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死域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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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邕都城巍然不動地屹立在身後,城牆前不到五步就是海底溝壑。

    黑色的暗流似墨汁一般緩慢流淌,陰森森地讓人毛骨悚然。溝壑流經處,貫穿整個東海,直到北海,仍不知盡頭。傳說中的鯤,就隱匿在溝壑內。

    此番邕都之行,蜉蝣海海王出乎所料竟一忍再忍,如此順利,著實讓六位掌劍暗暗舒了一口氣。

    萬年前參與簽訂《三界之盟》的眾多人類強者,仙門七境的先祖就在其中。《三界之盟》簽訂後,其抄本作為祖訓流傳,從掌劍師尊到仙門弟子,必須人人熟記於心。

    今日六名掌劍為了山海師,共涉深海禁域,也是吃準海王荊坤和他們一樣,忌憚著《三界之盟》一旦撕毀的可怕後果。

    隻需出了這海境,便是仙門地界,不怕淩落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李青雲抗頂著萬鈞海水,麵色有些吃力,抓著淩落向上遊去。

    突然,淩落身子一動,一腳蹬在李青雲腹部,憑借這一瞪之力,淩落整個人向後方的溝壑墜落下去。

    什麽情況?眾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落竹山掌劍檀遲快行幾步,跨至溝壑邊緣,卻見淩落已經徹底沉入了黑色的溝壑中,那溝壑之水烏沉烏沉,漆黑一片,全然看不見淩落的身影了。

    檀遲身形滯了一瞬,雙腳似生了根一般紮在溝壑邊緣,始終沒敢躍身而下。

    眾人皆向黑沉沉的溝壑凝望著,沉默了。

    這時,慕容雲中突然一笑,打破了寂靜。

    “果真檀掌劍下盤練的剛穩,不然,你這四百年的修為就沒了!”

    輕言戲謔的一句,卻讓眾人聽得背脊發涼。

    幾位掌劍立在溝壑邊,看著深不見底的海底溝壑,麵色都有些陰沉,淩落決絕的超乎了他們意料。

    這山海師匆匆現世,又匆匆落入溝壑之中,必死無疑!想要再利用他的價值是不可能了。

    也罷,這局棋大家都不輸不贏,不至於被誰家占了便宜去。

    慕容雲中又對眾人道:“事已至此,我先告退了!”

    他轉身向海王揖手,正要作別,卻見一道藍色的身影閃過,毫不猶豫地躍入溝壑,很快便沉入深處,不見人影。

    “夢兒!”

    “小公主!”

    海王荊坤和弄潮同時失聲喊著,卻已來不及了。

    仙師尊一臉錯愕地望著溝壑,這讓無數修士聞而膽寒,望而卻步的溝壑,今日,竟有兩人毅然而然地跳入赴死。他們轉而又望向海王荊坤,海王荊坤滿臉悲色。

    當年海王親自下令,將繞夢的姐姐關入囚籠,就是從此處沉入了溝壑。

    “沒了,都沒了,我兩個女兒都葬身在這溝壑之中,都因人類而起啊!”

    海王荊坤心中悲痛萬分,但他的語氣很平靜,也許是大悲難哭吧!

    他掃了一眼仙門七境一幹人等,心灰意冷地轉身進入了邕都城中。

    “我不想再看見你們,都滾吧!”

    六位掌劍交換了幾個眼神,領著眾師尊悉數離去。

    ……

    好冷,肌膚腠理好冷,徹骨冰冷!

    跳入溝壑的那一瞬,淩落感覺自己一頭紮進了黑夜中。

    淩落暗運避水訣,周遭的溝壑之水分出一片薄薄的空間,將他包裹住。

    他感覺在自己緩緩地向下方沉去,不對!是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推向溝壑深處。

    四周漆黑,他看不見這裏的一切。看不見自己的手,自己的身體,什麽也看不見。

    這裏並不是黑色,像沒有顏色的虛空一樣,死寂,沉靜!身體控製不住地繼續下沉。

    一絲聲響也沒有,太安靜了。安靜地以至於,淩落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氣息和心跳聲,就連血脈流動時微乎其微的聲音,都清晰了……

    突然,一隻小手緊緊握住了淩落的手,淩落一用力,將這隻小手拉到身邊。

    “是繞夢嗎?”

