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話的態度，冷漠的表情，加上之前那殺人不眨眼的氣勢，讓人心中不免一寒。

    冷不防，景湘瑤拉了拉封沐的衣袖，她躲在封沐身後，怯怯指著皇甫長君的臉。封沐仔細瞧去，方才找到皇甫長君那異於常人的地方。

    他的身材矮小，半長頭發快要遮住半個臉龐，他的長相平平，粗看上去無甚特別。昨晚那一路上太過黑暗，今早又沉浸在領賞的興奮之中，所以封沐直到這時才驚訝地發現皇甫長君的眼睛裏，竟然長著一對異瞳。

    那兩個瞳孔，一個淺綠，一個赤紅，直直地盯著你，會有一種如墜深淵的感覺。封沐心中暗暗一驚，急忙避開皇甫長君的眼神。

    皇甫長君將額頭兩側的頭發撥開，故意瞪大雙眼道：“不錯，很少有人能夠跟我對視這麽長時間。”

    既然其本人都不在意，大家就把話題敞開聊了。事實上，這對異瞳帶給皇甫長君的，遠不像他如今表現出來的那般灑脫。

    從小，因為這對異瞳，他便飽受歧視，甚至有族人將他當做不祥的征兆。周遭的小孩也很排擠他，嘲笑他的眼睛，經常合夥欺負他，久而久之，皇甫長君變得孤僻而偏激。可以說，他的童年沒有朋友，也很少有童年該有的快樂。於是，年幼的皇甫長君隻能拚了命地修煉，不斷地修煉，煉到周遭的小孩都不敢欺負他，練到誰也不敢正視他的雙眼。13歲那年，他開始了賞金獵人的生涯；14歲時，他因為追捕通緝犯受傷，因此錯過了那年卓宗院的招考；現今皇甫長君16歲，而卓宗院招考在即，絕對不能再次錯過。

    “你的眼睛，除了長得不一樣之外，其餘還有沒有特殊的地方？”景朗問，皇甫長君說出的童年經曆，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感。

    “恩，似乎可以用來嚇人，然後，暫時沒有找到其他用處。”皇甫長君想了想，自嘲道。

    他這麽一說，封沐和景湘瑤都忍不住笑起來。封沐雖然比皇甫長君小一歲，卻高了半個頭，他拍著皇甫長君的肩膀道：“總有一天，這對異瞳會告訴你，他們存在的真正意義。”

    走出神風盾，四人進了家5吉貝的景朗開始分錢，封沐400，景湘瑤400，景朗225，皇甫長君300。皇甫長君收錢時稍顯猶豫，不過很快便坦然接受。

    在未央國地界，苓川也算個大型城市。幾人剛剛拿了筆大錢，而且去往考試的時間還比較寬裕，於是便決定在苓川府內遊玩一番。

    較之荀桑，苓川恐怕要大上十倍有餘。苓川界內，一條大河貫城而過，河兩岸，酒館、賭場、旅社、當鋪、武館、寺廟、戲院、煙花地，應有盡有，好不熱鬧。

    四人沿著河岸行走，河風拂過，溫暖怡人。走不多遠，便看見一個大碼頭，幾十條船泊在那裏，做生意的販子們吆喝著，人聲鼎沸。

    站在碼頭朝前望，有一座山峰，簡直要高聳到天上去了，那山的氣勢特別雄渾，也特別蒼勁。遠看好像有誰用巨斧砍去了一邊，直上直下，險峻立陡。

    皇甫長君指著那座遠山道：“看，那山叫做無極山，苓川府最大的門派無極門便在那裏。”

    他這話說完，封沐明顯感覺站在自己身旁的景湘瑤有些不對勁，正準備問個原因，迎麵從碼頭上走來一行人，他們挽著同樣的發髻，穿著同樣的青色衣服，那身衣服封沐認得，他在荀桑鎮的香囊節上曾經與這些人打過交道。

    “無極門，從這看去倒也像個名門，可惜無極門弟子偏要去給那歸海承煌裝腔作勢，可悲可悲。”封沐在心裏說。

    這時，站在封沐身邊的景湘瑤越發不對勁了，當那些無極門弟子靠近時，她突然扭頭便走，封沐急忙追過去，追兩步，景湘瑤竟然跑了起來。

    景湘瑤跑得並不快，封沐一衝便追上前，不明就裏的景朗和皇甫長君也趕了過來。問景湘瑤到底有什麽不妥，她隻推說頭暈，想要回客棧休息，叫大家不要管她。

    封沐堅持說就算沒事，也要送你回客棧。景朗見景湘瑤有封沐照顧著，心裏便覺得妥當，他交代封沐一定要將妹妹送至客棧，自己則繼續和皇甫長君遊玩苓川府。

    回到客棧，景湘瑤的氣色依然不太好。封沐知道她有心事，一路上問個不停，可景湘瑤就是不肯說。

    送到客棧的房間裏，兩人麵對麵坐著。封沐索性直奔最大的疑點：“瑤妹，你那天不是自殺的吧。”

    景湘瑤那張俏臉顫動了一下，沒有承認，也沒有立即否認。

    封沐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沐哥哥相信，即便你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會選擇自殺。”

    景湘瑤聞言將頭伏在桌子上，雙肩不斷地抖著。

    封沐心中已經猜出幾分：“景朗也許神經大條了點，口風不緊，也容易衝動；皇甫長君跟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你總該信得過我吧。瑤妹放心，不管以前、現在、或者今後發生什麽，我始終是你的沐哥哥，始終站在你這邊。”

    景湘瑤雙肩顫抖得愈發劇烈，終於，她哇地哭出聲來。

    封沐狂號一聲，緊握的拳頭哢哢作響，他一腳踢開旁邊的座椅，吼道：“是誰欺負我瑤妹，我這就跟他拚了！”

    景湘瑤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封沐，一張小臉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陪著她哭。她抓住封沐的手肘，哽咽道：“沐哥哥，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父親。他身上扛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不想他再受苦，不想他再卷入紛爭。”

    封沐答應之後，景湘瑤繼續說：“也千萬不要告訴景朗，他做事太衝動；也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我怕最終還是會傳到父親的耳朵裏。”

    聞言，封沐重重地點頭：“好，這件事隻有我和瑤妹知道，瑤妹不說，我便不說。”

    景湘瑤也重重點頭，看上去像下了個很大的決定，接著她咬牙道：“是無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