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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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肅穆的鍾聲穿過層層雲霄。

    金huáng sè的柳枝在湖畔依依飄蕩。

    胤禛一襲素色長袍,隻身來到了普陀寺的寺門外。

    抬頭眺望,鬱鬱蔥蔥的大樹包裹著寺內一座高聳入雲的寶塔,有一種說不出的莊嚴聖神。

    門前有個十一二歲的小沙彌正在掃地。

    胤禛沉下心來,上前笑著道:“小師傅,麻煩你通報一下,我想入寺拜師學藝!”

    小沙彌念了聲佛號,天真地搖了搖頭,高聲回答:“施主,本寺不收外來弟子。”

    “為什麽?”胤禛不解。

    “除非你跟我一樣,剃度為僧,這裏是修佛參禪之處,施主若想拜師學藝,請另尋他處。”

    胤禛怔了怔,定定地道:“我遠道而來,不見到你們主持我是不會死心的,還望小師傅通報一聲。”

    小沙彌見他神色頑固,似是不肯罷休的樣子,隻好無奈地耷拉下腦袋:“好吧,請施主稍後。”

    胤禛靜立在原地,等了一刻鍾之後,小沙彌才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主持說了,本寺要閉門禮佛,不收弟子。”

    “我要見你們主持。”

    “施主,不要再為難小僧了,還是請回吧!”小沙彌傳完話,轉過身,一溜煙的往寺裏跑去,連掃地的笤帚都被他棄之腦後。

    胤禛呆在原地,半響動彈不得,許久之後,他雙腿一曲,直直地跪了下來。

    他一動不動地跪在了寺廟外。

    傍晚的時候,小沙彌又慢吞吞的走了出來,倚著大樹,優哉遊哉的啃著饅頭。

    胤禛急聲道:“在下潛心習武,亦願受佛法教誨,還望貴寺收容。”

    小沙彌歎息一聲:“施主,凡事勉強不得,你這又是何苦呢?”

    胤禛咬了咬牙,沉聲道:“我會一直跪在這裏,以示誠心。”

    他果然說到做到,一直跪到了第二天早上。

    小沙彌見他不肯放棄,隻得再度稟明主持方丈。

    “師傅,那個人一直跪在寺外,不肯離去。弟子已經跟他說明,本寺不收弟子,要閉門禮佛,可他還是不走。”

    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誦經的了塵大師緩緩睜開了眼睛,雙手合十,淡漠地道:“既已說明,就隨他去吧,不必理會!”

    “哦!”小沙彌撓了撓後腦勺,似是有些不忍心。

    ——

    青鸞一行人此時也正在普陀寺裏落腳。

    從呂四娘口中青鸞得知,原來普陀寺的了塵大師、太華寺的白眉師伯,還有慈雲寺的妙華師太原是同門師兄妹,後來因為種種變故,師門被滅,三人也都看破了紅塵,遁入了空門。

    後院的廂房裏,青鸞手握書卷,陷入了沉思。

    這一個月來,白眉師伯和了塵大師一直在秘密地計劃著什麽,他們要做什麽,青鸞不得而知,大師姐似乎也不曉得其中緣由,隻是,白眉師伯下了命令,她們不能出寺,隻能呆在後院的廂房裏。

    正午的時候,呂四娘提著飯菜走了進來,看到師妹坐在窗前發呆,不由得問:“你在想什麽呢?”

    青鸞搖搖頭,悵然地道:“我們已經在這裏呆了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藍齊兒。”

    呂四娘黯然:“藍齊兒落在官府手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再這樣躲下來,何時才能救回藍齊兒,我們還有什麽臉麵回山見師傅?!”

    兩個人相顧無言,就在這時,尹劍師兄大步走了進來。

    “情勢不妙。”他一進門就說:“必須馬上離開這裏,官府的人找到我們了。”

    “什麽?”呂四娘震驚地起身。

    尹劍急聲道:“上一次在雪地上跟我們交手的那個人,他現在就在寺廟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看,他八成是衝著我們來的。”

    青鸞想起了雪屋裏那個身受重傷的男子,是他嗎?

    烈日炎炎的午後,青鸞和呂四娘悄悄來到了寺廟的門口。

    青鸞看到了胤禛,他一動不動地跪在門口,日光將他的影子拉扯在地上,他麵容憔悴,嘴唇幹白,可眼底的光芒確是清明而堅定的。

    呂四娘忍不住嗤笑一聲,喃喃自語:“他怎麽會跪在這裏?看他這狼狽的樣子可不像是來抓人的。”

    青鸞連忙點頭:“是啊,他分明就是有求於人,才會長跪不起。”

    “可是,他為什麽要跪在這裏?莫非他想入寺為僧?”

    “師姐,我們現在怎麽辦?”