    四周依然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應,這什麽鬼地方?二人這麽近的距離,卻連聲音都不能傳達。

    那隻小手拽著淩落的手,放在她的臉頰,淩落輕輕捏了捏,圓嘟嘟的臉蛋,肉乎乎的手感,沒錯是繞夢,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被無形的力量向下推了多久,淩落的雙腳落在一片泥沙上,他試著在泥沙上邁開步子。

    淩落的右手掌心,被繞夢用手指一陣比劃,似是在寫字傳達給他。

    淩落沒有辨認出來,過了一會兒繞夢又在她手心寫了幾個字,通過手心的觸碰,這回,淩落隱約感覺出她寫的是什麽了。

    步步小心!

    這就是繞夢寫了兩遍的四個字。

    此地除了周遭的一片漆黑,卻平靜的很,並無別的異常。但是繞夢傳來信息要他小心,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敢大意。

    四周還是一片平靜,世外和海境的人們談之色變的死域溝壑,就連海王和掌劍也不敢試足,真的會這麽平靜麽?

    數不清的烏線魚成群結隊,它們在溝壑裏閑散地遊動著。

    這些烏線魚的外形就跟一條細線一般,卻足有三尺長。

    領頭的烏線魚遊在最前麵,當它遊至淩落麵前時,並沒有避讓,而是保持原來的遊動軌跡和速度,就這麽從淩落的胸口穿了過去。

    烏線魚輕鬆自如地從淩落前胸鑽入,鑽入了他的胸腔,再從後背從容鑽出。

    淩落感覺胸口像是被一根細線穿過,一陣劇痛,右手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住繞夢的小手。

    還沒等他想明白發生了什麽,第二條烏線魚來了,穿梭腹部的疼痛再次侵襲。

    意識到致命危險,淩落猛地將繞夢的手向下拽,接著一把按住繞夢,二人同時匍匐在泥沙上。

    在這沒有視覺的極端環境中,二人並不知道,一大群烏線魚正從後背上方緩緩遊過。

    方才淩落如果稍稍遲疑,隻怕二人已經萬線穿身。

    淩落將繞夢死死地按在泥沙上,生怕她冒然站起來。

    過了一會,淩落緊握的手心被繞夢掰開,寫下幾字:怎麽了?

    淩落忍著腹部的疼痛,在繞夢的手心寫道:千萬別起來。他不放心又寫了一遍:千萬別起來!

    手心傳來繞夢的筆畫:明白的喲!

    淩落又寫道:你沒事吧?

    繞夢回應:沒事呀!

    淩落總算放心了,這丫頭在這種暗無天日的鬼地方,還要把語氣詞寫出來,真是讓淩落哭笑不得。

    肉體被穿過的鑽心之痛,兩次,讓他怎麽也不敢再爬起來。就這樣,他一隻手按著繞夢的背,靜靜地趴在泥沙上,身上的傷口在流著血。

    聽不見,看不見,但在這種極端環境下,淩落的感知變得敏銳了,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的氣息和心跳,就連血脈流動的聲音,也要比之前明顯了。

    雖然十分微弱,但淩落從這微弱的血脈流動聲中,似乎聽出了血脈在他體內的位置和流向,隱約依稀,捉摸不定。

    二人就這樣,在溝壑底部的泥沙上,靜靜地趴著,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時辰,淩落感覺身邊的繞夢一動不動,這丫頭倒是聽話的很!

    總不能一直這麽趴著,也不知危險過去了沒有。

    淩落身軀不動,隻是把一隻手緩緩伸向上方,試探情況。

    他並不知道,那群烏線魚早已經遊向遠方了。為了安全起見,他支起一隻手,繼續等待著,手掌沒有受到任何創傷,危險應該過去了。

    他在繞夢手心寫了幾個字:繼續趴著別動。

    淩落坐了起來,又過了一刻鍾的時間,依然安然無恙,這才將繞夢拽起。

    不知緣由的在泥沙上趴了兩個時辰,這丫頭肯定有很多疑問吧!

    淩落在她手心寫道:此地有危險生物,你切記要跟在我身後。

    手心傳來幾個字:我知道這裏非常危險呢,你沒怎麽樣吧?

    淩落寫道:沒事。

    淩落想了想,又在繞夢手心寫了兩個字:嗬嗬。

    如此,她應該放心了罷。

    就這麽,淩落牽著繞夢,一前一後,沒有視覺、沒有聽覺,腳踩著泥沙,在這黑沉沉的溝壑底潛行。

    他們隻得步步小心,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下一次殺機何時來臨,更不知道,殺機是以何種方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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