡單給自己父親回了條信息，就直接關機。
    第二天上午。
    萬眾矚目。
    大宇集團掌門人金宇中涉嫌偷稅漏稅、金融欺詐等案件的第二次審理，依舊是25年，與一審結果一樣，不多，不少。
    金宇中19歲。
    25年之後，就是88歲。
    很吉利的一個數字，如果對方能夠活到那個時候的話。
    曾經時間線上，韓國財閥坐牢時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各種保外，這一次，西蒙當然不會給對方機會。
    除非真正病入膏肓，否則，別想鑽這種空子。
    哪怕是減刑也別想。
    這就是立威。
    第二次審判的這一天，伴隨還有韓國媒體鋪天蓋地對金宇中的討伐，連帶著對各大財閥的敲打。
    財閥們為所欲為引發的1997年金融危機，導致1998年底的現在韓國無數人的失業，這個寒冷的冬天，哪怕是作為韓國首都的首爾，很多失業的窮困居民甚至連暖氣都用不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之一，金宇中的入獄，罪有應得，不容原諒。
    輿論的煽動之下，當天還再次有人舉行了集會，認為對金宇中的處罰依舊不足，還要求當局對其他背負金融危機責任的財閥進行追索。
    麵對這番一邊倒的輿論氛圍，當天下午，金宇中發言人召開了簡短發布會，表示接受審判結果，不再上訴。
    金宇中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屈服，而是接到了警告。
    繼續上訴，下一次，刑期就不再是25年，到時候，除非金宇中能確保自己活到120歲，否則別想走出監獄。
    對於一個在海外賬戶上秘密囤積著超過10億美元現金的超級富豪而言，想要將對方關入監獄並不容易，畢竟，哪怕最極端情況下，憑借巨額的現金加持，魚死網破一下，也是可能。
    西蒙對此同樣沒有疏忽。
    監押狀態下的金宇中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的監視，如果真有魚死網破之類的念頭，結果隻有一個，魚死。
    財閥掌門愧疚自殺這種，標題都是現成的。
    更何況，金宇中也不是一個人，背後還有自己的家族，西蒙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這位前財閥掌門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牢，他的子孫後代也能憑借對方留下的財富繼續享有富貴的生活。
    10億20億的，西蒙真看不上。
    另外，金宇中接受第二次審判的同一天，全恩京的父母也帶著折了一條胳膊又被打斷了一條腿的兒子倉皇地返回了仁川老家。
    那晚負責辦事的黑星會打手河錫民說話其實很有藝術。
    按照河錫民的潛台詞，全恩京也隻是某個大老板培養的賺錢機器，全昊賢的鬧騰差點毀掉全恩京的名譽，讓對方無法出道，才遭遇了懲罰。全父全母乃至骨子裏其實非常懦弱的全昊賢，無論怎麽想，都不敢再糾纏全恩京。
    此前餐廳內被自己哥哥的無理取鬧傷透了心的全恩京得知兄長的遭遇，也沒有任何表示，麵都沒露，隻是通過電話和父母話別。
    這是小事。
    即將過去的1998年，這個12月份，對於韓國而言，經過一年時間在imf體製下的大刀闊斧式調整，外表看來，韓國經濟已經走出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即使還處在穀底，也不可能更糟，接下來就是反彈。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韓元這一個月來的升值，就是韓國經濟反彈的明證。
    然而，內裏早已麵目全非。
    原時空中的韓國，雖然在1997年被imf狠狠坑了一把，一幹核心財團也被外資滲透，但實際上，後來經濟的主導權，還是很大程度上被韓國奪回，準確說，是被韓國各大財閥重新拿回了主動，隻是因為諸如三星電子這種大比例的外資持股要不斷被榨取韓國經濟所創造的利潤。
    不過，結果也隻是經濟增長的紅利無法落實到韓國民眾身上而已。
    對於財閥們而言，無關緊要。
    這一次，維斯特洛體係對韓國，卻是絕對的掌控。
    西蒙最初的目標就是將韓國打造成維斯特洛體係的一個經濟殖民地，殖民地這種說法，現代社會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從來都一直存在，典型的就是法國對非洲一些國家的經濟殖民，隻是程度有深有淺而已。
    經過一年時間的運作，韓國後來堪稱經濟絕對支柱的電子產業，包括核心的半導體、液晶屏等業務，維斯特洛體係已經完全拿下。
    而且不同於曾經的三星電子。
    這一次，屬於擁有絕對話語權的那種，而不隻是站在幕後等待吃紅利的分散股東。
    電子產業之外，另外一個韓國的明星產業，影視娛樂，維斯特洛體係同樣完成了深度布局。
    這部分產業，將來不僅可以給維斯特洛體係帶來豐厚利潤，還能夠作為輿論工具，起到強勢的文化引導作用。
    就像好萊塢。
    美國在全球的形象為什麽能夠那麽正麵，為什麽能夠成為無數人的心之所向，除了強勢的經濟，好萊塢對美國的全方位美化，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比如美國大兵。
    大銀幕上的美國大兵，從《拯救大兵瑞恩》到《變形金剛》，隻要看過，潛意識裏都隻會覺得美國大兵是正義的化身，是世界和平的守護者，是保家衛國甘願犧牲的無私衛士。
    至於現實。
    衝繩美軍基地附近的日本人肯定深有體會，特別是女人，體會更深。
    但在好萊塢大片的持續洗腦下，還是有更多人認為美軍是正義使者。
    這就是掌握輿論話語權的力量。
    再說韓國娛樂產業，或許沒有好萊塢那麽強的影響力，但明星偶像肥皂劇，首先也是很好的奶嘴，其次，還有韓國電影，後來的韓國電影那是出了名的敢於批判現實，雖然最終什麽也改變不了，但也是對公眾壓抑情緒的一種疏導，同樣的奶嘴。
    總之，用好了，不僅能奶韓國，還能向周邊擴散。
    除了核心的電子與娛樂，其他諸如鋼鐵、化工、建築、造船等等，該拿下的也全部都已經拿下，哪怕是西蒙看不上的汽車產業，通過向中國進行產業鏈轉移的引導，其實也形成了相當的控製。
    畢竟時間尚短。
    不可否認這種控製暫時還是點式存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可以創造足夠利潤擁有足夠話語權的強勢產業，必然如同章魚般向四麵八方探出觸手，擴散成麵。
    方方麵麵。
    最終結果就是最徹底的經濟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