    “暫且不要慌,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

    後來,青鸞才得知,胤禛是前來拜師學藝的,他已經在門口跪了兩天兩夜,青鸞心下不忍,送了點飯菜和茶水,端到他的麵前,可胤禛一直閉著眼睛,沒有理會她。

    到了第三天中午,青鸞又來了,她將一杯茶放在胤禛跟前,輕聲道:“公子,你還是走吧,別在這裏受苦了。”

    胤禛並不看她,平漠的聲音卻慢慢溢出唇角:“人生處處是苦,何處不苦,跪在這裏是苦,走了還是苦,那又何必走呢?”

    青鸞垂下頭,澀聲道:“方丈大師是不會留你的,你跪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呢?”

    胤禛猛地睜開了眼睛,扭過頭望著青鸞。

    青鸞也正憐惜的望著他。

    “是你。”胤禛的眼神變了變,有一絲迷惘,也有一絲虛弱,他呆呆地凝視她,許久之後,硬聲道:“我是不會走的。”語畢,又閉下了眼睛。

    青鸞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堅持,她看得出他現在很虛弱,她想幫他,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麽?

    入夜的時候,呂四娘見青鸞提著食盒從門外走了進來,便猜到她是出去給那個人送飯去了。

    看著師妹悶悶不樂的樣子,呂四娘打趣道:“我不相信像他那樣的公子哥能撐得了多久,讓他跪在門外殺殺他的銳氣也好。”

    青鸞搖搖頭:“他不會放棄的,我在他臉上看到了的一種從未見過的堅毅和決心,這種力量很大,他會一直跪在那裏,直到師叔願意收留他為止。”

    呂四娘笑了笑:“怎麽,你同情他了。”

    青鸞再度搖頭:“我不是同情他,我隻是想起了師傅說的話,人生的痛苦都是來自於過分的執著,舍得,舍得,能舍才能得啊!”

    “那你呢?你舍得嗎?”呂四娘追問。

    青鸞不解地望著她,呂四娘走到她跟前,看著她的眼睛:“你舍得放下你心裏的那個人嗎?”

    “既然已經不屬於我了,我早就舍下了。”

    “你嘴上說的硬,可是我看得出來,你並未真正放下。”

    “師姐,我?”青鸞企圖辯解些什麽。可是呂四娘卻笑著衝她搖搖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人生在世,總有一些放不下的事情,既然放不下,那就藏在心裏,何苦要逼迫自己去放下。”

    “我不知道師姐心裏有沒有放不下的人和往事,但是,我現在真的已經放下了,我不會再沉溺在過去的痛苦中,我要好好地過以後的日子。”青鸞由衷地感慨。

    “能放下固然是件好事,師妹,我為你高興。”呂四娘拍了拍小師妹的肩膀,兩人相視而笑。

    ——

    熬到了第四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饑寒交迫的胤禛終於支撐不住了,他兩眼一黑,暈倒在普陀寺的寺門外。

    寺門在夜幕下打開,身披袈裟的了塵大師緩緩走了出來,看著倒在地上的胤禛,歎息著搖搖頭。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既然施主有如此堅硬的決心,本寺豈有再拒之理,老衲就收你為徒吧!”

    ——

    胤禛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青鸞守了他一宿,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

    胤禛伸出手輕觸她柔嫩的臉龐。

    感覺到了異樣的觸碰,青鸞肩膀抖動了一下,在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她睜著一雙清瑩欲滴的眸子,呆呆地看著胤禛,胤禛也正專注的凝視她,兩個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

    青鸞臉一紅,縮著肩膀坐起身來,離開了對方的觸碰。

    胤禛的手指在半空中頓了頓,遲緩地垂落了下去。

    他笑了笑,不覺間有些尷尬和不自在,輕聲問:“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青鸞無聲地點頭。

    他看著她,又道:“在下阿正,敢問姑娘芳名?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的名字,她並不敢正眼瞧他,卻也紅著臉小聲回答:“我叫青鸞。”

    “青鸞……”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看著她,不由得眼神又癡了。是的,小鳳已經死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和小鳳生的一模一樣,連性格也一樣的溫柔細膩,隻是,她真的不是小鳳。

    胤禛感到了一種深沉的痛苦和無力。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她關切地問。

    他點點頭,她幫他蓋好了被子,起身離去。

    剛走到門口,那個名叫“智空”的小沙彌突然衝了進來,跑到了胤禛跟前,大喊道:“施主,你醒了,我師傅要見你。”

    青鸞回過頭望著胤禛:“我聽說,了塵大師已經答應收你為徒了!”

    胤禛一驚,隨即麵露喜色,撩開被子下了床,就要往外衝去,誰知剛跑了兩步,就覺得頭暈目眩,幾欲栽倒。

    青鸞上前扶住他,勸道:“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不要太著急了,吃點東西再去,我給你拿吃的,你等著。”

    胤禛點點頭,感激地望著青鸞離去的背影。

    小沙彌調皮地衝胤禛吐了吐舌頭,也跟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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